整个晚上,朴秉政都坐在刑讯室内,想尽一切办法,用尽手段试图让朱卫东和交通员开口。

    哀嚎和痛苦的呻吟,还有刑讯者的叫骂混在一起,这让朴秉政很是享受。可这种享受并未延续太久,因为他不管用什么办法,都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朱卫东和交通员不仅矢口否认自己的身份,而且还口称自己是被冤枉的。

    除了耗时间之外,剩下唯一能让他们开口的办法,就是让那名线人提供更多的情报。

    可朴秉政做不到,因为他能够抓到这两个人,全凭的是三宅恭次提供给他的情报,实际上他也不知道那个内线到底是谁。但他不能问,因为三宅恭次是绝对不会透露给他的。

    既然三宅恭次知道这三个人当中有一个是奸细,为什么不继续往下查呢?只要那个变节者出面,奸细无所遁形。

    也许三宅将军是有其他的安排吧。朴秉政只能这么想。

    疲惫的朴秉政喝完杯中最后一点茶,起身吩咐刑讯者给两人治伤,保护他们的性命,然后才慢悠悠离开刑讯室,返仓库。

    李云帆早就带着李清翔和唐千林在办公室中等待了,但因为一直被监控的关系,加上办公室内有窃听器,他无法直接与两人交流关于如果救治唐子程的事情。

    唐千林焦急救治儿子,李云帆则担忧着两位同志的安危,唯独李清翔看起来像是没有一点儿心事,就连唐千林都摸不清楚这个老头儿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朴秉政从电梯内出来,走进仓库内的时候,就看到站在大厅内等待的庆氏兄弟以及钱斯年。

    朴秉政礼貌性地向庆氏兄弟点头示意后,问:李科长呢?

    钱斯年抬眼看着阁楼上的办公室:和他招募来的人在办公室里聊天呢。

    朴秉政道:你们都来我办公室,你去叫一下他们。

    钱斯年点头道:是。

    等众人都到了朴秉政的办公室后,朴秉政直接指着墙壁上那副哈尔滨地图道:你们今天的任务就是去旧侨民区,调查居酒屋乌虫案。

    庆氏兄弟对视一眼,大哥庆全问:朴课长,乌虫案是什么意思?

    朴秉政扔出档案:你们自己看吧,我大概说下,半个月前,在旧侨民区的居酒屋中,突然冒出来了很多蛇,你们也知道,这个季节蛇都应该是在冬眠,这就是奇怪的地方,我们顺着蛇的来源,在居酒屋厨房中发现了一个洞穴,我们派了五批士兵下去,都是有去无,情况就这样。

    庆宇问:课长,就是让我们查清楚这个洞里有什么对吧?

    朴秉政点头:对,简单吧?

    庆氏兄弟看样子胸有成竹,庆全道:太简单了,让我们兄弟俩去就行了,其他人就歇着吧。

    朴秉政笑道:我倒是想,不过这次是正式考核,你们四个都得去。

    庆氏兄弟扫了一眼旁边的人,庆全问:哪四个?

    李老先生还有这位嵍捕唐千林。朴秉政说完,顿了顿,你们都是什么江湖人士,应该互相都听说过吧?

    嵍捕这个职业庆氏兄弟当然都很清楚,他们俩当年盗墓的时候,就被嵍捕追捕过,所以很清楚这种人的厉害,也恨之入骨。

    两人点头表示知道的时候。李清翔和唐千林却毫无反应,他们并不是故意高傲,而是庆氏兄弟这种小人物,他们的确不知道。

    不认识,没听过他们。李清翔在那掏着耳朵,又看着庆氏兄弟,两位,不好意思呀,我没别的意思,只是实话实说。

    庆全不屑道:老头儿,你又是谁?什么来路呀?

    李清翔咧嘴一笑,指着李云帆道:我是他爹。

    庆全一愣,下意识看向朴秉政,朴秉政点头。

    庆氏兄弟立即脸色一变,换上笑脸,他们得罪谁,也不敢得罪保安局科长的爹。

    庆全赶紧道歉:前辈,我是个粗人,不会说话,您别见怪。

    庆宇也赶紧道:是呀,原谅我们这些不懂事的晚辈。

    李清翔依然笑着:好呀,你们给我磕头,我就原谅你们。

    李云帆在旁边咳嗽了一声,提醒李清翔不要太过分了。

    李清翔反倒是看着李云帆:干嘛?得病了?咳嗽什么呀?

    好了,闲聊到此结束,你们该准备了,等会儿我就派人送你们过去。朴秉政不想在自己的办公室内看到不愉快的事情发生,我们可以给你们提供所需要的东西,武器也行,但只有三天的时间,三天后如果没有答案,你们都滚蛋。

    李清翔和唐千林很清楚,滚蛋两个字意味着滚到阎王爷那去。

    不过庆氏兄弟还是将满满的自信挂在脸上,同时在心里鄙视着李清翔和唐千林。

    等李清翔四人跟随特务离开后,钱斯年立即问:课长,是不是太仓促了?连我们都不知道乌虫案的细节,就这么冒然派他们去?会出问题的。

    就是希望出问题,不出问题怎么知道他们适不适合秘搜课呢?朴秉政显得很不以为然,而且这是考核,你们当初加入保安局的时候,不也参加过考核吗?

    李云帆点头:不过,我有点担心我父亲,您先前也说了,下去了五批士兵,都是有去无。

    朴秉政一脸的遗憾:兄弟呀,对不住了,不是我非得让你父亲下去,命令就是命令。再说了,干这一行,每天都生活在枪口下,谁也不容易。

    朴秉政的话,向李云帆了两个讯息,其一,主导这件事的人是三宅恭次,而不是他;其二,你现在还处于被怀疑期间。

    所以,李云帆没有往下再说什么,只是坐在那安静地等着,等着事态的发展,等着唐千林和父亲平安归来的时候。

    当李清翔四人到达侨民区外围的时候,天上又飘起了大雪。

    四人从车上下来后,一名日军军官来到他们跟前,查看了特务递上来的证件后,示意他们入内。

    特务站在四人跟前道:进关卡后,左手边第一个房子,除了你们自身携带的东西之外,其余的都在那里,我得提醒你们,不要做与任务无关的事情。

    特务说完闪身让开,唐千林率先向关卡走去,李清翔打着哈欠跟在后面,一副没睡醒的模样,而庆氏兄弟则紧盯着前方的两人。

    关卡四周都堆砌有防御工事,架起了轻重机枪,里面站岗的是满洲国国防军,而外面则是日本宪兵,在外围制高点还有关东军。

    大哥,那个老头儿看着很眼熟呀。庆宇看着李清翔的背影,但我想不起来他是谁了。

    庆全低声道:逐货师李清翔,想起来没?我也是刚刚在车上才忆起来的。

    庆宇驻足停下:你说就是那个三番五次拒绝过我们买卖的老头儿?

    庆全道:没错,就是他,装清高,不收盗墓弄出来的东西,妈的!

    庆宇看着前方的唐千林道:还有那家伙,是个嵍捕,这就很麻烦了。

    庆全摇头:麻烦什么?别忘了,我们曾经被嵍捕害成什么模样了,这次趁机会,干脆把他们都给干了。

    庆宇四下看了看:大哥,那嵍捕就不说了,肯定弄死他,但那个老头儿是李科长的爹呀。

    庆全道:他要是有特权,就坐在办公室里喝茶等着了,不会和我们咱们一块儿来,所以,弄死这老头儿,我们再编个故事,没人证的前提下,还不是凭我们两张嘴随便说。

    庆宇连连点头:大哥,我懂了。

    走过关卡,唐千林背着行囊就来到了特务所说的那栋民宅中,刚走进去,就闻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紧随其后的李清翔闻到后,摇头道:看样子住在这里的一家子都死了。

    说着,李清翔走进屋,看着放置在旁边柜子上的童装道:还有孩子,造孽呀。

    唐千林四下观望着:屋子内有人搏斗过,双方看样子都不会功夫,但却是以死相搏。

    李清翔问:何以见得?

    屋内的家具几乎全都被损坏,器皿碎片满地都是,如果是练家子之间搏斗,不会打得这么乱,这明显是一个人在追,一个人在逃,逃不掉之后,利用手边能拿到的任何东西还击。李清翔走向窗户,窗户也破了,有人重新修理过的,看样子有人破窗而入。

    李清翔来到桌前,从桌子上拿起一支毛瑟手枪检查着:这就奇怪了,什么样的人会破窗而入呢?

    唐千林寻思片刻道:杀红眼的人。

    李清翔只是摇了摇头。

    唐千林来到桌前问:会不会是日本人为了掩饰秘密杀人灭口?

    李清翔推测道:不能排除这个可能性。

    唐千林道:难道他们把侨民区里的百姓都杀光了?这里不是还有日本人吗?

    这里之所以叫旧侨民区,就是因为以前住的是日本人,后来新侨民区建好之后,日本人都搬走了,剩下的这些屋子就出兑给本地人做生意。李清翔将武器弹药整理到旁边的包内,西区还有些中国招牌,而在东区,也就是这里,就算是中国人做买卖,也挂日本招牌,没办法,生活所迫。

    唐千林点头道:难怪日本人敢在这里肆无忌惮的杀人。

    日本人不会在这里大规模出动军队杀人灭迹的,他们扶持满清余孽建立这个满洲国,面子上一定会过得去。李清翔将手枪插进腰间,而且就日本军部的那些疯子而言,只要阻碍他们的人,就算是亲爹娘也不会放过,更何况是他们的同胞。

    唐千林有些不明白:那这里到底发生了何事?

    李清翔道:你就是初来乍到,对这里的环境不熟悉,所以两眼一抹黑,什么也不知道,先不要纠结到底发生了何事,你得先慢慢熟悉环境,如今的东北,表面上歌舞升平,实际上比任何时候都要混乱。

    唐千林点头:谢谢前辈。

    李清翔将一支手枪递给唐千林:时代不同了,舞枪弄棍也要分时候,会用枪吧?

    唐千林接过手枪:当然。

    李清翔笑道:据我所知,嵍捕中的轩字派以前还有自己的手枪队。

    唐千林笑了笑:没想到前辈连这个都知道,我也曾是手枪队的一员。

    李清翔道:我当然知道,因为我有个挚友也是你们轩字派的一员。

    哦?是吗?唐千林有些诧异,前辈说说,兴许我还认识呢。

    李清翔迟疑了一会儿,道:我不知道她的名字,只知道江湖上称她为夜凤。

    听到夜凤这个名字,唐千林更加惊讶了,因为以他对自己二师父的了解,是绝对不会有李清翔这种性格的朋友。

    夜凤是嵍捕一派中为数不多的女性,本名叫什么,具体多大年纪,极少人知道,但极少人中并不包括唐千林。

    唐千林只知道夜凤平日内都是深居浅出,就算必须现身,也得蒙面。唐千林也是在某年的嵍捕会前夕,才有幸一睹她的真面目。

    如何形容呢?夜凤很漂亮,单看年龄来说,甚至与当时的唐千林差不多,如果夜凤不蒙面,两人走在一起,人家会认为这是兄妹,而不是师徒。

    夜凤的漂亮是一种无法形容的美丽,这种美丽似乎天生就是有一种吸引力,让人的目光无法从她的身上移开。

    好奇的唐千林当时问夜凤:二师父,你为何要整日蒙面?

    夜凤却是冷冷反问:你是想说,我这么漂亮,为何还要蒙面对吗?

    唐千林只得默默点头,作为弟子,他如果太直接,显得太不尊重自己的师父。

    夜凤的答只有四个字:红颜薄命。

    这四个字堵住了唐千林的嘴,让他无法再往下提问。

    唐千林忆到这,思考了片刻,向李清翔坦诚道:夜凤是我的二师父。

    李清翔很是吃惊:她是你的二师父?

    唐千林道:是的,是她教会了我如何使用火器,我的一身厨艺也是她教的。

    李清翔大喜:这么说,你也会做嵍捕席?

    唐千林微笑道:当然,上次嵍捕会的菜肴酒水都是我负责的。

    李清翔哈哈大小:那我可是有口福了。

    笑完,李清翔脸色又暗了下去,仿佛想起了什么往事。

    此时,庆氏兄弟大步走进,看到摆了满桌的武器弹药,眼前一亮,赶紧上来挑选,就如同是两个看到玩具的孩子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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