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夜进城,

    再次入石原,夙止的心境早已天壤之别,隔着浅薄的车帘,夙止甚至能感觉到整个石原都笼罩在一层悲意中,往日的生机盎然,仿佛在第一山庄倾塌的时候消失殆尽,

    方才进边境的排查也顺利的过关,现下他们都是男儿身,很难引起关注,石原国主因为此事定震怒,迁怒于奉天和翌昼两国,只因自己无凭无据碍于小国沒有找到机会反击,只能忍气吞声,夙止更担忧的是流鸢的父亲,但若是现在去认罪铁定被大卸八块,即使,被大卸八块,还是想要去的吧,第一山庄百年來为石原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落得这般实属不值,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姐姐,我们在这里最多停留三日,伪造的通关文牒若是被发现,很难再出去,”阿紫在马车外与白竹交涉完,掀开轿车帘而入,柔声道,

    夙止正依靠在车壁上盯着那车帘发呆,听到阿紫的话回了回神,“无妨,继续赶路吧,”

    “姐姐的身子已经颠簸了几天了,可能受住,”

    “受的住,”夙止道,顿了顿又道,“这里离山庄有多远,”

    阿紫还未说话,白竹便掀帘冲进來,他沉着一张脸道,“第一山庄近日以來一直是重兵把守,因为此事,流天已经写了多封奏折给石原大王,但一直未收到回应,你这时候去无非是将所有的怒气牵扯到自己身上,流天再傻也知道定是因为你和大王而给自己招來的杀祸,”

    “这里离山庄多远,”夙止沒有接白竹的话只是将自己的话又轻轻重复了一遍,

    “多远都不准去,大王只许你去万花谷,你了了心事便回去,莫要在惹出什么祸端,”白竹低吼,

    夙止轻轻叹了口气,略微摆正了身子,她眉眼稍稍抬起,凝视着白竹,严肃道,“我知道现在的形势,不会耽搁太久,”

    “你进的去,出的來吗,你能保证苏孤容的人沒有留在周边等着你,我知道你心善,但心善只会坏事,栽了这么多大跟头还不让人省心,”白竹被夙止气的差点一口气提不上來,这呆子,竟到现在为止还这般心善,仿佛那无穷无尽的陷阱和背弃让她学不到任何,

    夙止就知道会换來一顿骂,但这顿骂对她來说还是有够提神的,是自己,太不够清醒,竟还沒意识到也许苏孤容还沒离开,苏孤容,想起她,夙止只觉得鼻子发酸,说不出來的感觉,错综复杂,他明明可以再他们在的时候就出手,以他的能力加上夙止和莲迟渊的伤势,也许被活捉也说不定,为何要等她走了之后,才出手,故意放她走然后來通过这样的手段让自己内疚,后悔吗,

    他那个时候,在她离开的时候,那般心寒无法抑制的眼神,是装不出來的,纵使夙止不承认还是得承认,苏孤容对她动了心,是自己挑起了他的心,却又丝毫不带怜悯的丢弃,她和苏孤容比起,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罢了,可是,还是想杀了他,就像他也想杀了自己一般,

    他为国事灭启山,她为迟渊灭奉天,她埋着恨意对他演戏,勾起他的心弦,而他忍下自己的不甘,对她万千宠溺,她伤他的心,他亦让她这般肝肠寸断,

    夙止垂着的眼睛里蓦然潮湿一片,睫毛颤了颤便滴落两滴晶莹温热的液体,“呵呵,”夙止扯了扯嘴角,气若悬丝的苦笑道,

    这一声诡异非常的笑声让阿紫和白竹后背一凉,白竹的嘴角僵了僵,“阿止,我,”想到是不是说的有些过分,白竹想解释,却看见夙止轻轻摇了摇头,抬起脸清淡一笑,“赶路吧,万花谷,”

    “你,沒事吧,”白竹还是有些不确定,夙止这幅失魂落魄的样子实在吓人,

    “恩,尽快,争取早些回去,迟渊,定已经将姐姐和莲殇带回來了,等他们回來一切都会好的,”夙止挪了挪身子像朝后靠,却感觉身子一空,阿紫忙接住,夙止就顺着阿紫的手臂像个小孩一般的朝阿紫怀里窝了窝,

    白竹瞧见这一幕脸上一青,点点头便出去了,

    阿紫敬佩夙止,但很多时候,她心疼她,就像现在,夙止褪去一身骄傲,像个孩子般安安静静的窝在她怀里,

    “姐姐,”阿紫轻声唤道,

    夙止睁着眼睛,感受着黑夜的降临,车外除了呼啸的风就剩下一片空寂,“恩,”夙止应声,

    “你可是,在想,”阿紫轻轻的咬了咬下唇,那两个字卡在嗓子里说不出來,

    “恩,在想,”夙止想也不想的回答,夙止知道她说的是谁,容王,是,这片刻的时间,她确实在想他,不仅仅是想杀了他,也在想他,很单纯的想起了他,

    “姐姐定是恨极了容王对吗,”阿紫怯生生的问道,

    “恨,”夙止轻轻的蹙眉,答,

    “有一句话,阿紫不知当讲不当讲,”阿紫的手指有些僵硬,她低头望着还在慌神的夙止说道,

    “但说无妨,”

    “阿紫在奉天的那些年里,从未见过容王对任何一个女子动心,姐姐是第一人,若是换了别人早就死过千万次了,容王,他念着姐姐,明明可以随时杀了你,却沦落到杀了你身边的人泄恨的份上,”阿紫还是说了出來,她了解苏孤容,却也惊愕于苏孤容竟真的对夙止做到如此让步,

    夙止只是笑笑,她的头又往阿紫的怀里钻了钻,紧紧的闭着眼道,“我宁愿他杀的人,是我,”

    阿紫的心口大片大片的疼痛,他感觉到有温热的湿气隔着自己浅薄的衣襟传进來,伸手在夙止的肩上轻轻的拍了起來,

    夙止不知道是在梦中落泪还是哭着入睡,但只是半刻的清醒,便陷入了沉睡中,

    而另一边,翌昼,

    莲迟渊坐在王椅上,绝色脸上沒有半分表情,众臣听完莲迟渊的吩咐纷纷躬身退下,大殿之上只留一抹白色仙尘一般的窈窕身影,这次去禁村,莲迟渊非去不可,而国不可一日无君,朝中事物繁琐,不得不在安排好其余杂事时,将正在处理天机阁之变的君莫问叫回來,

    君莫问依旧挺拔姿态,百年不曾动容的脸上冷漠如冰霜,

    “可忙完了,”莲迟渊盯着眼前人,不温不热的道,

    “内奸还未查清,莲殇殿下之事确实出在我天机阁,”君莫问知道莲迟渊早就将她的动向摸得清透,莲殇想必也不会瞒着她,索性自己也不隐瞒,

    但这一次,莲迟渊的眼神却紧了紧,他不知道,他不知道莲殇为何和负卿在一起,更不知道夙止的秘密和他所谓的身世是从天机阁里得知的,只知道莲殇匆忙间口无遮拦的道了几句,

    “莲殇说的不够真切,你给本王说说,”莲迟渊道,

    “天机阁有个暗室,是属下永远进不去的,因为只有至阳的男子才能进,这件事情,想必莲殇殿下也是误打误撞的进去,殿下原本想查清夙止的身世,却不想落入那暗室,而属下最近查到其实那暗室并非只有至阳的男子能进,而是,只有翌昼皇室血统之人方可进,属下猜想,此事可能有蹊跷,”君莫问沉声道,

    莲迟渊并沒有接话,而是盯着她,示意她继续说,

    君莫问又道,“倘若只有翌昼皇室血统能进,那上任统召自会跟我讲清楚,而无需瞒我,再者,属下发现,那暗室里空无一物,莲殇殿下得到的不是一封信书便是一幅地图,否则也不会去禁村,但,”君莫问顿了顿,

    “但,你怀疑这不过是别人的设的一个局是吗,”莲迟渊嘴角笑意渐浓,

    “是,属下并非不相信上任统召沒有跟我提及此事,只是怀疑这样一个暗室不是统召当年瞒着我沒有说,而是根本就不存在,是一早就有人安排的,假借统召遗言,天机阁之规蒙蔽我,”君莫问虽为臣子,但若跟冷倾尘相比,王者之风必在冷倾尘之上,她倨傲,不可一世,宛若仙子,又不近人情,能力超强,自强之息比起男子有过之而无不及,用夙止的话來说就是一丝不苟的完美主义型女王,

    所以这次自己内部除了岔子,让她很是丢人,因为自己的失责,竟让翌昼王子陷入陷阱,纵使不是因她而起的事,

    “你不用想别的,本王知道此事跟你无关,”莲迟渊虽对君莫问并无男女之间的感觉,却也是怜她,对于莲迟渊來说,君莫问的存在不同于夙止,她更像一个经常跟自己闹别扭却异常可靠的知己,她帮他助他,默默跟在他身后,他知道她会永远忠于他,忠于翌昼,

    自从君莫问在西雇之战对夙止做出那等举动,这么久以來,这是莲迟渊第一次有半分怜惜之意的对她说话,

    君莫问原本冷漠的脸上丝丝撼动,她说不清楚现在的感受,只觉得莲迟渊的话将自己原本就撼动的心再一次慢慢融化成温热的潮水,

    “属下会全力去寻殿下,”君莫问的声音略微柔和,

    “不,你呆在这里帮本王管理国事,本王方才交代的差不多了,一时半会出不了岔子,你说的是,本王已经知道了,”莲迟渊道,

    “不可,属下还未查清,大王不可贸然前去,”君莫问斩钉截铁的道,

    莲迟渊盯着她,只感觉心里蓦然一动,她一路相随,虽对夙止有动作,也是因为翌昼,她替自己挡击雷电,不眠不休的打理国事,用尽全力为自己疗伤,她的影像竟在这一刻冒了出來,

    “你是女人,记得,”莲迟渊伸手在她额头轻轻一敲,扬长而去,

    君莫问在莲迟渊离开后,紧绷着的身子还是沒有半点放松,她伸出修长的手指摸了摸额头,感觉脸上渐渐发烧,风一吹,手心里出了汗,

    ★百 度 搜 索 云 来 阁,免 费 阅 读 万 本 小 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