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风吹起。

    “你是,浮华?”白竹声音有点拐调,任凭他死都不相信,那个一身伤痕方才还躺在,躺在夙姑娘腿上的男人,居然是威慑十一国的海盗浮华。

    浮华轻轻的瞥了一眼白竹,道,“西上阁。带路。”

    白竹背后一阵凉。无数疑问被憋在嘴里,却不敢问。瞧浮华这架势,根本不像是刚刚苏醒,难不成在他们来之前就已经醒了?不然怎么知道西上阁?他居然就这么厚颜无耻的装睡来偷听夙姑娘和殿下的私密话。善哉啊。

    “有空想我的事,还不如想想怎么帮你们殿下救夙止。”浮华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白竹侧身,轻声道。

    白竹额角冒汗。早就听闻浮华乃半人半妖。速度果然无人能及。附和的点点头。

    浮华跟在白竹二人身后,原本沉寂的眼中蓦然失了焦距。他早就醒了,到底在多久之前呢,兴许是在夙止攥紧他的手臂时候告诉莲迟渊,他想他的时候。

    那个时候他就醒了吧。

    一种莫名又酸楚的疼痛,让他没来由的躁动。他浮华杀人无数,挑起多少腥风血雨,竟为了个小丫头片子觉得心痛,觉得内疚。可笑至极。难道是因为她拼尽性命救了自己?自己又没让她救,让她跑她不跑。蠢货。

    白竹正赶路,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巨大的响声。吓了一跳。

    浮华一脚竟将眼前的巨大的树木踢了粉碎,树木被踢断了腰身,失去重力伴随着巨大的阴影的倒了下来。

    白竹闪身躲过,挑了挑眉,“这棵树?你?”

    浮华抬了抬眼,已经渐渐恢复的身子又显得精神十足。“挡路。”往前踏了两步,细长的眼角挑了挑,像是再问白竹,有意见?

    白竹对于浮华这种没来由就血腥暴力的爱好者,尽可能的避而远之。抽了抽嘴角,摇摇头,继续赶路。

    碰。又是一棵。

    白竹身边的暗士终于忍无可忍的贴近白竹,附耳轻轻道,“有点吓人。”

    白竹捂着他的嘴,摇摇头。“嘘。”

    碰。又是一棵。

    而被所有人都遗落的地方。那个还在被细雨浇灌,轻风轻抚的山顶之间。那抹红的耀眼身影宛如一片晶莹单薄的蝶翼,被风扬起裙摆,像要奋力拖起她轻薄的身体。却还是不堪重负的轻轻的跌落地面。手上的匕首和旧钟散落了一地。

    腥红而粘稠的红色液体把她惨白憔悴的脸印上诡异的红色。青草点点,落红菲菲。好一副惊艳至极的景象。

    在她身后,正匆匆赶来的挺拔的青衣少年,刚巧看到她落地的瞬间。她唯美而惊艳的整个过程,将身后人惊得猛然刹住的脚步踉跄了两步。

    莲殇紧绷着一张俊脸,他柔和而温暖的五官像一抹光晕。朝前不紧不慢的靠近,想将那诡异女子看清。这满地的腥红简直让他都略微心惊。

    得知莲迟渊在这冰融岛内,他便有种极其不详的预感。马不停蹄的赶来,却在这碰到这幅惊人的景象。当然这不并不是最惊人,在莲殇走近负卿微微弯下身子将她的脸看清时,像被谁从脑后轮了一大锤。一时间竟保持着弯腰的姿态,直愣愣的望着眼前人,心里一抽一抽的疼。

    “小,小师妹。”莲殇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的人竟就是夙止。他一直不曾忘却,心心念念牵挂的小师妹。

    他认错也情有可原,现在负卿的状态与常人无恙。她那副邪魅而光芒万丈的姿态早已在这场浩劫中耗尽。徒留下,与夙止那一般无二的面容。

    莲殇的心隐隐作疼。她怎么会在这里?那莲迟渊又在哪里?来不及多想,莲殇将满是伤痕的负卿横抱起。又将地上的匕首和旧钟放起,恨铁不成钢的小声道,“你这又是在玩什么?怎的把自己整成这幅德行。”

    转身按原路返回了翌昼。

    画面急速的旋转。

    靠近最东边的苍穹,有些许正欲挣扎而出的浅色光芒。乌云逐渐散去,阵雨也在人们不易察觉的时候停止了倾泻。只留下,万物被洗涤过后的清透和爽朗。

    莲迟渊精致的脸上看不出任何云淡风轻,亦看不出任何情绪。他只是沉着一张脸,将怀里的夙止紧紧的环绕,感受着她逐渐消失的生命气息。每一秒都让他感受到恐惧的靠拢,让人窒息。

    丝毫不做停滞的赶路。就连他身后的暗士都有些跟不上他的节奏。从冰融岛近道只抄翌昼边境。

    如果现下能有一个高清度摄影机,将这天下全部纹丝不动的录入。那整个场景都在沿着诡异又摄人心魂的姿态延伸开来。

    君莫问嘴角低落的血渍将她永远一尘不染的白色衫裙浸染的也如那血瑰一般艳丽。她强撑着身子回到天机阁时,冷漠的脸上早已寒霜似冰。

    天机阁的人士忙不则殆的将她扶进阁楼内,齐刷刷的跪了一地。君莫问伸手阻止住正要帮她疗伤的侍女,朝身后的靠椅上靠了靠,拿出手帕拭了拭嘴角,语气淡然,“且慢。”

    那侍女停住动作随着也与跪在地上的一般,轻巧的弯下双膝。“主上。”

    君莫问轻轻的抬了抬眼角,落在桌上的竹筏上。睫毛颤了颤,“没能阻止是吗?”

    “主上恕罪。苏孤容早已辨清形势。在我们之前就已经与凤域女王烈如彻私下有了串通。”不卑不亢的声音。

    君莫问却不恼,轻轻的扯了扯嘴角,“苏孤容又岂非傻子,他分明是用奉天十万兵马来试探夙止一颗真心。还当真舍得。”

    提及夙止,君莫问的眼神又沉了半分。怎样的女子,竟让十一国两大国之首,用尽手段博得一颗真心。

    苏孤容纵使看透了夙止的伎俩,却还是任由她在自己的游戏里玩的开心。绷着那一点点希望夙止待他衷心的念头,就算将奉天十万精兵全部沦陷也在所不惜。

    “主上之意?”

    君莫问沉着的眼神略微闪了闪,启唇道,“置于死地而后生,懂吗?苏孤容可不是那般痴情的人,既然已经分辨了夙止的心向。那他所损失的他必会加倍拿回来。不然他怎么拉的下脸去找这十一国唯一一个,最难缠的女王。烈茹彻岂是寻常女子。这十一国,除去奉天翌昼,就属那贱人嚣张拔萃。”

    “那翌昼若想坐享渔翁之利岂非困难?”

    君莫问笑笑,眼神里尽是落寞,“也不是不可。奉天有凤域,翌昼还有繁锦。奉天再怎么说,也被夙止摆了一道,算是我们占了上风。只是,看殿下是否愿意全力而为。”

    “西蛊若是被奉天所降,便如虎添翼,所谓唇亡齿寒。纵使翌昼在强大也是处处受于压制。殿下岂会不愿?”

    君莫问手握红椅把手,越握越紧,直到手指关节都开始发白。她静静的看着眼前一柄红烛,沉默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