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间盛夏。

    湿潮闷热的空气回荡在空气中。略有风起就刮的鼻尖微烫,呼吸半分躁动。

    莲迟渊的脚步顿在正殿门边。守门的侍卫全部被遣散,他挺拔的身姿在黑暗中隐隐而现,侧脸被烛光印成的光晕点点。

    并未推门。

    君莫问的声音顺着窗口掺着令人紧致的风扑面而来。

    任凭莲迟渊这般冷静沉着的人,在此刻也不禁有些扛不住。这分明是一个如玉坠地般清脆温婉的女声。

    大门猛然被打开,向两边墙壁发出沉闷的响声。一人在内,一人在外。

    君莫问一身白衣长裙,宛如晶莹银纱。她轻轻的转过身将手中银线从门上收回来,一张清秀如竹干净如百合般娇容,让人初起第一眼就不敢在亵渎第二眼。倒还真像人人口中所说神仙姐姐。这般人物竟在传说中是个男人,还是有妻室的。

    “统召。”莲迟渊站在门边依旧未曾移动分毫。他望着她像要把她望进骨子里,语气极轻。

    君莫问嘴角一抹浅笑,折煞旁人般天容,“我早知一定是你。”

    “如何讲?”莲迟渊虽说诧异却不表露。君莫问的一句,好久不见,确实让他迷惘。在印象里,他从未见过她。况且统召向来神出鬼没,几乎没人见过,莫非。

    “你猜的不错。我刚继位。”

    果然。莲迟渊忍不住扬了扬嘴角。那所有的事情都可以迎刃而解了。

    抬脚走进室内,抬起手臂给君莫问赐座。“白竹之事,统召可否解释一二。”

    君莫问倒也不拘束。淡然的坐在木椅上,将手指的银线轻轻柔柔的缠在腕上,语气云淡风轻。“我不说,你也该知道个**不离十了。白竹的身世早晚会有一天大白天下,现下真是时机。我让他跟温婉结婚自由用意。殿下日后便知。然,一旦我宣告储君,你及时便可登基。现下西蛊战事已经蓄势待发,对我们有利无弊。我本可晚一点再来找你,但我想,你一定需要它。”

    君莫问虽然年纪看起来跟莲迟渊一般大,却比他想象中的老成许多。兴许是自身原因所造成,这样的年纪就能当统召确实令人心生敬佩。

    一张暗黄色已经有些残破的旧纸。有些年头的陈腐之气。

    莲迟渊忍不住轻轻的蹙起眉头,心里异样的感觉莫名的从触碰到纸的指尖传进心脏深处。一张纸打开的过程漫长的像一个世纪。

    君莫问依旧像一个仙子下凡一般,带着宽恕一切的温润笑容望着他。

    就算莲迟渊做足了一百种能抗拒他心中所想的打算。却还是在打开的一瞬间感觉从未有过的手脚冰凉。像明明决定去拼尽性命承受暴风雨,却不想那暴风雨竟连身边世人都波及在内。

    碰。君莫问手中银线穿引而出,将大门狠狠的关上。

    震动波及的空气迫使靠近门边的两柄红烛熄灭。莲迟渊盯着那残旧的纸张,感觉眼睛所到之处无不刺痛。

    负卿负君,乃西蛊皇妃与奉天皇室妖孽苏半容之两女。乃天命阴年阴月阴时所降临世间。后以锁魂石做法,受蛊十二年之久。其策划西蛊政变之时,所用为研究世间百年所传的饮血经容器之存。饮血经,消失百年,可遇不可求。与这世间唯一大善经凤祥经想反,是一个令人不寒而栗闻风丧胆的阴邪之经。

    相传百年之前,有一奇人所练。单枪匹马操纵万千死士,可蛊惑人心,下手之处万物皆苦,草木不生。是一种毁灭性的魔经。

    若练饮血经,需阴年阴月阴时所降临天命之子,弱混有妖孽之血阴气至极的女婴更加。但必须用世间仅此一颗锁魂石,在出生之后,将体内灵魂血液净化纯透,换言之,将体内妖孽污秽之血度与至亲之身。以换取至亲另一半纯透血液。

    施以蛊术,将承受饮血经的脉络通过十二年时间打通全身。以便于替练此经之人承受所有的劫数。令,需练饮血经还需,纯阴纯阳纯透,至亲至爱鲜血为饮。

    待满月之日,祭祀台施以蛊术,将练就饮血经的容器召出。封闭而练。只需七天,大功可成。

    莲迟渊越往下看,越觉得事情终于变得棘手了起来。

    “西蛊当年之事,埋藏的太久。当年,本以为会只生一个,却不想却是双生。也刚好省了不少事。若想产下天命阴气最佳的女子,苏半容无疑是最佳的选择对象。他这个狐狸精可是这个世上仅存的,数量不多的老妖精。只可惜那两个女孩子,一个被做容器,一个要承受自己亲生姊妹的妖孽血统,成为不人不妖。注定在这世上不可苟活。”君莫问云淡风轻,依旧像再讲晚膳吃什么一般的口气,对莲迟渊道。

    莲迟渊第一恨自己迅速旋转的头脑。他是知道锁魂石。也知道夙止可能就是西蛊那个,被暗藏起来后来却失踪的女子。却,从来不知道。她,竟然有这样隐晦而毁灭性的身世。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她究竟是真的不记得自己是谁,还是一早来启山便有阴谋。

    “这个,当真?”莲迟渊发声时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早已沙哑起来。沉闷而冰冷。

    “不瞒殿下。我能当上统召,可不止有以往那些统召有的能力,最重要的一点是。”君莫问轻轻的笑道,“这件事情,除了我谁也办不到。”

    莲迟渊稍稍抬了抬眼角,将手中的纸握紧。“何事?”

    君莫问也轻轻的抬起眼,一双灌满清澈溪流般让人晃神的眼睛,盯着眼前这个她很多年前就早已见过却至今无法忘怀的精致俊容,嘴角浅浅的笑,“自然是殿下望尘莫及,不忍心又不得不做的事。”

    莲迟渊将身子朝椅子后方靠了靠,一身黑衣略微松散,他将手上的纸放在桌子上,一只手摩擦这桌面,一只手轻轻的解了解领口。一张狭长而深邃的眼睛却玩味的望着君莫问。

    “统召可真了解我。”莲迟渊嘴角扯出邪魅弧度,语气淡淡。

    君莫问眼神不曾从他眼上移开半分,她亦是含笑望着他,“所以我说,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