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凤生吃完面起身作揖道:“方才多谢大娘为小生解围了。”

    妇人道:“小相公不必客气,这些恶贼向来都是这般蛮不讲理的,别往心里去。”

    林凤生见妇人心地善良,方才那大汉又吃白食,因此便多付了些银两给她。待妇人在钱箱中找换出碎银铜子,林凤生早已飘然而去。

    出了市镇一路上遇到不少前来赶集的乡农,俱都是衣衫褴褛、蓬头垢面,有的抱着家禽,有的背着少量的糙米,也有草席、兽皮、蔬菜、用土罐盛着的浑酒,自是要拿到市镇上贩卖后糊口的。

    林凤生见他们可怜,便买了一张草席、一只鸡、一坛酒,兽皮也买了一张,糙米和蔬菜则没有买,自己没有锅无法煮来吃。他出手阔绰,这些东西无疑都卖了好价钱,卖米和菜的几名农人不免有些失落。便又每人给了几钱碎银。

    如此好事又岂是轻易能遇见的,一众乡农无不感激涕零,都道今日是遇见活菩萨了。东西颇多携带不便,一个妇人将一只破旧的竹篮给了他。

    他一手抱着鸡,一手提着竹篮,沿着荒芜的山路接着往前走,这副模样倒像是赶集归来的富家子弟。只是附近的富家子弟是不会出来抛头露面的,但凡富贵的人家大都已迁往外地了,留下的断然也不敢在匪寇环伺之下招摇过市。

    走了差不多两三里路,见路边有个形貌猥琐的赤膊汉子在吆喝叫卖,面前摆放着一堆由灯芯草编制的草帽。此时正值午后天气甚为炎热,林凤生已然有些额头见汗,便驻足问道:“请问这帽子如何卖法?”

    汉子一双鼠眼打量了他几眼,伸出一只手掌,嘿嘿笑道:“这个数一顶。”

    林凤生道:“五钱银子?”

    汉子道:“五两!”

    此时又有几个赶集的农人经过,见了那卖草帽的汉子都是面露惊慌之色,低着头快步而过。

    林凤生道:“一顶草帽便要五两银子,未免也太贵了,便宜点儿吧。”说着蹲下身来随手翻看,挑选草帽。

    那大汉道:“不成,就五两!”

    林凤生心道:“一顶草帽哪里值得五两银子,这人未免也太贪心了,你倒不如去抢。”放下草帽道:“那么我不要了,太贵,我只是个贫寒的读书人,买不起这般金贵的帽子。”说完转身欲走。

    心想此人多半是个地痞无赖,一顶草帽便索五两银子,可谓是贪心不足。若是贫苦之人他自会慷慨解囊,但有道是人穷志短,若是贫苦之人反而不会如此蛮横贪心了。

    那汉子抢上两步,双臂大张拦住道路,嘿嘿笑道:“你摸都摸过了,怎能说不买就不买,快快拿银子来,否则别想从这里走过去。”

    林凤生见此人言行间带着一股彪悍之气,隐隐觉得有些蹊跷,但看此人的打扮却又与那些贫苦农人无异,一时间猜不透哪里不对,愤然道:“摸过的东西便要买下,世间哪有这般道理。这条路又不是你家的,我爱过去便过去。”

    汉子脸现怒色,阴笑道:“你既没有钱买,又干么摸来摸去的。你要过去也无不可,但不能走过去,须得像狗一样爬过去。”

    林凤生见他如此无礼,登时气往上冲,怒道:“你这人怎的如此蛮不讲理,识相的便快快让开!”

    汉子啧啧称奇,轻蔑的笑道:“哎呦喂,你个小兔爷还敢冲着老子发狠,嘿嘿,这就叫做强盗遇着贼爷爷了。”说着忽的伸手扼向林凤生的咽喉。

    林凤生一见他出手便知是个练过些许粗浅武艺之人,心想若是今日不叫我遇上,不知你还要仗着有些武功欺辱多少人,非得好好教训一番不可。

    身形一侧避开了汉子的一抓之势,那汉子扑了个空登时向前跌出两步,怒道:“他奶奶的,瞧不出你这小兔爷身手倒灵便,居然敢捉弄老子……”

    林凤生左半身一挺,便将抱在左手的鸡往汉子脸上凑去。那汉子口中怒骂,阔口一开一合登时咬了一嘴鸡毛,声音登时哑了。那只鸡被生生拔下一撮毛来,痛得嘎吆嘎吆乱叫。

    此时忽闻身后不远处传来一阵哄笑,原来方才过去的几名农人并未走远,站在路边伸着脖子观看。

    那汉子噗地吐出满嘴的鸡毛,怒吼道:“臭小子,你这是活得不耐烦了!”呼的一拳向林凤生当胸击去。

    林凤生暗运真气不避不让,生生受了汉子一拳,砰地一声正中胸口。只听喀喇一声,那汉子失声惨呼,右臂臂弯处骨骼折断,断骨刺破皮肉戳了出来,登时鲜血淋漓。

    一旁围观的几名乡农低声喝起彩来,声音虽低却充满快意。也有几个胆大的,拾起路心的小石子冲那汉子掷去,颇有些痛打落水狗的意味。

    那汉子痛得眼泪也下来了,冲着乡农龇牙咧嘴作势欲扑,一众乡农退了几步却不逃走,呸的在地上吐了一口唾沫,朝着林凤生恶狠狠的道:“有种的你给老子等着,等着啊……别跑,老子非把你剁成十七八块不可!”捧着断臂处,踉踉跄跄的朝前面的山路奔去。

    几名乡农方才受到恐吓并不惧怕,此时见那汉子落荒而去反而惊骇之色大盛,登时纷纷转身便走,口道:“快走快走,要是那些畜牲狂性大发可不得了。

    林凤生心中奇怪,问道:“请问诸位乡亲,此人是什么人?”

    一名农人道:“小相公快走吧,这人是土匪装扮的探子,专门在这里监视过往的客商的。他定是去给同伙报信去了,再不走就要遭殃了。”说着连连挥手,众人一起快步走了。

    林凤生听得这才恍然大悟,难怪此人如此凶蛮,原来竟是匪寇的探子。他乔装打扮在此监视有没有财物丰足的的客商经过,然后报知张结巴,从而拦路抢劫谋财害命。

    当下虽不惧贼寇前来报复,却不愿过早的露了形迹,于是加快脚步向前疾走。走了约莫五六里地,果见百余名手持兵刃的匪寇气势汹汹的奔来,林凤生不等众人看见自己便飞身上了路边的一株大树。

    只见那卖草帽的汉子断臂已然包扎好,口中大呼小叫的道:“那小子便在前面,一刀杀了他太便宜了,我们将他捉住拖回去喂狼!”大树枝繁叶茂将林凤生隐藏得严严实实,一众匪寇浑然不知,吆喝着径自从下面奔了过去。

    林凤生待他们走远方才跃下来重新上路。

    傍晚时分到了一个破败的村庄,偌大的一个村庄已然成为废墟,只有一两处破屋上方有炊烟升起。

    林凤生行了一天的路早已是饥肠辘辘,心想村庄这般荒凉,断然是没地方买饭吃的了,好在路上买了一只鸡,可以做烤鸡或是叫花鸡吃。叫花鸡的做法曾听丐帮执法长老莫衷是说过,虽然尚未得尝,但据说味道鲜美无比。

    当下在村口捡了些干柴,走到一堵背风的破墙后,见墙根处散落着厚厚的干茅草,正好可以用来引火,心中大喜,一摸怀中不禁又暗呼糟糕,火刀火石不知遗落在了何处,已然不见了踪影。

    无奈之下只得循着有炊烟的一处茅草屋而去,即便没有多余的饭菜供自己食用,也可借火将鸡烤来充饥。

    进了大门,只见院中满目凄凉,房屋大半都已垮塌,只有南面的一间小茅屋还算完好,房门半闭着,隐隐透出火光。林凤生在门外道:“有人在家么?”

    话音刚落房门便砰地一声关上,只震得屋顶茅草簌簌下落。林凤生心知当地百姓被匪寇荼毒惊吓,早已有些草木皆兵,温声道:“小生是路过的客人,主人家不必惊慌。”

    过了片刻,板门打开了一条细缝,门缝中一双浑浊而呆滞的眼睛向外打量,目光中充满惊惧。隐约能分辨出是一个老妇。

    林凤生施礼道:“主人家切莫害怕,小生是读书人,要到暹罗去。只因在路上用尽了干粮,腹中饥饿特来讨口饭吃。”

    板门又打开了些许,一个蓬头垢面的老妇探出头来,目光触及林凤生腰间的宝剑,忙又关上了门。

    林凤生这才意识到,读书人随身携带利器未免有些牵强,不禁哑然失笑,又道:“小生听说这一带匪类猖獗,这口剑乃是用来防身的,我当真不是歹人。老人家不必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