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凤生听得一向嫉恶如仇的表妹说出这番言语,心中很是喜慰,点头赞许道:“不错,这样的人物很是值得结交。”

    钟南山也点了点头,接着道:“往后我又路过鸡鸣山两次,果然相安无事。这是第四次了,我们的约定已作不得数,我们万万不可掉以轻心。”

    林凤生点了点头,心中打定主意,若能兵不血刃降服这伙匪类最好,最不济也要与刘成武其人攀些交情。想明了此节目光望向梅若雪,梅若雪有所会意,嫣然一笑,朝他点了点头。

    鸡鸣山的山脉自西北向东南绵延,一条大路从山中穿过,要往南走就必须翻过这座山,没有别的路径可走。山中藤蔓交缠、树木茂密,要想另辟路径自非易事。一行人马一路爬高,道路一直在低洼的地势中延伸,当地人称之为“夹槽子路”。两边都是高耸的山石和土堆,长满了茂密的草木,不时有飞禽走兽惊起。

    如此险要的地形正是绿林贼寇惯于出没之处,众人无不提心吊胆如履薄冰,大铃中也被塞入了布条,铃声不起,只闻骡马粗重的喘息声。行了半个多时辰终于到了山梁上,所幸一路无事。钟南山松了口气道:“只要过了这里便安全了,前路地势平缓,不利于贼人埋伏。”

    众人听得俱都欢喜,悬着的心登时放下了大半。山梁甚宽,又走了里许,眼前的道路即将折而向下,不远处的路边有块突兀的山石,直径约有数丈,一个满脸虬须的大汉坐在石头山,肩头扛着一口大刀,低着头并不看众人。

    钟南山脸色一变,低声骂道:“奶奶的,空欢喜一场,还是撞上了。”说着打了个手势,示意众人小心戒备。

    满面堆笑的上前拱手道:“刘兄别来无恙啊,在下率敝帮弟兄再次路过宝地,还望刘兄看在往日的情分上高抬贵手。”

    那大汉闻言抬起头来,眉目间颇有几分英气,只是不修边幅看上去甚是邋遢,放眼一瞥道:“原来是你啊,托福托福。钟兄此次运的又是什么宝货啊?”此人正是鸡鸣山的匪首刘成武。

    钟南山道:“小本生意,哪有什么好货色,都是些邓川的盐巴,而且都是些粗盐。”

    刘成武咧嘴笑道:“这可巧了,我寨中近来正好缺盐,只好对不住了。他娘的,弟兄们嘴里都快淡出鸟来了。将货物留下,人马过去吧。”

    钟南山听得此言脸色一变,愤然道:“没了货物我们过去又有何用,敝帮不过是混口饭吃的小帮,货物不是我们自己的,若是都给了你,叫我如何向雇主交待。”

    刘成武哈哈大笑道:“有什么好交待的,你就说半道上被劫了就是了,若是果真为难便叫雇主自己来找我要。我以前一直两次三番对你网开一面,仁义已是尽到了。我在此开山立柜,总不能叫手底下的弟兄们都饿死吧。我敬你是条好汉这才一再相绕,你可不要不识抬举啊。”

    马帮中有人见他拦路抢劫他人财物,口中却还说得这般大义凛然,心中十分不忿,叫道:“老钟大哥,和这土匪头子废什么话,我们杀过去便是。”其余人也跟着附和起哄,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钟南山摆手止住众人,向刘成武抱拳道:“刘兄弟数次手下留情,姓钟的很是感激,只是敝帮众人皆以此业糊口,若是有什么差错便是白劳苦一趟了。”说着从腰间摸出一小袋碎银道:“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请刘兄笑纳。”

    刘成武瞥了一眼钱袋,冷笑道:“你们这些老油子当真是薄情寡义,我不伤你们的性命已是莫大的宽容了,却还来跟我讨价还价,当真是岂有此理。就这么一点银子,你当我是要饭的么!”

    说着食指搭在拇指上放入口中打了个响亮的呼哨,两旁的密林中登时涌出百余名大汉来,一个个手执兵刃,神情阴狠,口中嗷嗷直叫,将马帮团团围住。

    马帮的骡马受惊,登时一阵嘶鸣躁动,马帮众人俱都脸上变色,心中砰砰直跳,手心里都捏了一把冷汗。均想:“这么多贼人那是决计讨不了好去的了,只盼老钟大哥能说服他们的头子。”心中一怯,初时的血气之勇登时消失。

    刘成武双目如电环视众人,冷冷的道:“想活命的便将货物留下,否则休怪我们兄弟辣手无情。嘿嘿,今日我是说什么也不会手下留情的了。”

    钟南山哈哈一笑,冷然道:“事情既然到了这个地步,那也没甚么好说的了,想要货物得拿出点儿本事来。”将手中的鸳鸯钺一挺便要上前拼斗。

    林凤生上前道:“钟前辈且慢。”

    钟南山扭头望着林凤生,问道:“公子,你有什么高见?”

    林凤生道:“诸位都是在道上行走的好汉,当知以和为贵的道理,有话好说,且慢动手。”

    转首朝大汉抱拳道:“敢问好汉高姓大名?”他已从钟南山口中得知此人名号,明知故问乃是出于礼数。

    刘成武目光在他身上转了转,摆手道:“不必问这么多,江湖上的事情与你们读书人无关。我敬你是个读书人,因此也不来为难你,留下盘缠过去吧。”

    林凤生拱手道:“多谢好汉高抬贵手,那么连马帮的众位大哥也一起放过了吧。破财免灾的道理在下是知道的,我多给你些银两就是了。”

    刘成武心想你一个穷书生能有多少盘缠,当真是不懂江湖规矩之至。怒道:“小子,你莫要得寸进尺。快滚,再啰嗦老子可对你不客气了。”

    梅若雪见表哥受此辱骂心中有气,娇声叫道:“你这人怎么这么不知好歹,我们好言相劝,你却还这般蛮横。落草为寇,光彩得很么,居然还这般神气?”

    刘成武手下的一众喽啰此前并未注意到众人之中有女子,梅若雪一说话众人的目光便齐刷刷的转移到她身上,一个个双目放光,欢声叫唤,均想:抢来的女人中哪有这般美貌水灵的人儿。

    刘成武只看了一眼,哼了一声便转过了头,除了诧异之色再无其他。

    梅若雪见一众喽啰如此无礼,心中十分恼怒,面对数百如如狼似虎的贼寇并未流露出丝毫的惧意,剑柄指着大汉道:“我劝你还是带着手下乖乖的退去吧,否则小心本姑娘让你连草寇也做不成。”

    一众喽罗中有人叫道:“哟,这小妞倒教训起我们来了,有意思,够味道。你让我们做不成土匪,那叫我做什么呀?”又有人吃吃笑道:“是啊,那叫我们做什么,做你的老公么?”话音未落人群之中随即发出一阵哈哈大笑。

    梅若雪听他们出言不逊,心中更是大感着恼,身形一晃已抢入人群,只见手中一道寒光闪了几闪,接着便听得喽啰中有人杀猪也似的大叫。

    苗条的身影连晃,梅若雪已回到当地,冷笑着道:“看你们谁还敢胡说八道!”手中长剑斜斜下垂,血水沿着剑尖一滴一滴往下落。

    马帮众人只觉眼前一花,对方便有人着了道,不禁瞠目结舌,望着梅若雪连喝彩也忘了,人人都是一脸难以置信的神色。

    只见人群中一人一张阔口血肉模糊,血水顺着两边的嘴角线一般沥下,叫唤着伸手从嘴里抓出一把牙齿来。原来正是梅若雪以踏雪寻梅步抢近去,用剑刺入那人口中一阵翻搅,不但将他满口牙齿搅落,连同舌头也一起搅烂了。

    那人痛得连眼泪也出来了,指手画脚的冲梅若雪破口大骂,只是满嘴漏风吐字不清,骂些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其余众人大怒,挥动手中的兵刃便要过来厮拼。

    刘成武手一摆,止住手下众人,脸上惊疑不定,抱拳道:“敢问姑娘是何方高人,可否告知在下?”

    梅若雪冷笑道:“高人不敢当,你也不必管我是谁,总之我们这次到威楚来便是专程前来杀你们这些贼寇的。”

    刘成武呆了一呆,喃喃道:“是我看走眼了,姑娘真是好本事,嘿嘿,专程来杀贼寇的……好本事……好功夫。”随即道:“我这人最敬佩英雄好汉,姑娘如此武功,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在下便来讨教几招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