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三白和龚明孝所说的虽然都是玩笑之言,但若是真将杨炳彪弄得山穷水尽,难保他不会重操旧业巧取豪夺。几人相互对望一眼均感有理,但仍是忍不住又哈哈大笑起来。陈凤仪和郭仙儿听得几人说笑,也过来凑热闹,莺语呢喃,咭咭格格,顿时添了不少欢快气氛。

    郭仙儿死皮活赖的硬是将空源的一对玉蝶收入囊中去了,仍不满足,转而又向俞三白和龚明孝撒娇讨好。陈凤仪脸皮薄,不好意思向几位前辈索要礼物,不觉暗自微微有些失落。

    林凤生便将一只小小的黄金钿盒随手赠了给她,笑称让她装胭脂水粉用。如此一来陈凤仪倒是喜笑颜开了,郭仙儿却又不依了,嬉笑着怨怼林凤生偏心。

    几人听着林凤生述说勇挫白鹤派众人的经过,无不心中大快,欣赏名家真迹,把玩古玩玉器,直至深夜方歇。

    众人一路径直南下,沿途均有义军中的各门各派招待接送,行了一日到了洱湖北端的喜赕,距大理府的太和城已不过一日路程。

    林凤生一算时日,约定的十日之期尚有富余,忖道:“此去威楚艰难重重,战事一开只怕就永无宁日了,趁此宁静之时,我便带领大伙在此好好游赏一番。”

    手摇折扇脱口吟道:“终日错错碎梦间,忽闻春尽强登山。因过竹院逢僧话,偷得浮生半日闲。”

    俞三白听得喜道:“小子,想要偷懒了吧?连日奔波大伙都倦怠得很了,便依了你的意思吧。”

    林凤生笑道:“知我者俞伯伯也,我等今日便在此歇了,晚上泛舟洱湖,饮酒作乐去也!”

    众人听得尽皆大喜,陈凤仪和郭仙儿取了银两就近包了一家客栈,众人就此安顿下来。

    喜赕乃是洱湖帮总舵所在之地,陈其能得到讯息当即带领帮众前来拜见。寒暄一番过后,林凤生便请他代为安排晚上游湖事宜。

    洱湖帮又是洱湖一带的第一大帮,此等小事可谓是举手之劳,更何况是盟主吩咐,自是不遗余力的操办,不多时便备好了十余条画舫,佳肴美酒,歌女乐伶,一应俱全。

    傍晚吃过晚饭,众人踏上画舫,鱼贯划入湖心,清风扑面,渔火摇曳,丝竹悠扬,十分惬意。林凤生与众人开怀畅饮,谈笑风生,暂时忘却不日便要前往威楚扫荡贼寇,浴血拼杀。

    陈凤仪喝了几杯酒不觉意兴大发,夺过歌女手中的琵琶弹了起来,她于此道造诣颇深,自非寻常匠人可比,曲调或清新幽怨,或慷慨激昂,变化之繁复仿佛没有穷尽一般。曲到妙处众人停杯聆听,登时有些心旷神怡。

    林凤生见歌女的技艺歌喉实属寻常,远不及陈凤仪的万一,便打赏了银两叫洱湖帮的弟子划小舟送上岸去。陈凤仪便取出自己的紫檀木琵琶弹奏,乐器既好技艺又精,可谓是相得益彰宛如天籁。

    这时附近一艘豪华的画舫慢慢划近,船头站着一个长身玉立的青年,左手握着一把折扇,右手提着一只酒壶,正自闭目细细倾听。

    青年所乘的画舫较洱湖帮准备的为大,船上的装饰也要精巧得多,灯火辉煌,十分惹眼。陈凤仪斜身侧坐,瞥眼间看见一个陌生男子正自为自己的琵琶声陶醉,暗暗有些着恼,当即玉指一按,弦音随之断绝。

    林凤生、俞三白等人听得正入神,齐声愕然道:“咦,你怎么不弹了?”

    陈凤仪笑了笑,伸手指了指对面的画舫。林凤生看了一眼笑道:“这有什么打紧,人家见你琵琶弹得好,听上一听也不成么?再弹一曲吧。”

    陈凤仪摇了摇头,笑道:“也只有你和几位前辈能听我弹琵琶,旁人嘛,便只有领教我的音波功的份了。”

    对面画舫上青年听得弦声停止,睁开原来道:“这位姑娘琵琶弹得神乎其技,当真如天籁之音一般,因此在下才冒昧擅自听取,姑娘勿怪。”说着行了一礼。

    陈凤仪撅着小嘴不答,坐回到林凤生身畔,将琵琶倚靠在脚边。林凤生兴致甚好,起身道:“无妨无妨,闻弦音而知雅意,足见兄台高雅,如不嫌弃便请过来喝一杯如何?”

    青年听得大喜,说道:如此再好也没有了,那在下便打扰了。”说着命船工将船划近放下跳板,整了整衣冠昂然上了船来。

    只见青年约莫二十六七岁年纪,一袭熟罗长衫,面容英俊,气宇不凡,举止间风度翩翩。众人乍见如此丰神俊朗的人物,也不由得暗暗喝了一声彩。

    郭仙儿笑吟吟的细细打量,目光始终不离青年左右。

    青年团团一揖道:“在下姓唐,草字天音,不知诸位朋友如何称呼?”

    林凤生正欲回答,郭仙儿抢着道:“小女子郭仙儿,遇见公子真是三生有幸,快些坐下来喝一杯吧。”

    陈凤仪白了郭仙儿一眼,鼻中轻轻的哼了一声,暗骂道:“花痴毛病又上来啦,这可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林凤生拱手道:“在下林凤生,幸会幸会。”说着将空源等人一一作了引见,只说姓氏并不提及江湖上的名号。

    唐天音逐一行礼拜见,礼数甚是周全。洱湖上夜间游玩的人甚多,众人也不以为意,热情招呼他坐下饮酒。

    唐天音向众人各敬了一杯酒,说道:“这位姑娘弦音美妙,便劳驾再为我等弹奏一曲助兴如何,在下愿出双倍的酬金。”

    陈凤仪娇嗔道:“我可不是卖艺的,我现在突然不高兴弹了。”

    唐天音讨了个没趣,讪讪的道:“在下事先不知,以致唐突了佳人,还望姑娘见谅。”说着又起身作了一揖。

    陈凤仪道:“不知者不怪,算了。”神态间却仍是十分冷漠。

    林凤生怕她不依不饶,无端得罪了旁人,一笑道:“凤仪师姐,你和郭师妹到船尾去玩儿吧,趁此闲暇好好游赏一番,可莫要辜负了如此良辰美景啊。”

    陈凤仪点点头,盈盈站起身来,郭仙儿道:“让师姐一个人去吧,我想在这陪你和唐公子喝酒。”目光盯着唐天音一动不动。

    陈凤仪无奈的摇了摇头,端了一碟蜜饯、一盘瓜子,径自到船尾去了。

    林凤生笑道:“好吧,那你自己可得量力而行啊,喝醉了我们可不来管你。”

    郭仙儿笑道:“放心吧,只怕你们没一个人能够喝得过我呢。你们要是喝得烂醉如泥,回不了客栈,我可更加不管了。”说着举杯邀唐天音对饮。

    几人听得郭仙儿自夸酒量了得,神情狂傲之极,不禁一起哈哈大笑。龚明孝虽已年近古稀,但性情却不减当年,顿时好胜之心大起,笑吟吟的道:“这女娃子年纪不大,吹牛的本事倒是不小,来来来,咱俩来个赌赛,看看到最后谁先醉。”

    郭仙儿道:“好啊,我们赌什么呢?又是怎生赌法?”

    龚明孝道:“你来说吧,老儿奉陪便是。”

    郭仙儿眼珠转了几下,狡黠一笑道:“我要您的那串珍珠,龚老伯,您肯给么?”

    原来杨炳彪送给龚明孝的礼物中有一串极为难得的珍珠,当真是珠圆玉润,一般大小。她一见之下便生了艳羡之意,但龚明孝可不像空源那么慈善随和,磨了半天龚明孝只是不给。

    龚明孝哈哈笑道:“好,一言为定,只是你未必能赢我哪。算了,你输了我什么也不要你的。”说着将珍珠掏出来放在桌上。

    唐天音方才被郭仙儿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从左手小指上除下一枚红宝石戒指道:“在下也来添些彩头吧,若是龚前辈赢了,这枚宝石戒指便请笑纳。”

    这颗宝石戒指价值不菲,他出手如此阔绰,想必不是寻常人家的子弟,而他不惜身外之物,为此半开玩笑的赌赛下注,这份洒脱性情也算十分难得。

    郭仙儿见唐天音主动为她添加赌注,当真心花怒放,娇声道:“好,龚掌门,咱们开始吧,我们各自先喝二十杯酒,然后再轮番向在座的诸位敬酒,谁先喝不下谁就算输,好不好?”

    龚明孝豪气勃发,叫道:“好,咱们用碗喝怎么样?这酒杯太小家子气了,一时半会比不出高低。”

    郭仙儿欣然答应,当即让划船的洱湖帮弟子换上碗来,两人顿时你来我往的对饮起来,每一碗都是一饮而尽,酒到碗干,豪态横生,直看得充当酒保的的洱湖帮弟子连连咂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