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凤生心中大是不忍,说道:“洪掌门,我们要想法子尽快驱逐这些毒物才是,不知您可有什么妥善的对策?”

    俞三白也叫道:“是啊,你们有什么办法没有?我这辈子也没发射过这么多暗器,手臂又酸又麻,快支持不住啦。”说话间又将对面墙壁上正在往上爬的几只花斑蝎打落在地。

    洪彩英一脸茫然的摇了摇头,突然双手掩面呜咽起来。其余弟子见同门姐妹死后还要受到蛇虫侵扰,而自己却又无能为力,也都忍不住伤心的落下泪来。

    林凤生正自彷徨无计,瞥眼间见到墙外的竹林中有不少枯死的竹子,灵机一动道:“洪掌门,请您带领几位姑娘砍些枯竹来,我们点火烧这些冷血畜生!”

    洪彩英一想觉得有道理,烟火的确有驱逐蛇虫之效,不禁暗暗佩服这少年心思机敏,当即带领红莲等几名女子跃下墙去砍伐枯竹。不一会儿便砍了三大捆上来。俞三白取出火刀火石将几捆枯竹点燃抛入天井中,只听毕毕剥剥之声不绝,院中登时浓烟四起。

    蛇虫遇到烟火纷纷逃避,逃避不及的登时被烧死,发出一阵阵焦臭。素心门众人也被浓烟熏得涕泪齐流,咳嗽声连成一片。毒物有的聚集在角落之中,有的奋力向高处爬,待得枯竹熄灭复又缓缓向众人涌近,只有极少数钻出院外逃走。

    俞三白咂舌道:“这些毒蛇毒虫大非寻常,必定是经过专门驯养的,因此寻常药物和法子都克制它不得。”林凤生也焦急道:“不错,若是寻常毒经物经烟火一熏早就逃走了,不想这些却如此难以驱逐,这可如何是好?”

    洪彩英更是一点计较也没有,只有空自着急连连搓手。红莲等几名女子目光直勾勾的望着林凤生和俞三白,只盼二人能想出驱退毒物的办法来。

    林凤生沉吟了片刻道:“请几位姑娘再去砍些干竹子来!”几人眼见烟火对这些毒物并无多大效用,不由得有些不明所以,仍是一起望着他一动不动。林凤生解释道:“我们将竹子抛给里面的姑娘们,让她们在身畔点燃,这样毒物就不敢靠近了。这些毒物如此顽固,我们只有慢慢再想法子。”

    几名女子听得哪敢怠慢,当即又砍了几大捆枯竹上来,连同火刀火石一起抛给天井中的众人。众人按照林凤生的吩咐,在周围点燃枯竹阻住毒物。

    毒物经烟火熏炙,有的口中流出涎液,有的吐出淡淡的毒雾,其中所蕴含的毒质随风散开,院中众人大多出现轻微的中毒之象,只觉头晕胸闷,四肢无力。

    林凤生奔到被点倒的几人身旁,二话不说便伸手在几名汉子的衣囊中摸索起来,片刻之间搜出一堆大大小小的瓷瓶。一股脑儿的抱到俞三白面前道:“俞伯伯,你看看这些瓶子里哪些是毒物的解药?”

    俞三白江湖阅历极为丰富,自己虽然不会用毒,但要分辨出瓶中是毒药还是解药却还算不是难事。当即拔开瓶塞逐一细看,偶尔还用鼻子闻上一闻。

    不多时便将一堆瓶瓶罐罐悉数看过,说道:“这些瓶子里装的药丸药末都有解毒之效,只是有的是专治蛇毒的,有的却是专治蝎毒,有的需要内服有的用于外敷。”当下将这些解药的类别和用法向众人细细分说明白,并将对应的解药分给众人服下。

    洪彩英见二人既打得郭仙儿落荒而逃、制住了她的同党,又暂时阻止了毒物继续伤人,心下稍宽,感激之余不禁暗暗纳罕:“这两个人到底是什么人?那老者倒也罢了,这少年人非但武功极高,而且智计百出,实在是武林中不可多得的人才。不知他们怎会突然到此,与我素心门又有什么交情?”想来想去却始终没有半点头绪。

    就在此时忽闻远处脚步声响,疾向院门奔来。洪彩英只道是郭仙儿去而复返,当即仗剑跃上大门顶部的飞檐,却听她叫道:“师妹,是你!”语气中满是惊喜之意。

    只听一个轻柔的声音道:“师姐,你没受伤吧?”接着便见一个身穿白色罗裙的少女飞身跃上墙来,轻轻巧巧的落在洪彩英身畔,怀中抱着一把紫檀色的琵琶。

    洪彩英见了少女脸露喜色,但只瞬间便即收敛不见,复又阴沉着脸一言不发。少女见到院中的惨状登时吃了一惊,啊的一声道:“仙毒教好不狠毒,竟害死了我们这么多姐妹。”

    洪彩英只作不闻,扭过头不理她,一句话也不接口。红莲等几名女子欣喜若狂,一起奔过去厮见。天井中的众人更是喜极而泣,一起叫了声“师叔”,仿佛将少女当作了救苦救难的的菩萨一般。

    林凤生和俞三白顿觉十分诧异,心知眼前的这个少女便是洪彩英盼望已久的师妹,却不知这看上去弱不禁风的女子究竟有什么过人的本领,门人弟子对她似乎比掌门还要敬重几分。

    只见少女单足而立膝盖微屈,另一只脚横放其上,仿佛坐在一把虚无的椅子上,竖抱琵琶斜倚于左胸前,左手五指轻按琴弦,右手转轴拨弦,发出三两声叮叮咚咚清脆的音韵。接着轻揉慢捻信手续续而弹,似间关莺语又似流泉幽咽,仿佛心中暗含说不尽的忧愁和哀伤。

    林凤生见少女弹奏琵琶,不禁有些莫名其妙,心道:“这位姑娘于音律上的造诣大是不凡,但此时弹奏未免有些不合时宜。想是她痛惜同门惨死,才弹这种伤感之音寄托哀思。”现下情势暂缓,径自细细聆听起来。

    少女弹了片刻声音突然滞涩,开口说道:“请大家将耳朵堵住,莫要听我的琵琶声。”素心门众人依言伸手捂住了耳朵,林凤生和俞三白虽不明其用意,但也只得跟着照做。

    只见少女右手五指扫过琵琶的四根弦,一股内劲随着弦音发出,拂向天井中的遍地毒物。内力有质无形,肉眼本不可见,但此时院中烟雾弥漫,内力所及之处烟雾便会顺势飘移或四散开去,动向便可谓一目了然。

    毒物被少女以琵琶弦发出的内力一激,便如微风拂过落叶一般轻飘飘的翻了几个滚,发出一片低低的嘶嘶之声,登时摇头晃脑像是被人灌了酒熏熏欲醉似的,竭力向四面八方爬去。

    少女弹奏的指法渐渐变得错杂,五根修长的手指飞舞跳动,弦音嘈嘈切切,清脆急促,极尽变化之能,正如白居易诗云:“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五指一扫又是一股内力隔空送出,毒物登时像是被什么东西粘连住了一般,肢体尽皆软绵无力,只在原地翻滚挪移,吱吱嘶嘶之声此起彼伏。

    素心门众人登感呼吸急促,头脑中时而疼痛欲裂,时而又昏昏沉沉。只有俞三白和林凤生神色自若浑然不觉。

    少女指法又变,所发之声铿锵有力,慷慨激昂,犹如千军万马在来回冲杀。她曲调越转越高,五指连连挥洒,内力如银瓶乍破般迸溅而出,烟雾随着内力倏然急进。

    毒物登时像是被无数铁蹄来回席卷践踏,又如受到千万支无形的箭矢攒射,身体一阵剧烈扭动,天井之中万头攒动,如煮如沸,片刻过后毒物口鼻中纷纷流出或青或黄的泌液,接着便即渐渐僵伏不动。

    少女又持续弹了片刻,这才停手按住琴弦,声音随之断绝,轻轻吐出一口长气,雪白的额头上尽是细细的汗珠。

    林凤生暗忖道:“原来这位姑娘是以弦音克制毒物,声音无孔不入,蛇虫既没有内力相抗又不能用手足堵住耳朵,自然无一可以幸免,以此驱除毒物倒也干净利落。只是不知这是一门什么功夫?”心中好奇难抑,低声问道:“俞伯伯,您可知道这是什么武功?”

    俞三白道:“这种功夫叫做音波功,乃是以内力摧出音波,震慑敌人的经脉和心神,轻则神志不清,重者呕血身亡,端的是一门厉害的奇门功夫。”

    武林中原有狮子吼、龙吟虎啸之类以内力摧出声音的功夫,可伤人内脏,乱人神志,杀人于有声无形。此等功夫需以深厚的内力为根基,以声音挟带内力,内力又壮声音之威,刚柔并济,相辅相成,江湖上流传不广极少有人会这门功夫。这少女以琵琶发声催动内力,其理并无二致,可谓有异曲同工之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