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联邦方面的通报,你们攻击‘苏格拉底’基地前,他被联邦军用基地特意保留的唯一一架空天飞机送走,”汪泽仁的口气充满了遗憾,这个令他感到厌恶的人本应粉身碎骨的,但如今却还要他想方设法将其营救回來,

    这时,费施尔对姜子钺补充说明:“经过这场战役后,我方控制的战俘人数远远少于敌方,敌方提出的条件的确对我们相当有利,而且由于李敬先将军仍然活着,李仲坤等元老已经在元老院以多数通过接受敌方和议请求,枢密院已经派出军事保民官前往‘太极’行星秘密接洽,”

    “李仲坤拼了命也要让他的宝贝儿子回來的,”

    汪泽仁这时的语气倒显得很沉重,同样身为人父,他完全能感受李仲坤的心情,他自己所有儿女,全部都为国捐躯,以致汪家从此绝后,汪泽仁与同曾为将军的老婆私底下几乎哭干了眼泪,但作为元老院与罗马人民第一元老,帝国执政官,他在人民与部属面前,仍然坚毅无比,丝毫不被个人情感困扰,

    随后,他以极为郑重的口气对姜子钺说道:“现在,姜子钺,元老院与罗马人民需要你交出宋晓瑜,换回我方被俘的所有将兵,我已经指派曹崔新上将为全权代表,负责与联邦方面交涉,你则作为他的副手,协助他完成谈判和战俘交换的一系列工作,”

    “请问阁下,我的权限范围是哪些方面,”姜子钺迅速问道,

    “一定要换回李敬先,其他的事项只要曹崔新将军同意即可任你自由发挥,”汪泽仁不假思索地回答,

    “我明白了,阁下,卑职一定圆满完成任务,”姜子钺满怀信心地回答,

    对于他的回答,汪泽仁感到非常满意,

    接着,汪泽仁郑重其事地转移了话題,问道:“姜子钺上校,关于中央舰队总旗舰‘君士坦丁’,分舰队旗舰‘亚历山大’和‘阿提拉’三艘战列舰在‘埃癸斯’行星的激战中突然爆炸,你有什么看法,你的报告里并沒提及此事,”

    “是的,我在报告里沒有说这事,实际上,我也只是在前往‘亚特兰蒂斯’行星后,才从接应到的李敬先分舰队那里,得知三艘旗舰和“梵天”号四舰神秘爆炸的,战役关键时刻,最重要的三艘旗舰都发生大爆炸,致使我军群龙无首,继而溃败,卑职认为必定是我军遭到敌人严重的渗透,”

    “这也是你率部回防‘新拜占庭’行星后,不与元老院进行直接通信的原因,”汪泽仁赶紧问道,

    “是的,能够渗透到我军总旗舰和分舰队旗舰里,并且造成如此重大的破坏,那么说明我军内部潜藏着敌人的间谍组织,已经能够对我军的胜败产生决定性影响,很可能这种渗透已经接近到我们的权力核心,所以,回防‘新拜占庭’行星后,我一直未敢向元老院直接报告我的行动目的,就是担心敌人利用层层传递的通信制度和程序,侦知我部的战役企图和真实兵力,”

    汪泽仁对姜子钺的话点头称道:“你的做法虽然令到不少元老感到不满,可是事实证明你是正确的,就在你摧毁准备围攻首都的联邦国防军舰队后,本?阿卜杜勒-阿齐兹元老治下的元老院调查局逮捕了一批潜伏在军部通信部门的间谍,”

    “英仙星际联邦的特务竟然能够渗透进我们的军部,”姜子钺仍然感到吃惊,

    “不,他们不是英仙联邦的人,”君特?费施尔解释道,“他们是分裂分子,听命于‘阿非利加’行星动乱之后逃亡联邦的分裂势力,并且与英仙联邦方面狼狈为奸,”

    “恐怕军部这些间谍是冰山一角,应该还有藏得更深更大的鼹鼠,毕竟凭借军部的权限,根本无法将人员调派到审核严格的中央舰队旗舰上,”

    “姜上校,你说得很有道理,”汪泽仁表示赞同,“元老院已经做出决议,由易卜拉欣?本?阿卜杜勒-阿齐兹元老亲自领导,会同元老院调查局、中央舰队保卫部和相关情报部门彻查四艘旗舰突然爆炸的案件,一定要把打入我国我军的间谍网清除干净,姜上校,当前你最重要的任务是协助曹崔新将军,顺利完成与敌国的战俘谈判,”

    “明白,阁下,”

    “还有,关于宋晓瑜,我能了解得更具体一点吗,你的报告里只说怎么俘虏她,却沒有提及把她关押在哪里,”汪泽仁的口气温和,但仍然带有明显的质问意味,

    尽管刚才已经显示出大度,可实际上,他对姜子钺不对他这个执政官、元老院和边境舰队报告宋晓瑜的具体下落还是心怀介蒂,更令他感到忧虑和怀疑的还有,边境舰队一些下层官兵显然已经不再听命于元老院与边境舰队司令部,因为那些奉姜子钺命令的官兵并沒有主动如实报告他们看守了谁,

    “‘瓦砾’,一个偏远的小行星,”

    “我不记得我们还有这么一个军事基地,”

    “2890年的大战后就被弃置,前年格斯?怀特黑德领导我们进行海盗作战前夕,重新启用,之后一直由边境舰队一个巡洋舰小队和一个营的星际陆战队组成的特勤队驻守,兵边配置是边境舰队参谋部划拨的,但是特勤队指挥官一直是格斯推荐的托比亚斯?拉格洛夫中校,”

    “我一直有个疑问,上校,”一旁的枢密院首席幕僚君特?费施尔问道,“你为什么不把宋晓瑜直接送到‘新拜占庭’,她的身份是如此之重要,囚禁在一个偏远的小行星上岂不会产生更多不确定因素,”

    “您也看到了,首席先生,敌人对我帝都‘新拜占庭’行星可是长驱直入,‘新拜占庭’的安全性不会比‘瓦砾’强,不过,主要还是因为之前‘埃癸斯’星域大会战中我方旗舰的遭遇,使我对‘新拜占庭’行星的安全环境感到不确定,所以,我宁愿选择一个我能把握的场所,”

    “好了,这件事我不会再追究,”汪泽仁终结在宋晓瑜身上的纠结与讨论,“下面的工作是确保李敬先和其他被俘人员平安回归,”

    这回轮到姜子钺反问了:“阁下,我想知道您这么在意李敬先,是不是要以此为手段与李仲坤元老做交易,”

    提问可谓一针见血,但汪泽仁却也毫不隐瞒地回答:

    “是的,一个不甚公平的交易,”

    接着,他又向姜子钺解释道:

    “姜子钺,我之所以跟你谈论这个问題,而且是开诚布公,毫不保留地谈论,是因为我已经把你视为志同道合的同志,元老院里的派系斗争虽然一直不会被公开,也沒有哪个元老敢于向人民坦承,可是,现在,姜子钺上校,我自认为有必要向你表明:我和我的同志一直致力于改革元老院的政治方向和权力结构,并向人民交还更多的权力和利益,你军事上的胜利,对我们的理想和目标将有巨大的帮助,所以,我希望你能站在我们这一边,在战场上和军队中配合我们,自你在‘太行’行星附近指挥‘汨罗江’号护卫舰击退联邦十三艘战舰而名声大噪之后,身为执政官的我就一直对寄以重大的期望和施以有力的助推,”

    这个时候,姜子钺终于完全明白这数年來汪泽仁何以如此垂青于自己的才华,何以重大战役总是委以极大的权限,很显然,作为一位已经名震天下的“常胜英雄”,虽是纯粹的职业军官,却也到了作出政治决择的关键时刻,

    对汪泽仁的话,姜子钺沒有明确的回应,但还是说出心中的想法:

    “就我所听说的,执政官阁下和其他两位元老希望改革现行体制,削弱元老院权力,使元老院决策透明化,并且要增加国民议会和政治协调会的权力,将检察与司法独立开來,据说最重要一点,是让人民获得对元老院的直接选举与罢免权力,但这所有这一切,在我个人看來,只是些停留于口头上的政治理想,或者说只是鼓动人心的宣传,因为中央舰队只听命于元老院,而元老院的决策里,你们总是处于少数,而且中央舰队的绝大部分将领根本立场上就反对你们的改革,正是因为拜现行体制所赐,他们才有如今的权力和地位,”

    他紧接着又分析道:“我沒有估计错的话,您是想利用换回李敬先机会,让他的父亲李仲坤元老还你一个人情,在元老院决策中暂时支持您的提议,但凡交易,都要以等价为基本原则,李敬先的命很值钱,但还不至于能让李仲坤拿政治生命來抵押,所以,换回李敬先后,你的提议应该不会又是提名自己为独裁官,而是要中央舰队的支配权力,”

    “你分析得非常到位,姜子钺,”汪泽仁高兴地发出赞叹,眼前这个光头男子,一席话令他有些刮目相看,一直以來,他以为姜子钺只是那种出身平凡,专注于战场的技术型职业军官,不想对政治和权谋竟也有这么独到的洞察力,

    “阁下,请恕我直言,即使李仲坤按着您的意愿投票,中央舰队的人事摆在那里,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您也难以真正掌控中央舰队,毕竟,许多老派指挥官盘踞中央舰队多年,并形成顽固的利益共同体,”

    “关于你提出的这个问題,我已经做了部署,中央舰队的主力今后会成为真正忠于元老院与罗马人民的星际舰队,”

    汪泽仁把握十足,显然他早就计划并且作出了顺利的部署,

    “好了,子钺,今天的谈话就到此吧,接下去的工作还要辛苦你,还有,明晚的庆功宴上,你必然成为焦点,我希望你能在适当的时机,向全国人民表明自己的立场,”

    “请放心,阁下,身为一名誓死效忠元老院与罗马人民的战士,我一定谨言慎行,”姜子钺用圆滑的话语回答完,便起身立正敬礼,

    汪泽仁也站起來,少有地回敬一个标准的罗马礼,

    “veni,vidi,vici.”

    “veni,vidi,vici.”

    走出帝国枢密院的姜子钺显得有些惆怅,

    尽管取得了千古罕有的胜利,可他的内心却倍感孤独和失落,曾经并肩战斗的爱妻、好友,早已不在,曾经横扫宇宙的帝国荣光似乎也已不再,而且,现在自己还面临着一个即将把自己完全卷入的巨大政治漩涡,

    这时的姜子钺更加怀念以前与格斯?怀特黑德、萝塔?斯陶德特一起战斗的日子,那时,有个困难大家还可以一起商量谋划,现在,一切都得依靠自己,

    不过,在充满权力气息的枢密院前,他沒有过多犹豫,而是迅速离开,搭乘军机径直前往军部宿舍,在那里,还有另一位美丽的人儿在等着他,在过去的这场大战中,这个人可算是姜子钺“最亲密”,也是配合最成功的战友了,

    很快,“女神”,,恒星“喜玛拉雅”便投入“长城”山脉的“怀抱”,只在“新拜占庭”行星上空留下一大片红光,

    “您好,长官,”

    一个久违但却熟悉的声音迎面传來,

    丹娜?庞帝克正向他敬礼,

    带有金色军章的黑色船形帽点缀着她的波浪形金发,加上一身量体订制的军礼服,使她整个人看起來英姿飒爽,半年未见,她不仅更加光彩照人,而且升任一等兵,身上少了当初相识时少女的柔弱和娇嫩,多了女军人的刚强和俊俏,

    “你好,丹娜,”姜子钺高兴地回礼,而且神情颇为激动,“请原谅我回到‘新拜占庭’沒有马上赶來见你,你知道的,重力适应康复疗养是封闭的,而且执政官第一时间召见了我……”

    “不,长官,您不必自责,”丹娜微笑着打断他的近乎语无伦次的说话,“我能理解你军务繁忙,再说了,本该我先去看您才是,”

    姜子钺人顿了顿,郑重地说:“四月份的事,我非常真诚地向您表示道歉和感谢,”

    “道歉和感谢,”丹娜脸上泛着不解的神情,

    “是的,招待所开房的假戏一定给你造成莫大的困扰,所以,首先,我向您致以万分的抱歉,”姜子钺满怀歉意,

    当初想出这个主意后,他还曾有所犯难,一來是怕丹娜?庞帝克不愿意配合,二來是担心即使丹娜同意并实施后给其造成困扰,从现在新罗马帝国境内大小传媒都大肆报道两人“子虚乌有”的“风流韵事”來看,这种困扰着实不小,毕竟直到此时,许多媒体从业人员和普通民众,仍然不了解当初帝国八卦阵公司暴出姜子钺和丹娜?庞帝克约会的事,只是一个精心策划的结合了美人计和空城计的谋略,就算他们知道,也总喜欢把谈论的焦点集中在两人的私人关系上,而不在乎真与假和其真正用意,

    丹娜微微一笑,说道:“困扰是有,不过,我不是很在意,到底我也算是帮助了您和您的舰队,我还感到非常荣幸,这么年轻和这么微不足道的身份就能挽救整个元老院与罗马人民,”

    “这也是我要万分感谢您的原因所……”姜子钺似乎有些辞穷藻尽,面对丹娜表达内心的感激只想到一个“万分”,

    “长官……”丹娜打断了他的话,但却沒有接着说下去,

    她那晰白皎洁的脸上泛起一阵潮红,碧蓝闪亮的双眸也转向别处,犹豫了一会儿,她才像个羞涩的小女孩,鼓起勇气,重新注视着面前的姜子钺,说道:

    “你要道歉,又要感谢,可是却两手空空而來,”

    姜子钺不禁为之一怔,以致有些手足无措,对方的口气虽温柔,可却也饱含不满和责备的意味,连称呼也罕有地用了“你”,而不是“您”,

    “对不起,我……”姜子钺脸上泛着尴尬和自责的神情,

    “我以为你会带着鲜花來,最不济也会像上次那样带一袋水果,”丹娜继续说道,

    “请原谅,我……”姜子钺却不知说什么好,

    丹娜停顿了一小会儿,才接着说:“在你來之前,宣达官迪戈?加托來找过我,他要我和那晚假冒你的法图梅,一起出席明天晚上的元老院庆功宴,并且为我准备好了发言稿,要求我一言一行都按计划的做,”

    说到这里,她有些哽咽,但还是坚持说下去:“我完全沦为你们这些大英雄的工具……”

    到这时,姜子钺终于对丹娜的反应有了明确的认知,早前丹娜心甘情愿地配合自己演出了一场美人空城计,而自己和丹娜又再度沦为迪戈?加托乃至元老院的工具,以帝国宣达官迪戈?加托的行事风格,他要借着姜子钺与丹娜的“绯闻韵事”大肆炒作,以达到转移国民目光、掩盖“三头狗”作战大败和帝国内外交困的愚民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