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彻底亮了,宝石蓝天天空如清水洗过一般纯净,洁白的云朵依然如刚出锅的棉花糖那般蓬松柔软。

    闻人独自乘云,行在前面。心中虽有报复得逞后的快意和满足,更多的却是一种莫名的悲哀和孤独。仙界与人间一样,到处都有这种仗势欺压的行径存在,他实在不明白,人们为什么不能平心而处,而非要争个强弱高低呢?

    当年他在五里堆村的时候,虽然是一个人见人怕的讨厌鬼,但若别人不主动挑衅,他从来也不曾欺负过谁,胁迫过谁,他当然是有那个能力的。

    到了城门口,他收了小灰云徒步而行,美娇娘涂蝉跟了过来,瞥了一眼他的脸色,道:“闻总管,怎么看你似乎不高兴的样子,是不是还在生我们的气……要不,奴家在这里向你道歉,请恕我们没顾好小香之罪!”

    闻人摇了摇头,淡然道:“没怪你们,”看了她一眼,目光掠过远处那高大非凡、辉煌无比的凌霄宝殿,轻叹一声,“我只是感叹这弱肉强食的生存法则罢了,人生残酷得让人心凉。”

    在经历了一些事之后,涂蝉早已不敢把闻人当成小孩子看待,但此刻听到他如此老气横秋的话语,仍不免有些诧异,这少年的心中所想,早已经超脱平常修道者的长生理念,而更近乎于佛禅的空寂。一时之间,她也不知该如何接话。

    “我是不是有些过分?”闻人突然道。

    “呃?”

    “打天蓬将军那几个耳光……其实是我在泄私愤而已。他仗着官威和权势,随手就打伤了小香;我仗着你们的帮助和奇术幻境,任意辱骂他来报复。我和他,又有什么区别?不管是人,或是神,还是什么精灵鬼怪,说起来,都是一群以大欺小、以强凌弱、同样卑劣的生物罢了!”

    涂蝉沉思了一会,方认真道:“不能这样说,人们虽然没多么好,但也没那么坏,更多的时候,只是活在当下的惯性罢了。对于张风博来说,天河是他的管区,看到有人牧天马,自然要履行职权;只是他跋扈惯了,险些害了小香性命,这并非良善之举,但也不能由此就判定其人性之好坏。”

    “同样的,对于闻总管你来说,小香是你的亲近之人。保护亲人不受伤害,甚至让伤害他们的人付出代价,这也合情合理,更不能由此而谈人性之好坏。”

    “人,并不只为自己而活,许多时候并没有太多的选择……”

    “然而,只要无愧于心,无愧对亲人朋友,便已足够。”

    听完这一席话,闻人顿有开悟之感,不由道:“活在当下,无愧于心……说得真好,可谓金玉良言,闻某受教也。”

    “不敢不敢,我也是信口乱说罢了。”涂蝉被他说得害羞起来。

    “哈哈,我平时不会想这么多的,今晚可能有点发神经。”闻人偏过头来睢着她,似乎被她的俏丽表情所吸引,“人家说,认真的女人最美。涂姐此刻真是美得不可方物,让人忍不住会爱上你哟!”

    “呀,闻总管别开我玩笑了,我又不是十七八的小姑娘,有什么美不美的,羞死人啦!”涂蝉的小脸红得烧了起来。

    “还是叫我闻人吧。说真的,涂姐你到底是多少岁?”

    “不是告诉过你了吗,好几百岁。”

    “不信,我看顶多也就二十出头。”

    “嘻嘻,你真会哄人开心。”

    “你真是狐族吗?”

    “不是,骗那傻天蓬而已。”

    “那你是?”

    见涂蝉的脸上忽现犹豫之色,闻人忙道:“啊,我失言了,当我没问算了。”

    “多谢。”涂蝉目光闪闪,欲言又止,“我会转告胖子和鹰融他们,将来无论会发生什么事,尽量不连累到闻……弟弟你。”

    “嗯,那最好不过。然而,我还是希望,不管你们怀着多么崇高的胸怀或目标,都不要以此为借口而去滥杀无辜之人。”

    “当然,那种事我们从来……也不做的。”

    回到夭夭园,闻人吩咐老姜,若天蓬将军张风博来了,就说我陪玉帝喝茶去了,让他跪在月牙池前面等我。回到卧室,倒头便睡。这一场恶战极耗精神,布置那么大的幻境,甚至比用血刀硬拼更加消磨精力和元力。

    午后,闻人被黄符老汉沈金龙叫醒吃饭。他独自来到菜园后方的无人之处,吩咐老金把天蓬金甲和回风枪给扔出来。回风枪太过沉重,纵然闻人吞食过内丹之后,体质大大增强,力量也今非昔比,但耍起来仍有些力不从心。加之他不擅用枪,拿在手里只能耍几招花枪、当当样子,没啥用处。

    把回风枪扔在一边,取过那套金甲,一件件穿在身上。尖靴,胫甲,腰垂,胸甲,肩压……当他最后把头盔戴好后,只听“格”地一声轻响,身体随之一紧,一股能量犹如电流般,从全身流窜而过。

    顿然之间,他觉得自己与盔甲已然融为一体,同时血流加速,元力流贯,一种澎湃的战意在胸膛之中肆意绽开……强大的力量感,让他忍不住要狂吼出声,释放这种威压。然而,他强行压下这种冲动,但他的身体却热血沸腾,血脉贲张,不由踏前一步!

    正听“夸拉”一声,全身暴涨十倍,变成了一个近二十米高的巨人,一眼就望到夭夭农庄前十里外的苍茫田地。正在田里劳作的大蛮牛姜武,刚好向这边望来,看到闻人竟然只是愣了一下,就又若无其事地低下了头。

    幸亏这个蛮牛神经大条,要是别人看到还不惊叫起来。闻人连忙摘下头盔,顿时神通消失,变为常人大小,“这你娘地,也太爽了吧!”他兴奋地叫了起来,“老子要也有这么一套金甲,那还不遇神杀神,遇鬼屠鬼?哇喳喳喳!”

    然而,他心知,这是天庭配发给武将的装备,绝无可能将之据为己有,只好悻悻然把它们丢回老刀的星原空间。“看来,只能拿它们从天蓬那里换些好东西了。”

    回到前院,胡乱扒了几口涂蝉送的饭菜,顺口问道:“天蓬那小子来了吗?”

    “来了,站在前门外等候着呢。”

    “站着,没跪?”

    “没有。”

    “哼,还挺有骨气。好,就让他慢慢等吧,待我回来再整饬他!”

    闻人叫上沈金龙和曾一鸣,从农庄后门出来,远远看到保生大帝的药圃,不由心中一动,跑去要了二枚大还丹收在怀中。

    一路通畅进入凌霄城,来到宫城内院。小玉帝张千仁正在书房门口踱步,一抬头看到他们三个走过来,不由骂道:“你娘的,还以为你小子怕死逃跑了?”

    闻人不屑道:“切,我像是那种贪生怕死、临阵脱逃的人吗?”

    小玉帝认真打量了他一番,道:“像!”

    “滚……”闻人斜了一眼身旁的两人,忙改口道,“滚长江东逝水,浪沙淘尽始显金!在这种危急困难的关头,需要的正是那种能够挺身而出、为天效命的英雄,我岂能不来?”

    “你娘的,说得比唱的还好听!”阿仁笑骂,“不过,此事真是非同小可,你能来我就安心多了,”伸手拍了拍闻人的肩膀,“谢谢你义气相挺。”

    “那是,不挺你挺谁。”闻人大义凛然道。不过,看到小仁一幅如临大敌的紧张模样,心中也是暗暗好笑,看你平时总是运筹帷幄的神气模样,真遇到大事还不是和老子一样怂包?

    “走吧,咱们到后面演武场。”阿仁领他们三个绕过书房大殿往后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