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闻人从小腿肚上割下一块肉,扔在案上,扬长而去。在场的人,无不吓得脸色苍白,目瞪口呆。只有张屠夫淡定得很,用刀尖挑起那一条小肉,看了一眼便道:“这是猪肉!”

    他根本不相信,有人敢在自己身上割肉连眉头都不皱一下,连猪看见刀子都知道惨叫不休。

    但在场的人,没人敢买那条肉。张屠夫只好把它带回家,中午做了莴笋炒肉丝。

    没过多少天,张屠夫就忘了这档事。有一天,他在河边洗澡。闻人从上游顺流而来,一路狗刨式,双脚拍着水花,小腿上一条三寸长的伤疤,在太阳下醒目得很……

    第二天一早,张屠夫跑到狗脸达的家,亲自送去二两银子。

    当时,闻人达也在家,奇怪地问:“这是什么钱?”

    闻人道:“帮忙卖肉的钱。”

    “噢~”狗脸达以为是闻人帮着张屠夫卖了一天肉。可这一声“噢”,听在张屠夫的耳中,就像狗脸达知道自己儿子割腿肉去卖的事一般,顿时浑身起毛,从此见了狗脸达也变得客气起来。

    敢对别人下狠手的人,大多并不敢对自己下狠手。因为,他知道那有多痛!

    闻人并不是凶狠的人,其实他比别人更怕疼,更怕死!所以,他才千方百计让别人怕他,不让自己有被揍疼的机会!

    有一天晚上,他在翻某一家的院墙时,没留意被墙上的碎瓷碗片给勾掉一条肉。当时他正专心忙别的事,也没觉得有多疼。回家躺在床上才觉得疼,也没去理会。第二天醒来,裤子都被血痂粘在腿上了。伤疤就是这样来的。

    ……

    闻人不怕外表凶恶的人。

    所以,面对头陀的狂笑与疯语,闻人还算淡定,没给吓尿裤子。他害怕的并不是这个头陀的狰狞面目,确切地说,他是怕被头陀扔到那口锅里,煮成肉羹,然后把他的头骨戴在胯间遮羞!

    “你错了,我并不是活物!”闻人冷冷地说。

    头陀一愣,转而咧开大嘴一笑:“小畜生说什么胡话,你不是活物,难不成是死物?”

    “对,我就是死物。确切地说,是行尸。有一个成语叫行尸走肉,就是形容我们这种死物,不知你听过没有?”闻人生在湖南,从小就听过湘西赶尸人的故事,这时候顺嘴掐来,是为了拖延时间,和吸引头陀的注意力。他的右手悄悄伸到背后,摸到了镀银匕首——紫金星原。

    (老金:这家伙身上的气息有点怪,老子可能有点搞不定。)

    (闻人:没关系,我死了,你还可以活。)

    (老金:喂,别这么灰心好不好,这个世界很美好的。)

    头陀长期生活被关在地下,也许有点疯,但绝对不傻,哈哈一笑:“你脸上没贴符,走路腿不硬,满嘴都是胡话,有这样的僵尸吗?哈哈哈,老子今天心情好!容你再多说几句。”

    “不信你可以趴在我胸口,看我有没有心跳。”闻人冷静地说。他只待头陀低头时,就把匕首插在他后颈上。

    “哈哈,不用那么费事,待我吃一口就知道新鲜不新鲜!”头陀说着,就张大了口,露出一口森森的青牙。

    闻人见糊不住头陀,忙道:“你咬我一口,中了尸毒倒无所谓;可若毁了我的肉身,我师父定不饶你!”

    头陀一听,警惕地向四周望望:“师父?什么师父?”

    “呵呵,我师父如今就在上面。他今天驾云从此路过,被你这大坑里的冲天臭气熏脏了袍子,特地派我下来传话,让你速速上去送死!”

    头陀抬头望了一眼那盘旋在坑顶的黑云,心中疑窦顿生:这小孩子肯定不敢独自下这天坑,说不准真有大人在背后指点。不过,他们来这污秽之所意欲何为?

    “你没见坑口黑了许多吗?”闻人见头陀有些猜疑,便火上浇油,“我师父已经施了‘移山填海’**,将一座大山头悬在坑口,若你不敢上去,他便填平这个大臭坑!”

    “胡说八道!”

    “我师父是茅山潜修万年的鳖仙,这点本事对他来说不值一提。我是师父精心培育的千年幼尸,你要不信,就来听听看我有没有心跳?”

    头陀把闻人放下来,一只手捏着他的后颈,真个伏身去听他的心跳,其实眼睛却瞥着坑口。他心道,这小子一而再再而三让我去听心跳,定是想我让低头时看不到上面动静,以便上面的大人搞什么诡计。

    他怎么也想不到,想搞诡计的就是眼前这个满嘴幼稚谎言的毛小子。

    见头陀低下头,后脑勺上长着一个指甲大小的肉瘤子,端地恶心!闻人此刻顾不上多想,头陀左手捏着他的脖子,胳膊挡在他的身前,他没办法抬手用匕首刺其后颈,只得暗暗将匕首向上,对准他的心窝一刀捅过去!!

    头陀“嗷”地一声叫,将闻人推飞三丈之远,跌在地上!

    闻人爬起身,吐出一口带血唾沫,见那匕首刺在头陀心口上,只进去半寸多深,不由暗叹一口气:这家伙的皮肉竟如此结实!爬起来就往坑边台阶跑。

    (老金:哇!这家伙身上的阴气浓厚,超出闻人身上万千倍!怎么还是个活人?老子趁机吸他两口阴气提提神!)

    头陀龇牙咧嘴拔掉匕首扔在一边,从地上抓了点土灰抹在伤口处,这才将肩上细链往前一抛,顿时套住了闻人的双腿。头陀双脚蹬地,猛地把链子往回一收,将闻人连滚带爬给拖回到他脚前。

    闻人见他双脚分开甚宽,往前一滚钻过他的裤裆,跳起来扑到头陀背上,双手抓紧头陀肩上的细链子!

    头陀吃疼,向后伸手又够不到闻人,急得团团转,忍着疼要把闻人给甩脱下来!

    闻人给转得头晕眼花,双手也酸疼无力,眼见要掉落下来,见头陀后脑那颗肉瘤格外惹眼,狠意顿生,心道:临死之前也要咬掉你一块肉!于是,将头一伸,张嘴死命一咬,硬生生将那颗肉瘤咬在嘴中。与此同时,松开链子,身体被抛飞到一边!

    闻人从地上抬起头,“呸”地一声将肉瘤吐在一边,心中作好受死准备,看向头陀。

    却见头陀捂着后脑,向前仆倒在地上,再也一动不动。

    在一片静寂中,闻人终于撑着身子慢慢站了起来,向崖壁的石阶走去。头陀那一推虽然没有伤到他的肋骨,但内脏肯定受了伤。

    走到台阶前,他想了想又回转身来,走到那个大锅旁,捡起自己的镀银匕首。

    ……

    老金:小子行啊,这么厉害的人物都给你弄死了!

    闻人太累,没有作声。

    老金:话说,你刚才是不是差点把老子忘在这里了?我看,你还是让我变成环套在你脚上吧?

    闻人:你再多嘴,我就把你扔到那口锅里!

    老金不敢吭声了。闻人随手把匕首往后腰带上一插,拖着步子走向台阶。

    老金:我只说一句。这个家伙仙力强大,至少也是天地之境,体内绝对有金丹。

    ……

    闻人站住了,回头看看仍然躺在地上的头陀,走过去远远地拉了拉细链子,没反应。走到近前,见头陀后脑咬掉肉瘤的地方有一个小血洞,但并没有流太多的血出来。

    闻人费力地将尸体翻过来。头陀双目圆瞪,脸上似乎仍带着一幅不敢置信的神色。他拿出匕首剖开他的小腹,伸手进去摸了半天,什么也没摸到。

    不由懊恼地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骂道:“你娘地,什么天地之境,一根鸡毛也没有!”

    他手上沾满血污,便到湖边去洗手。湖水黑乎乎的,带着粘性,血污没洗掉多少,还沾了两手油渍渍的黑水。拿手在地上的土灰中蹭了蹭了事。

    (老金:附近有强大的能量波动,绝对不会错,你再找找。)

    (闻人:绝对,绝对个鬼!你再说半个字,我马上把你砸个稀烂,再扔到锅里煮!)

    (老金不敢作声了。)

    心虽这样想,但弄得一身脏,还有内伤,什么好处没捞到,闻人也颇不甘心,大着胆子进了石屋。见一个瓦罐里放着几颗灰溜溜的珠子,表面光亮,和内丹的样子也差不多。这时候,他体内虚弱,想也不想,抓起来全塞到嘴里。

    吞下几颗灰丸子,嘴里有一股灰烬的味道,体内也没有什么感觉。

    走出石屋,看到一头拴在石壁上,一头连在怪人双肩的那两条细链子。闻人用匕首削不见痕,石头也砸不出印子,看来是好东西,可惜带不走。

    向石壁台阶走去时,有什么东西晃了他的眼。他过去查看,却是他咬下来的肉瘤,里面裹着一粒黑色的珠子,正是怪人的内丹!

    “别人的内丹都在肚子里,你却长在脑后,真有一手!”闻人剥出内丹直接吞下肚,只觉一股阴渗渗的寒气传遍全身,忍不住连打了好几个哆嗦。奇怪的是,哆嗦之后,身上似乎也不疼了,力气也恢复了。

    “怪不得四能与红衣女都喜欢吃内丹,这比什么疗伤药都管用呀!”

    老金虽然不再说话,但密切关注着闻人的行动。此时来不及阻止他吞食内丹,心里干着急。从他的感觉来看,这至少是一颗天地之境二重或三重的强大金丹!如此强大的能量进入闻人的体内,必然会让他经络暴裂!

    而此时,他化为匕首插在闻人身后,没有与闻人直接接触,想用本身的星原之力在金丹上面笼上一层保护膜,也难以做到!

    他只能心中充满悲伤地,等待着一个悲剧的发生!

    ……可是,什么也没发生。

    闻人神色如常,浑身轻快,已经爬上了台阶。

    这时,忽然有什么东西落到湖水中,发出“扑通”声响。把闻人给吓了一跳。

    他回头去看,只见从天坑上空的乌云中,不断往下掉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