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可知我为什么来到这个岛上?”

    “不知道。”

    “我是为玄铁令来的!”这真是开门见山的宣言。

    “什么意思?”听者自然会要警惕了。

    “大哥不要急,请坐,听我慢慢地说。”

    两人坐了下来。

    “大哥是忠直之士,我对大哥也决不会有半点隐瞒。实话说吧,我不是你们中国人,我本来自中国西陲一个小国,这小国与你们中国也并不友好,在两国边境,互相的冲突也是不断的。

    “但是我一家都是和平居民,也厌恶这种相互的攻伐,地球能有多大?我们都是一个地球村人,为什么不能睦邻友好,共建和谐社会呢?是吧。

    “我家住在边境上,有一次,我父母带着还在襁褓中的我,到中国这边来走亲戚。那天的天气和我父母的心情一样晴朗,我母亲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背上还背着我这个胖娃娃呀咿呀咿子哟……”

    “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了,然后路上出了意外是吧!”

    “大哥知道这个?”

    “怎么不知道,然后就一片乌云来,一阵风儿刮,豆大的雨点往你爹妈的身上打呀咿呀咿得喂……”

    “不对不对,大哥啊,我可没给你唱《小媳妇回娘家》,我们若只是出门遇了雨,能算什么事,值得我在这郑重其事的说?我们一家啊,是遭遇了恐怖袭击……”

    “哦,知道了,你们是去波士顿看马拉松了……”

    “大哥啊,我们是在中国西部边境呢,波士顿隔着太平洋好不好!”

    “明白了,袭击你们的是**分子……或者东突?”

    “大哥真是急性人,能不能不插嘴听我说完!”

    “你快说!”

    “袭击我们的有一群人,他们既不是**,也不是东突,更不是**,却是你们汉人,而且还是一群武林高手,他们显见是事先埋伏在那里的,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袭击我们,我父亲不会中文,他们也没学外语,双方没法交流,那群人杀害了我母亲,我父亲发了狂,便与他们殊死搏斗,我父亲也是一个武林高手,有ufo执照的,他将那些袭击者全都打死,然后将事情经过刻在山崖之上,就抱着我跳崖自尽……”

    “啊!”

    “但父亲刚一跳下就后悔不该把我带着,他在空中使劲又将我扔回崖顶,这样我捡回了一条命。后来,我被人收养,长大成人,并学了一身武艺。

    “我几年前在无意中知道了我的身世,悲愤无以复加。我到了父亲跳崖的地方,在崖石上发现父亲当年刻的文字,父亲强大的功力使他刻在石上的字迹极深,经这么多年风吹雨打,依然清晰可辩。我从父亲的文字中才得知,他是用一块玄铁令刻下的字迹,这玄铁令也是父亲最为珍贵的遗产了。

    “但是,现场肯定是没有玄铁令了,包括父亲及他杀死的敌人的骸骨,也全无踪影。显然是有人掩埋了,那玄铁令也失落了。

    “从此,我便开始寻找父亲留下的玄铁令,直到今天……”

    “听你的意思,这玄铁令是你父亲的遗产?”

    “正是!我早有所闻,大哥是侠义之人,听了我的身世,以大哥的性格,想必不会无动于衷……”

    “故事真是很动人,听得俺这身血都煮开了能下饺子似的,恨不得把那群直娘贼的武林高手剁了喂狗!以众欺寡,杀害妇孺,便是强盗也不能做这样的勾当!只是——俺凭什么相信,你说这个故事不是为了骗取玄铁令——进而取得追求贞娘的机会,这就是那个什么古人云的……醉了的老头子心意不在酒啥的……”

    “我明白!大哥的担心不无道理,那么,我可以向大哥作一个保证,我决不对贞娘动半点非分之心,我甚至可以保证,不与贞娘发生一句交谈,不单独见贞娘,以上保证如有违反,任凭大哥处置!”

    “这个……”

    “大哥啊,我身负血海深仇,空有一身武艺,连父亲的唯一遗产都寻不回来,将来有何面目见父亲于地下,大哥若不能怜悯我这惨绝人寰的身世,帮我一把,岂不有负你在江湖上侠肝义胆的名声……”

    “这个……”

    “大哥也许是听说我有一身武艺,怕我违誓之时,大哥无力处置,不妨这样,大哥可以把所有人召集起来,我当着大家的面发一个重誓,以接受大家的监督。如若违誓,以大家的合力,想来料理我不是问题,段王爷的六脉神剑,公孙先生的天罡五雷正法,鲁滨逊的火枪……”

    “岂有此理!洒家岂是仗势欺人之辈,就凭俺一条禅杖,怕拾掇不了你!还把那厮们叫来作甚,洒家怕你个鸟!玄铁令拿去!”

    “谢大哥!”

    慕容复拿着玄铁令就走,他虽然内心狂喜,脸色却丝毫不露。走了几步,他突然想起什么,又转过身来,从容地对鲁智深说:“大哥,按我们的君子协定,我只仅仅拿走玄铁令,追求贞娘的机会还是你的!你现在还是这岛上唯一可以追求贞娘的人,祝你追求成功,大哥!”

    鲁智深还在回想玄铁令,都忘了还有这一说,听到慕容复的话,不知怎么突然脸红到脖子。他不知如何回答。慕容复眼见他扭捏不安的样子,微微一笑,转身从容而去。

    鲁智深迷茫地呆在当地,他心中仿佛装了一个复读机,不停地只是播放着“唯一可以追求贞娘的人”这句话。这句话代表的事实,让他发懵,也让他胆怯。

    当有人欺辱贞娘时,鲁智深就成了巨人,他的全部胆量力量都能最大限度地喷发,而让他去追求贞娘时,他就成了侏儒,也就是说,他的能量,他的价值,全集中于对恶的破坏,而不是对善的建设之上。这就是他的命运与人生。

    慕容复走到一棵树后坐下,握着手中的玄铁令,向天默默地祷告:爹的,孩儿不幸因为□□□□□□□□(由于本书在传抄过程中讹误,此处脱落三百六十一字),因此,流落在这个荒岛,恐年岁之不吾与,忧急如焚。念念未忘复我燕国大业,愿父亲在天之灵保佑孩儿早日脱困,回到中原去干一番事业。今处无所作为隐忍蹉跎之时,竟无意发现传说中的玄铁令,现孩儿已略施小计收入囊中,江湖人士,向为得此令而不惜明争暗斗流血牺牲,今日孩儿得了玄铁令,或可以它为饵,令江湖豪杰或相倾轧,或来依附,以为我所用,还能使玄铁令主人谢烟客听命于我。今特报喜信于爹的,孩儿坚信,世间自有公道,付出总有回报,说到不如做到,要做就做最好!

    慕容复说着,一闭眼睛,便看到他的父亲慕容博在云端慈祥地望着他,慕容博微笑着说:baby,你是最棒的!你生活在一个拚爹的年代,爹爹却没有给你任何特权或财富——除了一个重大的历史使命,你几乎一无所有。你能奋斗到今天,着实不易。与你们那边相反,在爹爹的这边的世界,却流行拚儿。爹爹在这边,不高不富不帅,只能用你的成绩来与人争一口气了。而你一直是爹爹的骄傲!继续努力,再接再厉,我们的目的一定要达到,我们的目的一定能够达到……

    谢谢爹的教诲!慕容复说。

    正说着,身边传来一声惊叫,慕容复睁开眼睛,看到贞娘站在不远处。

    “奴家想来这里捡点蘑菇,没想到树下有人,走到面前才看到,一时吓奴家一跳,抱歉……”贞娘不好意思地说。

    慕容复看到她吓得红红的脸,忽然心中一跳,心想,我表妹王语嫣已算绝色,想不到世上竟还有能与她相媲美者。旋即,他想到对鲁智深的承诺,更想到父亲的重托,心中马上冷静下来。他冷冷地说了一声“没关系”,就转头朝向别的地方,不再看贞娘。

    贞娘本想问他在这里干什么,一看他忽然酷得跟日本演员高仓健似的,一付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倒不好开口了。她默默地转身便走。

    刚转身迈步,就差点与一个大踏步走过来的人撞个满怀,贞娘又吓得惊叫一声。

    定睛一看,却是鲁智深,贞娘舒一口气,笑着说:“奴家今儿个怎么了,步步惊心的……”

    “刚才听到嫂嫂叫了一声,以为出了啥事,洒家急急就赶过来,吓到嫂嫂了,真是不好意思!”鲁智深说着,就看到慕容复,“原来你这厮也在,刚才嫂嫂叫了一声,是不是你这厮在捣鬼?”

    “没有没有!”贞娘赶紧说:“和他没关系,是我自己吓到自己。”

    “这厮真没做啥?”

    “真没有,他好好儿坐在这里,是奴家走过来,没注意,吓了一下,怪我自己……”

    “那就好,希望你不要忘记自己的诺言!”鲁智深紧盯着慕容复说。

    “清者自清,大丈夫一言九鼎!”慕容复负着手,昂首向天,冷冷地说。

    说话间,曹操等一干人也来了。

    “听到贞娘叫了一声,又叫了一声,大伙儿担心有什么事,过来看看。”曹操说。

    “没什么事,有洒家在此,谁敢给贞娘生事!你们担心有些多余,你们担的是那个司马昭之心!”鲁智深说。

    慕容复依然冷冷地负手昂首,谁也不瞧。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国鲁哥,话不能这么说,毕竟,贞娘安危,匹夫有责么!”刘备说。

    贞娘不知这些男人怎么碰到一起就跟乌眼鸡似的,她也不好偏着谁向着谁,只好笑着沉默。

    宝玉忽然叫了一声,他看到慕容复手中的玄铁令了,“咦!怎么,玄铁令在你手里?”

    大家一齐看一下慕容复,又一齐看一下鲁智深,几个头在两人之间转来转去。贞娘看着,觉得他们象看乒乓球赛的观众一样,望过来望过去,一时有些忍俊不禁。

    “鲁大哥自愿让与我,怎么,不行么?”慕容复依然是冷冷的表情。

    几个人你望我我望你,又一齐望着鲁智深。

    “啊,这么回事,”鲁智深爽快地说,“这玄铁令是他爷老子的遗产,洒家念他身世可怜,就让与他了!”

    “他爷老子的遗产,这话从何说起?”曹操等人急切地异口同声地问。

    鲁智深便把慕容复刚才说的故事简略说了一遍,“念他幼年丧失双亲,我等行侠之人,理当仁义当先,将他父亲遗产归还于他!”

    有几个人开始冷笑。贞娘说:“这个故事怎么听着有些熟悉啊?”

    曹操对刘备说:“玄德啊,你垄断煽情这个行当多年,现在可有竞争对手了,慕容大侠这个活儿不赖啊!”

    宝玉笑着对贞娘说:“贞娘当然熟悉,我们都熟悉,看来鲁大哥是上当了。这个故事明明属于北乔峰,怎么移植到南慕容这儿来了,gjm啊gjm!”

    “gjm是什么意思?洒家没文化,你能不能好好儿说话?”鲁智深皱了眉说。

    “简单解释就是说,慕容兄这故事属于抄袭。”段正淳说。

    其他几人一齐点头,表示对段正淳的话鉴定完毕。

    “这故事在《天龙八部》里记得清清楚楚,是丐帮帮主乔峰的身世,不是他慕容复的!”宝玉说。

    “直娘贼的!”鲁智深攥紧了拳头,就要扑过去。

    慕容潇洒地移形换位,退了一箭之地,他抱拳高声说:“鲁大哥容我解释!”

    贞娘眼看要打架,也急忙说:“叔叔休要性急,且听慕容大哥说话!”

    鲁智深听了贞娘的话,脚立即象钉在地上一样岿然不动,只是瞪了眼吼道:“你说!你说!”

    慕容复清清嗓子,朗声说道:“我得玄铁令,确有欺骗之嫌,但江湖之上,为争夺此令,人人不择手段,乃至于亲友反目,腥风血雨,那些争斗,岂是我以和平方式的几句谎言所可比拟。对玄铁令本身,我孜孜以求,而鲁大哥却毫不看重,鲁大哥执令,明珠暗投,而令在我手,则得其所哉。至于玄铁令在本岛所代表的涵义——”他略顿一顿,瞟了贞娘一眼,“本人没有丝毫兴趣,这一点,我得令之时,已与鲁大哥有君子协定,我将信守承诺!至于鲁大哥在意的,想必不是玄铁令本身,而是在于它代表的那个……机会,或者说,那个权力,鲁大哥,你当时让令与我,也正因为这个机会或者说权力还在你的手中,让令是你情我愿,现在我遵守君子协定,鲁大哥若出尔反尔,则非好汉所为,徒贻笑耳!”

    曹操听懂了慕容的意思,便向鲁智深求证说:“慕容公子说,他只得玄铁令,那个……”他也瞟瞟贞娘,“那个权力,依然属于你?”

    “这个……”鲁智深瞟瞟贞娘,脸一下红得发紫,“这个,这个,一切尽在不言中!”他福至心灵地突然来了这么一句,这一刻忽然明白了读书人要曲折表达意思时,为什么总要酸文假醋了。

    “可是……这个……”曹操一时不知如何表态,便望着其他人,其他人一齐耸肩摊手,瞟瞟贞娘,瞟瞟鲁智深。

    贞娘冰雪聪明,看他们一付难言之隐的表情,觉得可能自己在场不便,就笑笑说,到了做饭的时间了,你们聊着,我去做饭先。

    贞娘一走。大家一齐放松全身的肌肉,拍腰的拍腰,揉肩的揉肩。

    “现在怎么办?”曹操问,“我们大家定的协议,生生地被慕容大侠给毁了……”

    “我与鲁大哥,这也是自愿和公平基础上的协议吧。”慕容复平静地说。

    “慕容复啊慕容复!”曹操指一指慕容复,然后象乐队指挥那样举起双臂,对大家说:“预备——起!”

    那几个人便异口同声地说:“你不能为一己之私把世界搞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