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海依然没有尽头,随波的逐流不知何时终止。

    曹昂忧心烈烈,曹安民栗栗恐慌,典韦暴躁如雷,唯曹操声色不露,每日除了静静地思索,就是谈笑风生,外表看来,他从容不迫。

    曹操不相信自己会这样莫名其妙地葬身海上,他坚信自己此生必成一番大事业。

    而且他明白,这一船数人中,他是主心骨,帅心定,军心定。

    有时他也和几个人讨论一下行动方案之类,可惜在这海上,几个航海方面的外行也商量不出什么实际性结果,只是打发时间而已。

    每到这时,曹操就为陈宫的离去而惋惜,他觉得此时,一个有头脑的军师比这几个人强。想陈宫当年不惜丢了乌纱,私放被通辑的曹操,谁知竟为他误杀吕伯奢,弃他而去,虽则十分抱憾。但却无可如何,他只能为这个完美主义者的徇道而嗟叹。

    没事的时候,曹操也说些荤段子,借以缓解大家的心理压力,曹操肚子里,除了六韬三略,荤段子竟也是层出不穷。

    典韦有些不太明白,就问:“丞相,你肚子里如何能有这么多荤段子?”曹操笑着说:“我参加过那么多宴会,都是与各级各部门的领导一起混,在这样的场合总得有荤段子调剂气氛,没几个拿得出手的荤段子,你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你看,我就是一次宴会记一个段子,也有数百千个了。”

    大家都点头称是。

    但是这海上漂流日久,几个男人都只能借荤段子yy一下,笑过之后,不免有些憋闷烦躁,这却有违了曹操安定人心的初衷。

    这天饭后,典韦又要听曹操说荤段子,曹操本不想现说了,架不住典韦的纠缠,只好笑说:“这可是最后一遭说了,下不为例啊。”典韦口里说好,心里却想,下回再缠。

    曹操就说了:“从前啊,有两个美女,一个叫大乔,一个叫小乔,有一天,她们去寺庙进香……”

    正说到此,曹安民突然指着远海,发出一声惊呼:“船!”

    余人顺着他手指方向看去,一叶孤舟正缓缓漂来。

    几个不知道该靠近去,还是远离,毕竟,不知那是一条什么船。曹昂认为,是“铁达尼号”上放下来的其他的救生艇,曹安民没这么乐观,他怀疑是东吴的情报船之类。“离东吴有很远的距离了,不至于在这里有东吴的船吧。”典韦不信。“也许是海盗船,现在海盗挺猖厥的……”曹安民说,“而且即使不是海盗船,来一只日本船或者棒子国的船,也够呛。幸好这里偏北方,不然来条越南船或者菲律宾船也不行,总之我们这四周就没有什么好邻居,现在连美国船都跑这儿来凑热闹了……”

    “你的心理怎么就不能阳光一点呢!”典韦有些不满。

    “我历来是悲观主义者,何况在这海上漂了这么久,正常人都能疯的……”曹安民说。

    “我觉得是民船的可能性最大……”曹操思考到最后才开口,“这里应该没有出国界,外国船要进来无礼,不至于孤舟深入,况且那船的体积,怎么也象一条小舢舨的样子……”

    “还是丞相观察得仔细,想得比我们有理……”

    几个人讨论半天,也不敢断然决定。若是渔船,正好可以补充些给养,还可以要他们带路靠岸,但如果象曹安民说的那么悲观,那后果就难以设想了。

    典韦是做好了厮杀准备,他要曹操进到舱里,自己横桨把住舱门。曹昂与曹安民也把船上的棍子和刀子拿在了手中。

    渐渐地,两船靠近了。他们发现那漂来的,严格地说不是船,而是一只扎得比较粗糙的木排。

    “一只木排,想来不会有危险。”典韦说,曹安民也没反驳,几个人都放心了。便驾船向那木排靠近。

    木排上无遮无掩,还隔得很远,就能看清楚排上有三个人。

    “竟然有一个小孩子!”曹昂眼尖,大声说。

    “看起来象是一家三口嘛,木排上别无长物,要他们提供给养是不可能了,带带路还可以……”随着两船靠近,对面的人看得越来越清楚,一男一女一小孩。看上去确然是一家三口。

    “嗬嗬,吉祥三宝啊!”心情不再紧张的曹安民也开起玩笑。

    那一家三口都只是粗布衣裳,补丁叠叠,风尘仆仆,男子看上去是一个书生模样,女人虽然穿着寒酸,却掩不出天生丽质,曹安民与曹昂的眼睛,都是定定地盯着了那个女人。

    几个男人一起在海上混了这么多天,生活枯燥乏味,正如曹安民说的那样,就是看到一只趴在浮冰上母海豹,都觉得是眉清目秀的。

    这个女人的出现的这一刹那,给无边无际的单调的海蓝注入了一片勃勃生机。

    何况她还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美女。

    曹昂,曹安民哈拉子都流出来了,曹安民喃喃自语说:“真是说美女,美女到……”,曹操心说,这小子胡说,从来只听过“说曹操,曹操到”,难道这美女也能跟我赛跑?

    这时曹操早已出船舱,典韦回头看着曹操的脸色,曹操则眯缝起双眼,这既是一种聚焦打量,更是在掩饰眼中的光芒。

    曹操看了一回,忽然觉得这美女有些面熟,便向曹安民说:“此女有些面善,貌似象某个我们认识的人……”

    曹安民细看一下,说,“果然,眉目间有些象那个……张绣的叔叔张济之妻,那也是个美人哦!”

    “你直接说张绣的婶婶岂不省事。”曹昂嘻皮笑脸地说。

    曹操眯着眼微笑了,“不错,还是年轻人脑子快,张济之妻邹氏,确有几分动人颜色!”

    曹安民立即会意了,况且他又是年轻好事之人,便对曹操说:“那我们且把她弄过来吧。”

    曹操沉一沉脸,说:“以我等身份,怎么能做这等欺男霸女之事呢。”

    曹安民笑着说:“叔叔此言差矣!想这美妇,嫁了这个穷书生,却不是明珠暗投,鲜花插在了牛粪上,必是贫困一世。若跟着叔叔,日后却必享荣华富贵,这是她的幸运,怎能说霸,这穷书生,叔叔以后打发他一点钱,却不胜过潦倒终生,这也不算欺啊。”

    曹操拈须微笑,“小子巧舌如簧,说得倒有几分道理……”

    曹安民说:“那小侄就去把她请过船来。”

    曹操说:“以礼相待,休得轻浮。”

    曹安民说:“不须吩咐。”于是转身向那书生模样的人高喊:“兄台请了,难得在这大海一遇,也是缘份哪,兄台如何称呼?”

    那书生见他彬彬有礼,也拱手答道:“在下姓张,幸会!”

    曹安民回头不怀好意地笑着,“叔啊,他居然也姓张,莫非还真和张济有些儿亲戚,哈哈!”

    曹操也忍不住大笑了。

    曹安民转脸高喊:“就请张兄弟和这位花容月貌的美娘子上船坐坐如何?”

    木排上两人立即觉出对方的轻浮,交换一下眼色,那女人轻轻对书生说:“翠山,这人笑里藏奸,你说如何?”书生看她表情,已明其意,说:“素素,你现在不可再妄生杀心,我们不理会他便是。”说罢,高声喊道:“我们有事在身,后会有期。”便划动木桨。

    曹安民回头对典韦说:“典韦将军,留住他们!”

    典韦望着曹操,曹操微微颔首。典韦便操起船头铁锚,挥臂一抛,锚应手飞出,勾住木排,典韦双臂扯动缆绳,木排箭一般靠近了他们的船。

    那书生怒目圆睁,“原来是强盗打劫!”腰间拔出一把钩,去缆绳上一划,缆绳本是绷得极紧,吃这一划,立即断裂,典韦正在使力,猛然绳断力空,一个趔趄,不由大怒,飞身跳起两丈有余,上了木排,径来抓那书生。

    那书生见他来势凶猛,急使梯云纵轻功,猱身越过典韦头顶,身未转,反手一钩正中典韦腋下,顺势一送,典韦冲力本大,被这借力一送,一个壮大的身躯扑入海中,激起一堆血浪。

    想来,典韦如在百万军中冲锋陷阵,绝对无人能当其锋,但这种近身搏击,却逊于此方面的专业人士。这就如同李逵拳脚比不过焦挺,但战场上担任先锋的却总是李逵而不是焦挺。

    只是可怜典韦一条好汉,没能战死于两军战场,却为曹操一时好色而献身,不值当,大大的不值当!

    那女人见书生动了手,抖擞精神,一手护定孩子,一手撒出一把小针,正在舷边目瞪口呆的曹安民和曹昂二人,眼里脸上中针,当即跌落海中。

    这一切几乎就是瞬间的事情,曹操在舱边,一看情况有变,惊得退入舱中,耳听那书生叫道:“素素,无须多所杀伤,我们走吧,舱中那位听着,今日是你们先起不良之心,我们方才正当防卫。如若不服,日后可来找我,在下光明磊落,武当张翠山也!”

    那女人则搂紧孩子说“无忌,不要怕,刚才爸爸妈妈杀的,都是恶人,对恶人是不能容情的。”这叫做无忌的孩子眨着清澈的大眼睛说:“有这么多恶人,我们还是回冰火岛去吧。”张翠山抚着无忌的头说:“你义父一直希望我们能回家,我们不能辜负了你义父的一片心意。无忌,恶人虽然凶狠,但世间之事,总是正不压邪的,恶人并不可怕!”

    这木排上之人,便是武当张三丰第四弟子张翠山,妻子殷素素,儿子张无忌。

    数年前,张翠山和殷素素被金毛狮王谢逊赶至海中冰火岛上,后化仇敌为友,甚而为亲——生下张无忌后,谢逊成为无忌的义父。现在谢逊要他们一家子回到大陆去认祖归宗。所以一家三口坐了自扎的木排回大陆。

    (详情,请参阅古代传奇《倚天屠龙记》。)

    木排渐渐远去了。

    曹操自不敢露头,只待听得外面完全没有了动静,方才探头探脑地爬出船舱,茫茫大海,一时静如世界末日。

    曹操扑在舷边,那三人踪影全无。他止不住向着大海放声而哭,泣曰:“吾折长子、爱侄,俱无深痛;独号泣典韦也!”

    哭罢,他起身切齿发誓说:“张绣啊张济,还有什么张翠山,我与你们这些姓张的势不两立,异日定报此仇!”

    曹大人生气得有些儿秀逗了,此祸完全是他自取其咎,实在是怨不到张绣张济,与张翠山更是八竿子也挨不着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