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军大人有何高见?”刘威的目光落在江释身上,他虽然是军部派来的,之前看他稚嫩,多半也就是个挂职的纨绔子弟,全没放在心上。此番夜袭,才知这人年纪轻轻就能担此重任,确是有两把刷子。

    “这一战我们固然损失惨重,暗夜那边也不好过,短时间内不太可能再组织人马回来劫镖。最好能立刻启程,连夜通过玉仙山,尽快赶往冰云城。那里是龙牙的势力范围,又有冰云堂坐镇,可以暂时避开暗夜,还能招募佣兵,重整旗鼓。”

    江释提这个意见,自是站在全局考虑,毕竟那冰云堂堂主冰锥就是死在他手上。不过这些日子也没人找上门来,他料定龙牙尚不知晓真凶是谁,这个黑锅怕是也背在布归农身上了。

    刘威的想法与江释不谋而合,但现在首先要稳住军心,如此惨重的损失还是镇远镖局建立以来的头一回,不把剩下这些人安抚好,不等走到冰云城已做鸟兽散。

    他许以重利,打着龙牙的名号也让那些镖师安心不少。从碾冰城招募的佣兵就不一样了,他们本就是利字当头,为钱铤而走险还行,卖命就有些得不偿失了。原本也是心存侥幸,现在哪还有胆量继续走下去。刘威也不阻拦,任其离去。如此一来,车队的护卫就只剩下三成,也只能赌一把了。

    山路曲折,落雪深厚,江释提议将马车的车轮改造成雪橇,这对魂术师来说并非难事,刘威欣然采纳,果然快了许多。一路提心吊胆,好在一切尽如江释料想的那般,总算是有惊无险。

    黎明时分,车队已行至玉仙山深处,到了正午就出了玉仙山。刘威仍不敢有丝毫放松,快马加鞭未下鞍,终于在太阳落山之前赶到了冰云城。进了城他才算长出了一口气,后面的路就好走多了。

    刘威出手倒也大方,包了整座客栈给众人洗尘。当晚,众人就在客栈中休息,这几天星夜兼程,又刚刚经历过一场生死大战,大家身心俱疲,吃过晚饭就纷纷埋头大睡。

    镇远镖局人员不整,刘威吩咐大家暂且在客栈滞留几日。次日清晨,他便带着几位看家护院到城中招募佣兵,江释也一同前往。

    瀚海以武治国,对武力推崇备至,也间接推动了佣兵这个特殊行业的蓬勃发展。瀚海的佣兵组织多如牛毛,几乎遍布每一座城镇。比起专职押镖的镖行,佣兵团的活动范围就大得多了。杀人越货,寻宝送镖,只要有足够的利益驱使,他们就干。也正因为如此,佣兵的忠贞度就差一些,毕竟再多的钱也要有命去花。

    但也并非都是散兵游勇,那些真正有名望的大佣兵团,实力和信用甚至会比一般镖行更高。冰云城的雪狼佣兵团,就是这样的组织之一。

    雪狼佣兵团首领陆鑫是个宽肩厚背的中年大汉,论实力恐怕还在刘威之上。一行人出了客栈,直奔雪狼佣兵团,刘威也是下了血本,利益驱使,陆鑫倒也答应的爽快。离开雪狼佣兵团,刘威又前往城主府拜见冰云城主,回头又绕道去了一趟冰云堂。

    前往冰云堂的路上,刘威给大家简单介绍了冰云堂的重要人物,以免见面时失了礼数。冰锥死后,冰云堂交由长女冰芸接手,据说此女年不过二十,一身修为却是不弱其父。她还有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名唤冰河,更是个天才少年。

    刘威带着洛颜的书信,冰芸也不敢怠慢,亲自在议事厅接见了几人。那冰芸一身白裙,浑身散发着冷冽的气息。见她冷眸扫过来,江释本来心虚,生怕冰芸会认出他这个杀父仇人,这会儿更不敢直视。

    她也只是一瞥即过,眼神落在刘威身上,面无表情的说:“刘总镖头别来无恙,怎么有闲心到我这里来做客。”

    刘威面带微笑,抱拳道:“军令在身,我这也是身不由己。”

    冰芸冷峭的脸上更添一层愠怒的薄霜,她冷哼一声,拂袖道:“倒是委屈你了。”

    江释闻言一怔,诧异的看着刘威。听冰芸这句娇嗔,两人似乎关系匪浅。他暗自揣摩,这其中多半藏有许多故事。

    刘威尴尬一笑,冰芸也不再理会。刘威便将玉仙山的遭遇一五一十说了出来,希望能引起龙牙的重视。听罢,冰芸摆手道:“这件事龙牙自会处理,刘总镖头不必忧心。”

    刘威也不敢多言,又递上洛颜的书信,希望冰云堂能派遣得力助手,护送这批军饷安全抵达前线。没想到冰芸一口回绝,只说冰云堂只接受白龙大人调遣,没有得到命令她也是爱莫能助。

    刘威面露难色,正准备退下,迎面碰上一个银发白衣的少年。江释侧目多看了一眼,却不正是单张山上与他争夺冰云丹的那个银发少年。难怪他一直觉得冰芸眉眼熟悉,这个少年恐怕就是冰芸的弟弟冰河。这一发现,顿时惊了他一身冷汗。

    看见冰河,冰芸原本就冷漠的表情更显僵硬,厉声责问道:“回来了也不打声招呼,你把这里当什么地方!”

    冰河不以为然,随口叫了一声“姐姐”,抬腿就往后厅走去,冰芸喝道:“站住,说过多少遍了,在这里要叫我冰芸大人。”

    “是,冰芸大人!”冰河转过身装模作样的俯身见礼,直到这时才注意到庭前还有几个陌生人。他似乎已不记得江释,目光只盯着刘威,讥笑道:“难得来一趟,这就要走么?”

    冰芸脸色难看,冷眸盯着冰河,隐隐露出恨意。江释暗自揣测三人关系,更觉有意思。只听刘威笑道:“这次来是有公事在身,有时间再登门拜访。”

    “那真是可惜,却不知所为何事?”

    刘威说明来意,冰河瞥了一眼侧立在堂前的冰芸,似笑非笑的说:“姐姐未免不近人情,好歹也是老相识,于公于私都不该袖手旁观吧。”

    冰芸驳斥道:“冰云堂的事,轮不到你来插嘴!”

    冰河不置可否,反而对着刘威笑道:“倘若刘总镖头不嫌弃我势单力薄,冰河愿意陪你们走一趟。”

    刘威进退两难,这姐弟俩针尖对麦芒,他早就知道,问题是哪一个他也得罪不起,冰河这一问,无疑是把他推在风口浪尖。正不知所措,却听冰芸笑道:“既然如此,那就拜托刘总镖头代为照顾我这个不成器的弟弟。”

    尽管冰芸已经发话了,刘威还是觉得不妥,婉拒道:“我们打算在冰云城休整两日,二公子可以再考虑……”

    “不必了,我决定的事就不会再更改。”

    刘威讪讪一笑,也就不再劝阻。冰河也不收拾,当即就跟着刘威回到了客栈,出了冰云堂他就没有再说过一句话。

    回到客栈,雪狼佣兵团副团长陆扬早已等候多时。见到冰河,他也是微微色变,上前见礼,显得有些谨慎。众人还要商讨后面的行程,江释也懒得掺合,好不容易抽出身来,又被江离拉去陪她逛街。

    两人辗转来到最繁华的地段,江离素喜热闹,人群川流不息,商品琳琅满目,她一路这也要瞅瞅,那也要看看,却是一件也不买。江释问她喜欢什么,她也只是摇头。

    路过一家装饰精美的首饰店,她又走不动了,拉着江释走进去,俯身挑选。视线忽而落在一柄造型别致的木梳上,眼中顿时一亮。那柄木梳摆在最显眼的位置上,露出晶莹剔透的木纹。看上去十分精致。她细细把玩,爱不释手。

    “老板,这个怎么卖?”江释接过那木梳,举在手里喊道。

    店主是个贵妇人,一身珠光宝气,亮瞎了江释双眼。她抬眼看着江释,随口道:“八百两。”

    “多少?”江释以为自己听错了,嘀咕道:“一把木梳八百两,纯金做的也不值这个价,真当小爷好糊弄。”

    那木梳款式古朴,乍看上去像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通体碧绿,纹理清晰,不拿在手上还以为是翡翠雕刻的,隐隐还有一丝清凉的感觉。但木梳总归是木梳,也许只是做的好看些,不用这么离谱吧。

    “八百两,不要就放下。那可是用上等碧玉檀香木,请名家制作的碧玉鸣凤梳,乃是宫廷御用,八百两已是良心价,不识货就不要乱讲。”妇人说完就转身店内走去,态度极其蛮横。

    “不要啦,我就是看看,又不是没有梳子。”江释正待叫住她,却被江离拉住,不由分说就往外走,又忍不住偷偷回首看了一眼。

    见她恋恋不舍的样子,江释只觉不忍心,平常也很少给她买礼物。上次得了那千两赏银,他一直没舍得花。这把梳子的确贵的离谱,难得她这么喜欢,八百两就八百两吧。

    他正待付钱,忽而眼前一闪,木梳不翼而飞。侧目望去,却是到了身边那个黄裙女子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