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明殿内死寂一片,群臣也尽皆是默然无语。

    李鸣复似乎也仅仅只是临时的爆发那么一下,此刻安静的垂头站立一旁,没有丝毫再开口的意思。

    似乎,刚刚那发生的一切都只是昙花一现。

    “董伴伴,内帑还有多少银子?”

    赵昀看看李鸣复,又看了看一言不发退到旁边的谢举伯,扭头对侍立身侧的董宋臣问道。

    内帑等于是赵昀的私库,户部也好三司使也好,都管不到皇帝的私人钱袋子,赵昀自己也不可能打理,所有他的私房钱都交给董宋臣和卢允生在打理。

    如今董宋臣交好贾似道得宠,卢允生虽说没失宠,不过却已经被董宋臣给比了下去。

    慢慢的董宋臣和卢允生也算是有了分工,董宋臣管内事主要是侍候赵昀和贾贵妃,卢允生主管那些杂七杂八的杂事。

    “皇上,内帑现如今仅剩不到二十万两银子,将元宵那些未完成的布置停下来的话,当还能结余出五万两银子。”

    董宋臣对赵昀的私房钱自然是门清,听到赵昀询问慌忙躬身道。

    “只有二十五万两银子?”

    赵昀并不知道自己的私房钱究竟有多少,这个时候听到董宋臣说不过还剩下二十万两银子,首先想到的不是银子太少,而是自觉有些难堪。

    坐拥天下的大宋皇帝,而大宋又以富庶著称,却只有二十万两银子的私房钱,这传出去确实是有些够丢人的。

    “皇上,小的还有些积蓄”

    “皇上,老臣有话说,还请皇上到偏殿说话。”

    董宋臣的话让殿中群臣无不色变,谢举伯更是慌忙抬头急声道。

    史嵩之、李宗勉等一众大宋朝的重臣脸色都颇有些难看,

    这个难看不是针对谢举伯刚刚说要单独跟赵昀有话说避开他们,而是董宋臣被谢举伯打断的话,让他们一众人情难自处。

    试想一下,要是让董宋臣刚刚把话说完,没有谢举伯打断的话,如今这殿中会是一种什么情状。

    皇帝把自己的私房钱拿了出来,甚至连宫中的太监都将自己的积蓄拿了出来,共赴国难,那个时候他们这些朝中的重臣该怎么办?

    将他们自己的家产拿出来,不是不可以,可是这该拿出来多少?拿的多了,要比皇帝的私房钱还要剁,皇帝会怎么看?更何况,史嵩之等人大多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物,家中到底有多少家产还真是不清楚。

    可是他们每个人家中都是有一大帮子族人在靠着他们过活,日常迎来送往门面功夫甚至平日里吃喝用度都需要银子。

    这里要是不小心报多了数目,怕是最后难受的就是自己了。

    可是董宋臣一个四肢不全的残缺之人,都能想着为大宋做点贡献,他们这些吃着大宋朝俸禄占着高位的人,要是没个表示,皇帝又该怎么想?

    好在,谢举伯及时出声,把董宋臣表忠心的话给打断了。

    不然的话,怕是这殿中每个人今天怕是都要大大的破财一番了。

    赵昀的脸色也有些难看,瞥了一眼殿中默不作声的众臣,起身一声不吭的朝着端明殿一侧的偏殿行去。

    董宋臣的话虽然说被谢举伯给打断了,不过意思却是是个人都能听出来。

    偏偏殿中那些号称大宋顶梁柱的重臣们,却是一个个纷纷装聋作哑。

    自己这个皇帝都将自己的私房钱拿了出来,而这些人却是生怕自己让他们掏出半个子儿,赵昀心中又怎能不气?

    谢举伯对着史嵩之、李宗勉点点头,块儿跟着离去。

    来到偏殿,董宋臣侍立在赵昀身边躬身说着什么,不用听谢举伯也知道,董宋臣正在劝解着赵昀。

    “陛下。”

    “何事?说吧。”

    户部管着大宋的国库,如今赵昀连自己的私房钱都要全部拿出来还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赵昀心中要说不恼火那显然是绝对不可能的。

    “交子绝对不能再发了,皇上。”

    “朕也知道交子不能再发了,交子不能再发了,可是不发交子,银子呢?银子从哪来?没有银子四川怎么办?淮南怎么办?你告诉朕,该怎么办?”

    赵昀陡然起身,扯了扯龙袍的领子,看着谢举伯怒声道。

    “皇上,贾大人南下之前似乎已经预料到会有今日之事,所以已经做了准备。”

    谢举伯脸色有些难看,他知道赵昀这次是真正的对他已经有些不耐了,上前一步低声道。

    “谁?!师宪?做了什么准备?师宪又怎么可能会预料到会有今日之事?”

    赵昀先是一愣,随后连连问道。

    “贾大人自然不会料到四川会有战事,只是料到朝廷或许会缺银子,而在贾大人离开京城南下之前,曾经专门见过微臣一面,说的就是交子之事,贾大人跟微臣说,若是朝中需要银子,请微臣无论如何都不能再行滥行交子之事。

    些许小困难,贾大人的市舶司只要有了第一笔收入,就会将银子全部押送临安供给皇上使用,若是真正到了紧要关头,朝廷又着实无能为力,交子之事若是又势在必行,贾大人另外给了微臣一个法子。”

    谢举伯尽量用简明的词语将事情都说的详细,他也是有所顾忌。

    现如今贾似道已经离开临安城,算得上是大宋朝最为年轻的封疆大吏,贾贵妃又给皇帝生下了太子,大宋朝虽说并没有严禁外戚为官,可是如贾似道这样的外戚还真没有出现过,更不要说贾似道还是如此的年轻。

    当然,赵昀显然也还能在做个十几一二十年的皇帝,可是以贾似道如今表现出的能力,又岂能真正是个地方上的封疆大吏?

    贾似道确实可以拍拍屁股就走,可是说严重点,贾似道是满朝皆敌都不为过。

    皇帝开始尊崇理学,理学一派在史弥远之后,好不容易在朝中经营了十几年才有如今的局面,却被贾似道搅合的七零八落,甚至还险些招致赵昀的厌恶,这可不是一般的深仇大恨了。

    再加上宗室那四位嗣王,又哪个是省油的灯,接连在贾似道手上落了脸面,又岂是说放下就真放下的?

    这不,贾似道前脚离开临安城,后面就有京中的风言风语传出,说贾似道恃宠而骄、说贾似道结党营私、说贾似道故意离开临安实则是居心叵测等等不一而足。甚至就连庆元府剿灭个水匪,都能扯到贾似道勾连地方。

    谢举伯不相信赵昀没有听到任何风言风语,可是赵昀没有任何的动作本身就代表了一定的态度不是?

    赵昀是什么样的人,户部尚做了这些些年的谢举伯,不能说门清儿,至少却也是知晓个七七八八。不仅能忍,而且还极为多疑。

    偏偏贾似道不仅跟史嵩之交好,还同郑清之这个赵昀的恩师交情也不错,而且还跟统兵数十万的京湖制置使孟珙更是交情莫逆,更重要的是年前的大朝会上,连赵范、赵葵这些在宗室中极有分量的宗室,也是有那么一分香火情在,不然赵范不会在大朝会上帮贾似道说话。

    当然,谢举伯也是跟贾似道交好的。

    所以,这个时候谢举伯说话,更是小心的不能再小心。

    贾似道跟谢举伯两个重臣私会,而且商量的还是户部的事情,万一赵昀想多了,那就不仅仅是他一个人的祸事了。

    好在赵昀并没有想到其他,或者对他来说,如今能够解决银子的事情才是最关键的,至于其他,再说。

    “交子的事情师宪也曾专门跟朕言及过,谏言朕无论如何也不能再行交子之事,甚至还要逐步将各路的交子发放之权收,这件事情朕本想着带到年后开朝之后再跟爱情商量的。却没有想到师宪竟然还专门去找了爱卿提醒。”

    “贾大人一心急皇上之所急想皇上之所想,微臣是万万不及的。”

    “嗯,师宪却是有心了,比朝中有些人强的太多了。对了,爱卿还没有说师宪给了爱卿什么法子?”

    赵昀一副朕心甚慰的模样,话锋一转笑着道。

    “皇上,不知皇上是否记得去年临安大饥时候贾大人四处筹粮之事?贾大人给微臣的办法就是那个时候曾经帮朝廷渡过难关的人。”

    谢举伯识趣的没有继续在之前的话题上继续纠缠,低声道。

    “额这个临安大饥的所有事情都是师宪在操办,朕倒是未曾详细问过。”

    赵昀听到谢举伯的话不由有些脸红。

    “临安大饥,贾大人奉命筹粮,当时京中统共有六大巨商,钱家、文家、温家、裘家、单家和山家,这六大巨商任何一家说是富可敌国却也是好不夸张的。当时钱家、文家、温家三家大肆囤积粮食,想要牟利,其余裘家、单家和山家虽说没有刻意囤积,可是无论哪家府中粮仓的存粮,怕是比之户部仓敷俱满之时都是毫不逊色”

    “此等奸商,为富不仁,大发国难之财,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赵昀打断谢举伯的话,厉声喝骂道。

    谢举伯默然。

    他对赵昀太了解了,看看身前的皇帝陛下,那急促的呼吸,还有那精光四溢的绿油油眼神,哪是不杀不足以平民愤,怕是不足以平皇上您的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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