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张将军等人已经遵照大人的意思拔营启程直接前往广州。”

    船舱外的甲板上,裘裳低声对贾似道禀报道。

    “嗯,银子都交给他们了?”

    “银子都给了,末将已经告诉张将军,若是沿途各府县无法提供补给粮草,就全部就地解决自行购买。”

    贾似道点点头,没有说话。

    “大人,福建之事就这样就这样”

    “就这样完了?呵呵,不然还能如何?我总不能将那吴良直接斩首示众吧?”

    贾似道笑道。

    “其实这样也好,这些日子在船上我也仔细郗虑过,如今看来还是我最初想的太过理想了,广东诸事未定,朝中诸多掣肘,想来庆元府若不是我亲自去,想必庆元府的市舶司衙门也会是姥姥不亲舅舅不爱的货色。其实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市舶司最终的目的是什么,之前一直没有动静想来也只是想看看我的笑话。”

    “看大人笑话?”

    “俗话说的好,断人财路无异于挖人祖坟,市舶司将触手伸到漕运以及异邦交易,并不被多少人放在眼中,但是我又找圣上要到了盐铁专营之权,这可是断了多少人的财路?从我大宋立国至今,三司使一直专营盐铁、漕运之权,数百年早已经是约定成俗之规则,朝野上下又有多少人靠着三司使拿着银子?”

    “可是盐铁专营之权之权,是皇上交给大人的啊。三司使自己应下来的,要是不愿意三司使完全可以不应承下来啊?反正这些年,三司使忤逆皇命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裘裳的话,倒是让贾似道有些惊讶。

    不过想想也对,裘裳既然是内殿直禁军,平日里皇城内外都是内殿直的人驻守,想来很多事情知道的或许比外面还要早。

    “如今战乱不定,三司使掌控我大宋财赋大权多年,天灾人祸,兵事民事,到处都需要银子,有我这市舶司出来替他们分担,他们自然是巴不得。更何况,我在皇上那应了每年要上交给朝廷多少银子,他们仅仅是一个态度,就能解决天大的麻烦,更不要说,市舶司抢了三司使的盘子,自然有那些靠着三司使发财的人来出头,三司使仅仅只是需要给出一个官面上的应承,又何乐而不为?”

    或许是这段日子在船上呆的时间太久,想的太多,贾似道显然话有些多。

    这样的事情这样的话,对丁大全或者洪文浩说,显然更有意义,只是很多事情,或许裘裳这些武夫并不能理解其中的深意,不过好在贾似道需要的也仅仅是一个听众。

    很多事情,当初他用后世的眼光去看待这时候的人,或者说他是天然用一种带着居高临下的眼光在审视甚至是蔑视着大宋朝朝廷内外的那些甬官甬吏们,自然而然的无论在任何方面都要远远比那些人要老练,却不曾想,原来他才是众人眼中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小泼猴。

    或许在三司使衙门的官员眼中,无论他贾似道怎么折腾,最后都不可能蹦跶不出三司使的手掌心吧。

    有可能是从来没有听过贾似道说过这些事情,裘裳一时间完全没有反应过来,有些愣神。

    “你去告诉洪将军,加快速度,全力赶往广州。”

    好在贾似道并没有想得到裘裳什么应,打断了裘裳的纠结,笑着道。

    “末将遵命。”

    听到贾似道的话,裘裳顿时如蒙大赦,连忙躬身应道,说着转身一溜烟逃也似得下船而去。

    包括裘裳在内的很多人,其实都没发现,柳如已经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悄然消失在船上。

    “吴良,吴良!嘿嘿,吴良啊。”

    贾似道拍了拍身前的护栏,嘿然笑道。

    大宋朝在跌跌撞撞中,总算熬过了嘉熙二年进入了嘉熙三年。

    朝野上下在年节之时基本上三省六部各个职司也都难得的进入了休假模式,一年到头,各种复杂的人事财事政事基本上都在三十那天之前真正的算是告一段落。

    从三十开始,一直到正月十五元宵节,临安城算是真正进入热闹跟繁华的喜庆。

    上到三公九卿下至贩夫走卒,无论愿与不愿,也都会在这半个月内好好的放松一下自己,走走人家,访访亲友,拜访师长,问候长辈,这个时节普通的布衣百姓与上至皇亲国戚下至行笔小吏并没有任何的不同。

    只是,这一年的年节注定是与往年不同的。

    正月十三,临安城中各行各业已经开始在布置着一年一度的元宵佳节。来自各地的贩夫走卒、走街串巷的戏班子、卖艺人早在年节刚刚出初七八的时候,就已经开始陆续朝着临安城汇聚而来。

    临安城内的百姓和商户们也已经开始在各自门前挂上喜气的造型各异的灯笼,祈祷着来年的好运。

    整个临安城,都洋溢在年节的喜悦和满足之中。

    平凡的人们也总是最为健忘和最容易满足的,似乎去年发生的******乃至边疆的纷纷烽火,也都已经远去。

    民间如此热闹,皇城中更是如此。

    太子赵维的册封大典刚过不过月余时间,孟珙更是在蔡州取得前所未有的大捷,口温不花左膀右臂张柔也在蔡州折戟,更有口温不花亲笔信前来向赵昀索要张柔首级以及尸身,虽说赵葵的淮南东路从腊月开始就烽火连天,不过有淮河天堑在,有赵葵坐镇,并没有让朝野上下又太过担心。

    对赵昀而言,嘉熙二年的前半年对他来说比较难熬,而随着太子赵维顺利降生,似乎连大宋的国运都开始发生了变化。所以,对赵维出生以来的第一个元宵佳节,已经将赵维看作是自己福星的赵昀更是格外的重视。

    所以,早在初七八的时候,整个皇城内外就开始忙碌起来,无数的太监宫女在董宋臣和卢允生的带领下开始布置起来。

    因为朝局艰难而一向保持着节俭习惯的赵昀,罕见的奢侈了一把,内帑不够,甚至罕见的找户部尚谢举伯要了一笔银子。而谢举伯也是罕见的二话不说,就从户部库房中提出了银子足额甚至是超额给赵昀,这更是让赵昀龙颜大悦。

    只是赵昀的龙颜显然不会喜悦太久。

    正月十三,整个临安城都还处在年节的喜庆气氛中,而大宋朝堂却因为一封来自四川制置使赵荣瑞的急报而陷入焦灼。

    端明殿,李宗勉、史嵩之、李鸣复以及六部尚尽皆齐聚,每个人脸上都有些沉重。

    “都说说,此事该如何处置吧。”

    龙椅上穿着一身便袍的赵昀揉了揉脑门,有气无力的道。

    事情的起因并不复杂,四川制置使赵荣瑞发来的急报是一封紧急求援军情。

    蒙古四獒、十大功臣之一的速不台突然统帅二十万大军出现在利州路与关中交界处,自腊月十五开始,速不台二十万大军兵分三路,经子午谷、骆谷、斜谷出关中越秦岭之天堑,短短十余天时间连下利州路大小三十余城,席卷大半个利州路,兵峰直指利州路首府兴元府(后世汉中)。

    一旦利州沦陷,那么相邻利州的沔州(后世陕西略阳)就将成为孤城,汉水就将成为坦途,速不台的大军的选择就非常多了。

    下。可直接顺汉水而下攻占均州(后世湖北丹江口),进而直接威胁大宋朝如今的边疆重镇襄阳;上,则可直接轻取嘉陵江上游的沔州;前,则顺嘉陵江一路长驱直下而攻利州(后世四川广元)、巴州巴州(后世四川巴中)、达州(后世四川达州)。

    可以说兴元府牵一发而动全身。

    即便大宋朝对蒙古最为艰险的时候,也从来没有让兴元府失陷过一次,正是因为兴元府这个要地一旦失陷,那么大宋朝不仅仅是在四川地界上面对蒙古人将会彻底的陷入绝对的劣势,整个西南局势都将崩溃不说,更重要的是只有兴元府才有足够多地势极好的码头和船只能够让不熟水性的蒙古大军使用。

    一旦速不台攻占兴元府,崩坏的就不再仅仅是大宋西南的战局,甚至孟珙的京湖制置府都会随时面临来自背后的威胁。

    因为,没有人知道,蒙古人会什么时候就顺着汉水直入襄阳。

    四川这西南战事崩坏,顶多让大宋有些焦头烂额,可是一旦襄阳有失,那就等于蒙古人生生的在大宋咽喉上架了一把利剑,从襄阳城到临安城,地势平淡,对蒙古人将不会再有任何的阻碍,蒙古人的精锐骑兵可以选择在任何心情好或者不好的时候很方便的席卷整个江南大地。

    江南膏腴之地,是南宋朝廷的根基重地,江南有事,南宋朝廷距离亡国也不远矣。

    更何况,淮南东路北岸的秃雪从腊月开始,也同样是一改之前和稀泥的模样,如同吃了春、药般,如今也逮着赵葵的淮南东路撕咬不止。

    大宋朝的东西两头,似乎跟早就约好了一般,齐头并进同时猛攻大宋。

    而中部的京湖制置府,虽说莫名其弥的取得前所未有的大捷,不过却不知道为何,这看似不相干的事情,让赵昀心里却总感觉里面有一种阴谋的味道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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