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后,姜承留下几个弟子看守,希冀万一净天教有人回返,尽管这种可能微乎其微。更何况后来清点地窖中财物的弟子回报说,箱匮中的财宝竟然空了大半,只是不知是柳家人带走的,还是净天教提前运走藏于他处的。

    期间还有折剑山庄的弟子来报,说山庄四处皆未看到大批人马离去的痕迹,他们果然是循地道脱离的。

    众弟子大半夜好梦正酣,却硬被人叫起来,最后还成了竹篮打水一场空,谁能没点怨言?个个都是一幅不爽又不敢言的样子。

    折腾了一晚上,等他们回返时,天光已然熹微。众人好说歹说,才把干劲十足的夏侯瑾轩劝回去养足精神。

    与众人分手后,龙溟觉得精神尚好,正欲拿出书卷再看,门外响起了敲门声,他只好又放下。

    来人是范福。相处了这些时日,他多少也摸出了龙溟的风格,开门见山地说道:“萧长风不日就要回剑阁驻防,我已设法将其多留三五日。”

    龙溟点点头:“做的很好。若需要银两财帛,尽管开口。”

    范福谢绝道:“多谢公子。前次所给的已经足够。”

    龙溟审视地瞅着他,忽而一笑:“我只在乎事情办不办得成,不在乎你把钱花在哪里。”言下之意就是,中饱私囊还是吃喝玩乐,都悉听尊便。

    范福起身拱手:“公子厚意,属下感激不尽。”但神情却并没多热络。

    龙溟一挑眉,没再纠缠这个话题,转而说道:“只留三五日可不够。”他笑吟吟地看着范福,“两虎相争,这戏才好看,缺了哪个都不行。”顿了一顿,又道,“你可以暗示萧长风,如今局势,守住一两个关隘算不得什么大功劳,惟有扳倒净天教,才能在声望上压过姜承。他自然会想办法留下。”

    范福立刻应道:“是。”

    “无论他想做什么,你都尽力帮他就是了。”

    范福一怔,大胆猜测道:“公子是想借萧长风的刀除掉姜承?”

    龙溟笑而不语,眼中闪过了狐狸一般的精光。

    范福见他不答,只得作罢,又问道:“听闻夏侯少爷他们已经找到了净天教的蛛丝马迹?”

    龙溟一挑眉:“你的消息很灵通。”

    范福笑道:“公子谬赞,消息灵通的是徐家那二位。”

    龙溟有意无意地瞄了他一眼,唇角轻抬:“你选他们做突破口,眼光着实不错。”

    范福面露得色,又道:“夏侯少爷不消说也是帮姜承的,如此一来,萧长风已经慢了一步,能否请公子透露一二……”

    龙溟嗤笑一声:“既然慢了一步,再追又能如何?你莫非以为萧长风的能力可以胜过夏侯瑾轩他们?”

    范福无言以对,对方到底意欲何为,完全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龙溟自顾自感慨道:“夏侯瑾轩的运气着实不错,足不出户竟有线索主动上门。”思及此不禁摇头失笑,谋事在人,成事却少不得几分在天,诚不我欺,“不过你放心,他们不会很快得逞。你只需尽力帮衬着萧长风即可,其他的,我自有安排。”

    范福只能点头,见龙溟起身走至窗边,知道这便是送客之意,迟疑片刻,仍硬着头皮开口道:“有一个问题不知当问……”

    “说。”龙溟不耐烦地打断,“想问就问,夜叉不兴这一套。”

    范福连忙称是,嗫嚅半晌,才又开口:“敢问公子,咱们是给哪位大人效力?”

    原本已背转身去的龙溟不由得回过头,慢慢地扫了他一眼,目光似笑非笑,仿佛要把人看透。在这样的目光下,范福仍挂着一脸讨好的笑,软绵绵的没什么分量,实际却是不达目的不罢休。

    龙溟收回目光,只留给他一个冷漠的背影:“都是为夜叉效力,有何不同吗?”

    背后一片静默,龙溟轻轻一呻,口气十足冰冷:“放心吧,你想要的,他都给得起,只要你干得足够好。”他回身走到范福身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应该知道,夜叉极重承诺,你自可放心。”

    屋内再度陷入沉寂,范福眼中闪过一种复杂的情绪,又立刻垂下头掩饰,半晌,才拱手作别。

    待他走后,龙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和他打交道,从来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就像范福猜不透龙溟的心思一般,龙溟也猜不透他的心思。如今他这一问,龙溟反而能稍稍安心——开始关心前程,才是有心效力的开始。

    可真正的问题是,他该把范福置于何处呢?今日仍只一个范福而已,那将来呢?势必将有、也需要有成百上千的“范福”为夜叉效力。

    天边渐渐现出橙红的朝霞。龙溟静静地抱臂坐在桌前,手指习惯性地轻轻敲击着上臂,不知在想些什么。

    那本从停云峰上得来的书卷,他并未再度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