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瑾轩他们一路人多势众,可相应的负担也多;而谢沧行三人一路轻骑,虽然绕道江陵耽搁了些时日,反倒比他们快些,没迟多少时间就入了蜀。

    行到附近山中,时已近黄昏。三人一合计,都觉得虽然有武艺傍身不惧豺狼猛虎,但比起露宿山中,还是稍稍赶几步夜路、到了山城再歇较为妥当。

    正是这一决定,让他们恰好赶上了净天教与折剑山庄之间这一场乱斗。点燃火把的是谢沧行,放箭的自然就是龙溟了。

    面对冯云的质问,谢沧行也很无奈,撇撇嘴:“这话我还想说呢!你们怎么这么阴魂不散!”

    在这混乱不堪、缠斗不休的战场上,两个大嗓门隔着一丈远大眼瞪小眼地互相叫嚣,那场面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废话少说!看招!”冯云愤怒地挥着碗口大的拳头就冲了上去。

    “怕你不成!”谢沧行当然不会示弱,拉开架势,飞起一脚就踹上了冯云的小腹。冯云立刻以拳变掌,以掌作刀切向谢沧行脚腕。两人瞬间就斗在一起。

    那边厢,结萝一边打,一边气急败坏地嘟囔道:“孙山呢?不是叫他看着点吗?有援兵怎么不示警?”

    厉岩眉头一皱,心道好容易救出了唐海,孙山可别又陷在敌人手里才好,定了定神,当下还是解决眼前的危机最为紧要,四下里一看,交代结萝:“阿萝,你别跟来……”转念一想,又改了口,“你带幻月一起支援冯云,当心冷箭。”

    结萝一惊:“大哥,你去哪儿?”那神情显然是想跟去的。

    厉岩撂下一句“听话”,人已经向着火把的方向飞掠而去。自从有了这火把,折剑山庄的弟子们突围就有了章法,实在太碍眼!

    厉岩刚一动,龙溟就发觉了他的意图,箭尖立刻转向,挽弓放箭一气呵成。

    可厉岩已有了准备,脚跟一旋就让了开去,又再度向火把行去。那支箭落了空,斜斜插入土中。

    龙溟迅速重新挽弓搭箭,正要射出,身侧忽然掠过一个人影,行径他身边时,低声说道:“我来。”正是凌波。先前谢沧行负责吸引众人注意,龙溟负责放箭偷袭,而她则负责探查周遭情形,以防敌人也留有弓箭手之类的伏兵守株待兔,等着在众人逃出生天之后再下狠手。

    闻言,龙溟微微蹙眉,厉岩既为净天教首领,实力恐不容小觑,正欲阻止,凌波忽然回首看了他一眼,这一眼沉着坚定,就着远处微弱的火光稳稳地送到他眼前。

    龙溟一怔,莫名地定下心来,原本的话埋在了心中,只对着她的背影沉声嘱咐道:“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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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的暮菖兰对山坳里的鏖战一无所知,正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凹凸不平的山地间跋涉。

    她今日用完晚膳回房,一封信已经静静地躺在桌上等着她,封面上没有落款。

    暮菖兰用布巾包住手,狐疑地拿起信,蓦地一惊,那封口上的玄色封印,不正是他们暮家的印记吗?

    知道他们暮家的人虽然少,但也不是没有。若有人备的起酬金,又寻到了门道下了委托,他们就会用这印记标记已经接下的生意并在互相之间传递消息。他们的传统是,生意一旦接下——不论是谁接下的,暮家的所有人都要尽全力支持,绝不毁约。可是在葳香楼已经被毁的如今,这印记又是从何而来?

    暮菖兰仔仔细细检查过一遍,确认没动过什么手脚,才拆开封口,展信阅读。

    这的确是一封写着交易内容的信件,但却没有署名,只写了交易的时间、地点和一份订金。

    暮菖兰直觉地感到这封信不单纯,但生意毕竟是生意,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先来看看再说。于是留了封书信以备有人找她,独自走出了山城。

    毕竟道路不熟,又黑灯瞎火的,暮菖兰找了好一阵子才终于到了目的地。这是一处山谷,四周参差生长着茂密的树木,在山谷的阴影中阴森森、黑沉沉的,只有一线月光偶尔穿越重重阻隔洒落下来。

    约定的地点倒是较为空旷,暮菖兰点燃火把,四下里查看着。原本她还担心会有多么大的阵仗等着她,小心翼翼地潜行了许久,却连半个人影都没见到。正疑惑间,就见一棵杉树不知被谁生生劈掉了一半,露出白惨惨的树干来,在四周黑洞洞的背景中格外鲜明,竟显得有些狰狞可怖。

    饶是暮菖兰艺高人胆大,也不禁头皮发麻。她一步步缓缓接近那树干,在火光映衬下,渐渐看清树干上挂着一副什么动物的皮,用一把小刀固定住,上面浅浅地刻着几行字,大意就是让她监视夏侯瑾轩一行人的行动,定期传信到某个地点,就可以得到丰厚的酬金。

    暮菖兰一挑眉,冷冷哂笑,想买通她做奸细吗?这是谁未经她同意就接下的生意?

    她一把扯下那张皮子,本打算一把火烧了了事,然而当她看到皮子背面的东西,面色骤然一变,手一抖,火把突然掉在地上,滚了一圈就熄灭了,四周再度陷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但即便是在这样的黑暗中,暮菖兰仍死死地盯着手中那张皮子,仿佛要把它瞪出一个洞来。

    那皮子已经有些年头,上面只画着一个简简单单的图腾,黑暗中只能看到尖厉的牙齿,和黑洞洞的眼睛,仿佛正盯着猎物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