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偏远地区的牧苏城里,焕然一新的节度府内张灯结彩,高朋满座。已经扩建的节度府仍旧容不下前来参加宴席的宾客,吃酒的桌子已经摆到了节度府外的空地上,近卫营将这一片地区都戒严了,没事的平民只能远远看个热闹,从节度府下人们的嘴里打听一些大人物们的只言片语,将来也好去茶馆卖弄一番。

    林羽举办宴席不单是为了庆祝,也顺便和没时间会见的族长们碰个面,商量下未来牧苏的发展。在场落座的族长们表情各不相同,喜笑颜开的,那是得了牧苏军许诺的好处,心满意足,而沉默不语的,估计是不太满意利益分配方案,在想着如何去换取更多的好处。

    在场的族长头人之中,笑得最开心的是苏岩,他坐在节度府的主桌之上,和穆田平起平坐,这在之前是不可能的事情,而他旁边的穆田脸色平静,无悲无喜,和苏岩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除了穆田和苏岩,在主桌落座的,还有贾富、朱天兆、明怀贞三位前来道喜的客人,其他椅子都空着,显然都是为牧苏军内部的人准备的。

    快到中午的时候,节度府外响起了鞭炮声,林羽在墨韵痕、苏成等人的簇拥下,走了出来,一边笑着一边拱手回应客人的祝贺。

    “感谢诸位接受宴请前来捧场,其实今天不仅是为了庆祝我升迁,还有许多重要的事情要宣布。”林羽走到主桌,把手往下压了压示意大家安静,其实他不这样做也没人会说话,在场的人都等着林羽宣布牧苏军的人事安排。

    “我能有今天,离不开牧苏族人的鼎力支持,特别是穆田族长,他组织了一支义勇团支持我们牧苏军抵抗北齐的入侵,在这里我代表朝廷感谢穆族长的义举。”

    由于兵部只允许林羽多建一个旅的编制,为了让新编旅名正言顺,这只新部队是打着反抗北齐入侵的义军名号成立的,义勇团的头领就是穆田的小儿子穆还山。

    看到在座的宾客纷纷将目光投到自己身上,穆田也颇有得色的捋了捋自己的胡子。他懒得理会身边的苏岩,是觉得对方根本没资格和自己比,靠着第一个投奔林羽,苏岩是把自己的两个儿子顶上了校尉的位置,可自己不还是拿到了一个相当于旅管的义勇团首领的位置。

    “再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朝廷已经同意在牧苏设衙了,不过目前牧苏是军管,所以不设府尹,由牧苏节度府进行代管。墨先生将是节度府的主事,穆田、苏岩、穆宏、沐侯、牧关等五位族长受邀加入节度府处理政务。未来牧苏府衙建成后,节度府便会撤销,五位族长将正式出任朝廷命官。”

    穆宏是穆田的侄子,也是一个小村落的头人,可以说这次穆氏在牧苏的变革中后来居上,超过了苏氏获得了更大的利益。他们在军政两界的重要位置都安插了自己的人,也获得了足够的话语权。

    “在开席之前,我说最后一件事,非常重要。”窃窃私语的人们听到林羽的话都安静了下来,“牧苏既然设了衙门,以后就要依照律法来管理,有了纠纷必须找官府解决,任何人不得私设刑堂,族长也不能以族规来代替律法。”

    林羽在这件事上得到了牧苏四姓权势最大的四位族长的支持,而牧苏的族长摇身一变,成为了朝廷官员,完成了从头人到官吏的转变。

    “我在这里向大家介绍一个人。”林羽指向了自己身旁的谢子衿,“谢校尉将出任牧苏的治安长官,节度府会从牧苏军中抽调一批人专门负责牧苏的治安,以后军队将不再插手任何政务。”

    把军队的地方管理权剥离是林羽早就想做的事情,他是从底层干上来的,荣汉为了文武制衡搞出来的让军队插手内政的制度扩大了军队的权力,特别是财权无疑是滋生军阀的温床。虽然林羽手下只有三旅一营,但他也决不允许旅管掌握哪怕一丁点收税的权利。

    墨韵痕对林羽的做法非常赞同,并且推荐有武林背景的谢子衿来负责治安和巡检。林羽同意了这个人选,因为他本来就是这么打算的。谢子衿长期待忙于军务和沐灵韵疏远了很多,到时候要是被人拆散了这对青梅竹马,林羽真不知道怎么回去向自己的师兄俆晚风交待。让谢子衿和沐灵韵能经常见面在一起,这才是他调任谢子衿的真正目的。

    说完了最后一件事,林羽举起酒杯,向众人遥举,示意开席。

    酒是重要的军用物资之一,喝酒会误事,但也能鼓舞士气,不过战争时期,粮食本身就紧缺,用粮食酿的酒就更少了。这次林羽宴请宾客的酒都是朱天兆提供的,他自己没花一两银子。

    身为主人,林羽是被敬酒的主要对象,不过他做为牧苏一把手的好处就是他喝一口,人得喝一杯。林羽喝的是来自西域的葡萄酒,红色的酒液在碧绿的夜光杯中分外诱人。如今西域诸国正和荣汉开战,葡萄酒顿时稀缺起来,上好的葡萄酒更是身价百倍,不过林羽平日里没有喝酒、藏酒的习惯,他手中的葡萄酒和夜光杯也是人送的。

    由于宾客众多,纵是林羽偷奸耍滑到最后敬完所有客人,也喝掉了一满壶的葡萄酒,他微微有些醉意了,便向宾客告退,自己转身进了后宅。

    如雪和秋慕白都在里屋吃饭,他们是北齐人,不便露面。看到林羽进来,采薇给他端来一碗醒酒汤,让他缓缓酒劲。

    “师叔,你和如雪姐姐是怎么认识的,能说说吗?”林羽和颜如雪两个人从身份地位来说根本就很难遇上,何况是成为朋友,沐灵韵对此一直都非常好奇,今天趁林羽喝了点酒大胆问起来。采薇对林羽和如雪之间的事情同样好奇,她装着没事的样子,但一双耳朵早就竖起来了。

    林羽和如雪相识的过程并没有像沐灵韵和采薇所想的那样带有任何的浪漫色彩,反倒是充满了危险和对抗,只不过是最后的逃亡经历让他们偶然走到了一起,这些也没什么可隐瞒的,林羽自然也就说了出来。

    “那秋大侠要是没找到你们,师叔你打算怎么逃回来呢?”沐灵韵双手握拳,完全沉浸在林羽讲述的危险经历中。

    林羽正要答话,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主公,你可真能躲啊,你一走,他们都灌起我来了。”

    墨韵痕不知什么时候也溜进来了,他是林羽的心腹,平日里出入节度府求见林羽都是无须通报的,今天进来自然也无人拦他。

    “其实我要做的事都做完了,这酒宴吃不吃都可以。”林羽让采薇给墨韵痕也端上一碗醒酒汤,二人正好一起可以聊聊。

    “主公,你们聊什么呢?”

    “还不是我去北齐烧了如雪家的那点糗事,最后差点没回得来。”林羽把头转向如雪,“要不是你逃婚,秋大侠又怎么会送上通关文牒让我逃走呢?要不然我可能就冻死在雪山上了。”

    秋慕白也笑了:“你这厮,我要知道大将军府那把火是你放的,说什么当时也要宰了你。”

    “主公你真是异象天开啊,齐岭雪山从来没有听说人翻过,这种事你也想得出来。这座雪山上的雪水孕育了西戎草原,北齐一直想取得这个牧马场,和默啜人纠缠不休,没这个天险,两个国家早就爆发全面战争了,也许其中一个也就此消失了。”

    “墨先生,没这座雪山,就不会有西戎草原这片肥美草原,没了这个放牧的草原,两个国家就不会打仗。”

    西戎草原被西戎部落视为自己祖先的发源地,是肯定不会让给北齐人的,所以他们无时不刻都是骚扰北齐人,要将他们赶出西戎草原,这或许可以说明为什么乌云骑为什么对北齐人有着那么强烈的恨意。

    “主公,你别忘了,北齐人的大部分部队都在北边和默啜人打仗,要是默啜汗国没了,他们或许就该拿下侵袭荣汉了。”

    “齐国和汉国都是一个民族,为什么我们就一定要打仗呢,难道不可以和平相处吗?”如雪非常不解地问道。

    如雪的问题太过复杂,无论是墨韵痕,还是林羽,都无法回答她,或许连他们自己也想不明白这个问题,一时大家都沉默下来。

    结束了聊天,林羽回到房间休息,采薇轻轻地给他按着头,她仔细端详着林羽,虽然林羽的脸庞依旧还显得很年轻,但不知不觉中白发已悄然爬上了他的鬓角。

    “我觉得你现在变了。”采薇帮林羽轻轻拔掉了他的白发。

    “我怎么变了?”林羽觉得自己一直就没变过。

    “当年的你,虽然军阶很低,也没什么钱,但意气风发,特别是在西原的时候,那天晚上我觉得你真是从容自如、潇洒不羁,元帅的儿子,府尹的公子,都被你比下去了。但自从荣汉四面陷入苦战,你的眉头就没怎么打开过,虽然你一直在打胜仗,但你眼中的忧虑就从没消散过。”

    听了采薇的话,林羽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自己从什长干起,最初只有十个手下,在西原看门的时候,一天收个十两银子就能乐呵好一阵子了,日子简单而快乐。如今他虽然手下已经过万,但肩上的担子却越来越重,虽然胜利一个接一个,但敌人始终打不完,好像还越来越强大,这让他如何能开心得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