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这七年对江暇来说,他的世界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七年的岁月前一段的日子是醉生梦死,混混僵僵的混日子。在那断日子里,他甚至时常打骂责怪若胡。他恨她为什么要救下自己,还把他带来这个名唤恶人之谷的小村落中。用自己的仙狐血源,将那在他身体里兴风作浪的,摩迦罗的元神元封印。

    他恨恨的问若胡,为什么要救他,为什么耗损自己的血脉与元神,来帮他封印摩迦罗的元神。

    为什么不让他就那样死在冰天雪地的风雪之中,如果死了的话,是不是就会与父亲在另一个世界里团聚,内心之中也不会留下这一种永远也不会痊愈的伤痛。

    那个时候,他真的很堕落,真的很颓废。真的。他活的人不人鬼不鬼。

    每天他都会去这村中唯一的一家小酒馆里买酒,然后像是一个行尸走肉一般的回到屋前,那个若胡帮着他为父亲江小鱼修建的坟墓之前,一喝便是一天。

    其实他至今为止也没有找到父亲的尸体,但他知道父亲这一次是真的,再无生还的可能。从那么高的悬崖上摔下来,即便是没有受伤的父亲,也会粉身碎骨。更何况当时,落下那悬崖的时候,父亲还身受重伤,中了那铁面恶人的毒。

    内心深处,他一直接受不了父亲已经粉身碎骨的事实,他一直不敢去想,不去承认。

    他所面对的这个坟墓之中,其实里面是空的,什么也没有。

    这只不过是他自己对父亲江小鱼的一种还念,一种感情的寄托,一种心灵上的安慰。

    无数个日夜,他醉生梦死在这空坟之前。无论刮风下雨,大雪天寒。他就只在这坟前,过着,酒醒坟前到酒醉,酒醉只在坟前睡的日子。

    若胡的劝说,若胡为他难过的眼泪。他都如此麻木的不闻不问。

    而在这期间,摩迦罗的元神,又在他的身体里,搅闹过数次,每一次在那用头撞墙。抓破自己身上血肉的无尽痛苦之中,江暇觉得自己的嚎叫之声,恐怕连那游魂野鬼一听之下,都要四处逃窜。

    这个时候,他的内心深处都会有一种喜悦流出。那真的是一种无法形容的喜悦。他知道自己就要死了。死亡,对于他来说何尝不是一种解脱,他会见到父亲,与之团聚,再也没有什么力量,能将他们父子两人分开,这将会是一种怎样的幸福。

    可是每当他以为,他就要与父亲团聚的时候。那个该死的若胡,就会奋不顾身的抱着他,不让他的头去撞墙,不让他再做出一些伤害到自己的事。

    她还会如上一次一样,毫不犹豫的隔开自己的手腕,让自己的鲜血源源不断的流淌下来。低落在自己的身体上。

    江暇身体上的痛苦会在这一刻慢慢的减轻。慢慢的安然无恙。

    每到这个时候,他都恨透了若胡,他恨不得杀死她,经管他为了救他而损耗血脉与元神。而脸色那样苍白,样子那样虚弱。

    但是只要江暇还有力气,他才不管若胡是为了谁才这个样子。他会像一个愤怒的疯子一样冲上去,对她一顿拳打脚踢。嘴里骂声一片,每骂一句,那声音都像是在滴血。

    若胡一身武功仙法,对于江暇的拳脚相加她从来不抵抗也不闪避。

    每一次都是江暇打骂的累了自己自动收手,一场狂风暴雨才就这样平息。若胡虽说没有内伤,但皮肉之痛,也是伤痕累累。

    但她就这样默默的承受,从来也没有抱怨,怨恨过江暇。这世间之大,也只有她能真正懂得江暇的内心,有多苦,多痛。

    那是一个雨夜,江暇独自在那空坟之前自醉自饮,若胡身在雨里,衣衫都已湿透。却将手里的伞。举在他的身上。

    江暇却大为恼火,将她轰赶而走,任那漫天雨水将自己淋的如同落荡鸡一般。

    他对着那空空坟墓,越是伤心就越是想喝酒,而越是喝酒心中那抹不去的伤痕也就越在哪里清晰作痛。

    最后他将那葫芦里的酒喝的一滴不剩。仰面朝天,放声长啸,渐渐的这长啸之声,竟是转成了极其悲苦难言的痛哭之声。

    他任雨水淋打在面上,大声悲痛的嚎哭,似乎想将心中的巨悲巨痛,嚎的一干二净,他像是再也无法将其承受。

    嚎哭之声,格外悲凉沙哑。不远处的若胡见他如此,实在看不下去,为他伤心难过,却也无能为力,只能在这风雨中为他默默流泪。心如刀割。

    “你这样自暴自弃,终日不人不鬼,即便你历时死去,见到你的父亲,他也不会任你!”

    风雨深处,一个冰冷低沉的声音传出,这声音宛如这大雨狂风之中的一个炸雷。

    江暇在坟前站起身来,在风雨里四处找寻这说话的人。狂怒之极的吼道:“谁在说话!谁在背地里讲人!有种就出来!”

    那个冰冷的声音再一次幽幽的传出:“没有种的人是你。”话语之间一个背负着双手的黑衣人,脚步未动,身体却像那鬼影一般只掠到江暇的眼前。

    他黑纱盖脸,浓眉深目,眉眼之中杀气爆射,直逼江暇。

    江暇自从出娘胎以来,还真就没有令他惧怕的人,但此刻这个一身黑衣,只露出眉眼的人,倒是让他心生一股寒意。

    不等江暇说话,这黑衣人看着一旁的坟墓仰天而笑。尽是嘲笑与不屑,说不出的骄傲痛快之极。笑声之中,他眼神傲慢的道来:“江小鱼的儿子,竟是这般的没种!哈哈哈哈!”

    江暇虽然终日烂醉如泥,看来好像只剩下半条命,但听到这黑衣人如此一说,心中怒火沸燃,眼中凶光直冒。

    那黑衣人眼中带着一丝愚弄的轻蔑之意,看着他道:“你还想和我交手?”

    江暇没有回答他,他回答的方式,便是他快如闪电的拳头,只是他的拳头虽快,随狠,却沾不到这黑衣人的衣边。

    那黑衣之人一边躲闪江暇的攻击,一边说江暇如何的功夫如何没用,还说江小鱼的儿子是废物,是孬种这样的话。

    他这样一说激恼的江暇犹如一头发了疯的狮子一般,但施展所学,什么招式都已用过,却是只能听见人家黑衣人对他越骂越欢,而他的武功招式,还是不去沾人家的衣角。

    江暇终日这般饮酒麻醉,体力与当初不可同日而语。

    最后他气喘呼呼的跪在黑衣人的脚下,跪在泥土之中,任雨水无情浇打。

    他不甘的咬牙切齿的看着面前的黑衣人,现在他离自己是那么的劲,只要一出手准能打到他,可是现在的江暇,周身再也使不出一丝的力气来。

    黑衣人垂下的眼神傲慢如此,就算是面对身旁的猪狗,也用不着黑衣人现在的这种眼神。他的眼神好像是在问江暇。你到底算是什么东西。

    江暇实在受不了他的眼神,他说:“我江暇士可杀不可辱,你杀了我,也别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

    黑衣人在冷笑他说:“你连死都不怕,难道还怕别人怎么我看你吗?你若还有自尊自爱,就应该重新振作,将来为你爹爹报仇雪恨,更何况就算你爹江小鱼已死。你还有娘亲在世,难道你不为你娘想一想吗?

    你忍心让你娘知道,他唯一值得骄傲的儿子,抛下大仇不报。只是如行尸走肉一般的过活吗?”

    江暇心下一惊,他已知道这黑衣人原来全是为了唤起自己对生活的希望与信心。

    而他的几句话,竟是真的另江暇有些醒悟。

    江暇默默的望着他道:“敢问前辈尊姓大名?”

    这黑衣人看着江小鱼的坟墓道:“如你愿意,往后你可以叫我鬼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