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德正在刷牙  哈尔德心急火燎地闯进门  在屋子里寻找了一圈  听到动静后一把推开盥洗室的门  倚靠在门上大口大口地喘气

    李德睇了他一眼  擦去满嘴的白沫  漫不经心地奚落道:“你不是一向挺稳当的吗  怎么回事  着火了  地震了  总参府倒塌了  苏联人打进柏林啦  ”

    “俄……俄国人……俄国人反攻了  ”哈尔德结巴了三次才说完这句话

    李德瞅了他一眼:“呔  俄国人现在不正在反攻倒算吗  你尽散布紧张空气  比如昨天  明明哈尔科夫德军控制着三分之一的城区  你非要说只剩下两座工厂了  害得我把所有的兵都派出去了  ”

    他悻悻地转过脸  不再理睬这个乌鸦嘴  如果不是他  他何尚把冉妮亚派到前线  本來丽达不在了  冉妮亚也离他而去  害得他孤枕难眠  今早起床后浑身堵得慌  比憋尿还难受  他刚才还盘算着随便找个女话务员发泄一下呢

    哈尔德却不像陆军总司令那么逆來顺受  他当场就呛上了:“我说的一点都沒错呀  目前  我军控制的区域就是一个机场和两个工厂呀  你不知道情况:哈尔科夫的机场就是它的红场  两个工厂和红场加起來  占地足足有12000英亩  也就是48平方公里  合起來就是城区的三分之一啊  ”

    哈尔德偷看了他一眼  赌咒发誓:“你不是把你的亲信和女秘书派到前线去了吗  你可以发电报向他们证实  如果我说的有半点假话  我出门让汽车……”

    元首叫苦不迭:其实哈尔德说的是实话  冉妮亚的信上已经说得清清楚楚  只不过刚才一急  他把这一茬忘个屁的了

    哈尔德继续唠叨个不停  把他惹火了:这家伙是个一点亏都不吃的主  你说两句我不作声就行了  还要我当场给你道歉呀  他正想发作  那个麦草拐杖般的陆军总司令进來了  对哈尔德抱怨起來:“我让你向元首报告紧急军情  你倒和元首抬杠來了  ”

    哈尔德猛然惊醒  一拍大腿  直埋怨自已差点耽误了大事

    原來  今天凌晨  苏军出动了近20万兵力、700辆坦克和1500门大炮  从四面八方对哈尔科夫发动了志在必得的总攻

    “什么  ”元首色变  他还有点不相信:“消息可靠吗  ”

    “绝对可靠  据可靠消息  西南方面军参谋长巴格拉米扬将军发现了德军反攻的可靠消息  预感到西南方面军有被德军围歼的巨大危险  向斯大林哭了一鼻子  央求他撤退  被斯大林驳回后  决定先集中所有力量拔掉哈尔科夫这个刺  尔后再作打算  ”哈尔德像苏军肚子里的蛔虫一样清楚

    李德猛然记起昨晚冉妮亚的信上好像有哈尔德说的这么一段  现在  手头上所有的兵力都派出去了  而苏军以七倍于德军的兵力和三倍于德军的坦克发动疯狂进攻  他为城内德军和冉妮亚担忧起來

    他仿佛看到冉妮亚被苏军俘虏  一个大胡子苏军士兵狞笑着把她扑倒在地  冉妮亚发出无助而撕心裂肺的惨叫……

    “不  我说  不  ”元首爆发了  鲍曼与将军们互相碰撞着挤进房间  瞠目结舌地站在元首面前  戈培尔脸上涂满肥皂沫冲进來喊叫:“你们把元首怎么了  啊  ”

    李德意识到失态  迅速恢复了镇定  但头疼得厉害  这时他的对头哈尔德反过來劝他  说陆军已经决定提前发动全面反攻

    李德强压抑着内心如焚问道:“如果提前发动反攻  最快得几个小时  ”

    “十二个小时  ”哈尔德脱口而出  显然他与勃劳希契商讨过这个问題

    “你们打算在晚上进攻吗  ”李德望了眼外面的晨光  嘲弄地望着陆军哼哈二将

    “打算凌晨三点进攻  ”哈尔德向元首递过來进攻纲要  李德翻看了一下  从敌后破坏小组出发、飞机起飞轰炸、炮火准备、突击队渗透、装甲部队、步兵和步坦、空地及后勤、联络等无可挑剔  只等元首一声令下

    李德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思忖片刻  果断命令道:“第一、敌后破坏小组从今晚就出发  尽早与城内德军建立联系  第二……”

    他看到两位不住地点头  觉得好笑:“贝洛  传我的命令:从中央、北方抽调几个中队的中程轰炸机  一小时后飞抵哈尔科夫上空  对哈尔科夫外围实行饱和轰炸  ”

    李德停顿了一下  咬牙切齿地迸出口:“我要把俄国人埋藏在火里  ”他两眼直视前方  仿佛看到俄国人在冲天的火光里挣扎

    两位陆军将帅准备去了  李德回到卧室  翻出冉妮亚的信寻找起來  果然  在信的某一段他发现了以下内容:

    “这位西南方面军参谋还交待了这样的细节:他看到巴格拉米扬同志歇斯底里大发作  对方面军军政委员赫鲁晓夫又哭又闹  虽然赫鲁晓夫对军事一窍不通  但看见如此优秀的参谋长处于失控状态  也很快意识到了局势的严重性  他首先挂电话给华西列夫斯基  请他捎上地图去找斯大林同志谈谈  可是  华西列夫斯基吓得说不出话……”

    在巴格拉米扬哀求般的目光注视之下  赫鲁晓夫硬着头皮给斯大林打电话  这得冒非常大的风险    因为斯大林总把自己看成是无与伦比的大战略家  不会犯任何错误  这样与他唱反调  不是怀疑他的伟大、光荣、正确吗

    果不其然  斯大林连电话都不接  他的确是先知先觉的战略家:赫鲁晓夫沒张嘴  他就知道是什么颜色  于是让马林科夫代接  自己则坐在离电话不到十米远的地方下圣旨  批评赫鲁晓夫“毫无主见  惊慌失措”

    马林科夫也是个政治委员  两位政治委员对军事一窍不通  牛头不对马嘴  胡乱扯了半天  赫鲁晓夫只好失望地将电话挂上  此时此刻  巴格拉米扬早已在一旁哭成了泪人  他的眼泪溃堤般涌出  嚎啕大哭着说:“如果德军在一两天内发动反攻  我们就完了  ”

    在与到前线督战的铁木辛哥联系不上的情况下  军事上外行、政治上内行的赫鲁晓夫想出了个一箭双雕的馊主意:集中现有兵力攻占哈尔科夫  既可以拔掉德军可以利用的铁砧  避免德军里应外合  也可以为斯大林脸上增光  即便失败  也可以减轻斯大林可能的惩罚    毕竟我们曾经解放了乌克兰第二大城市

    巴格拉米扬不再哭泣  他也打着自己的小算盘:等攻占哈尔科夫  斯大林龙心大悦  也许会见好就收  这样一來  一场灾难就会避免

    ……

    一阵空前猛烈的炮火把冉妮亚惊醒  炮声密得简直分不清响点  原本只有几个大洞的车间顶棚像雪崩一样落下來  不久前的车间转眼间只剩下几个柱子  在凝重的烟幕中看不见一米之外的东西

    在这样猛烈的炮火中  最幸运的是已经死去的人  他们的尸体被反复撕碎  只是本人浑然不觉  活着的人正在领略各种各样的死法:一些人被当场炸死  一些人被咂成肉饼  一些人被震得七窍流血而亡  一些新兵被呛得喘不过气來  活活窒息而死    死得最难看:满脸抓痕  脖子掐烂  血肉模糊  嘴巴大张  有的连眼珠子都抠出來了

    冉妮亚在第一时间钻进大铁管里  铁管倾斜着  低的那头被混凝土掩沒  高的那头还露着半边  至少沒有被堵死  起初还能感觉到炮弹在上面爆炸  后來铁管上堆积的废墟多了  她只觉得自己钻进了老鼠洞里  唯一的麻烦是空气中弥漫的灰土太重  尽管她戴上了防毒面具  还是憋得厉害

    感觉后背一紧  她反应过來:厚厚的混凝土把铁管压弯了  她本能地往下窜去  但很快意识到往下是死路一条  那里的出口上早就堆砌了近十米的碎石烂水泥块  如果躲在那里  她今生恐怕永远也见不到元首了

    一想到元首  她浑身增添了无穷的力量  眼前的管子正在扁下去  再过几秒种  只有老鼠才能过去了

    冉妮亚迅速脱光衣服  拽掉防毒面具  手脚并用一咬牙  兹溜一下像壁虎一样身体贴地爬过去了  平时引以为豪的翘臀此时差一点要了她的命    屁股卡在继续下陷的管子上沿上

    “呀    ”她的脑袋一下子怔忡了  一声大叫后猝然往前一窜  哈  通过了  付出的代价是屁股上蹭掉了一层皮  还好  总比把命留在这里强一万倍

    她还不能喘气  因为上面的管子也正在扁下來  她几下窜到出口处  把那些烂石头破砖块拽到铁管子里堆砌起來  她望着堆成的柱子刚擦拭了一把汗  只听“砰”地一声  砖柱子崩裂了  铁管子往下猛下沉了几公分  然后又慢慢地、不可扭转地弯曲下來

    冉妮亚的头又大了  她伸手摸枪:与其被压成肉泥  还不如自行解决  但发现身上光溜溜的  她的衣服和枪都永远留在了管子另一头  现在连寻死都办不到了

    她感觉到屁股又接触到冰凉的铁管  本能地往上挪动了一米  一阵悲怆涌上心头:阿道夫呀  我要先走一步了  就在前天晚上  我俩还同枕共眠  互诉衷肠  云山雾罩  恩爱如妻  沒想到这么快我们就要阴阳两隔了

    她又往上窜了一下  感叹道:这就是命运啊  山挡路可以爬过去  命挡路只能听天由命了

    冉妮亚浮想联翩:我本是拉脱维亚女特工  与解放祖国的德军并肩作战  命运让她与元首相识、相知、相爱、相亲  曾几何时  她觉得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女人  她为成为伟大人物的情人而感到骄傲  可是这一切不过是浮云  就要离她而去了

    她用尽全力尖叫起來  但在震耳欲聋的炮声中  她的喊冤叫屈是那样的无力、无助、无奈又无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