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忻州西去不久,就是巍峨的太行山脉,萧逸然很想爬到太行山上,以饱览太行山深秋的风景。只是道路曲折陡峭,向当地人打听,马车根本无法通行。再加上,当地人说,山中野兽众多,而几乎没有人烟。一旦进入,难免夜里要露宿荒山,那是很危险的。在晴雯麝月,以及李明的劝说下,萧逸然才放弃了徒步攀爬太行山的打算。沿五台山下的官道,折而北行,绕道朔州地界。

    因此次外出只是为散心,所以并不着急赶路,一路上走走停停,不日来到黄河东岸,一个叫小市的镇子上。因为小市的黄河渡口,每天只有上午有渡船,而萧逸然他们来到时,早已是申时前后,只得先在小市住一夜,等明天上午再过黄河。

    小市虽说是个镇子,却不算大。只有一条东西向的长街,街道两旁有些商铺,以及两家客栈。李明选择其中一家叫“望河”的客栈,一行人住下来。来到房间,萧逸然和晴雯麝月,洗去一身的风尘后,见天黑还有一会,三人便来到街上。一路上,虽然萧逸然扮成了男装,而晴雯麝月还是丫鬟打扮,显得有些扎眼,所以萧逸然想给两人也换一身小厮的衣服。逛遍了整条街道,总算找到一家很小的成衣店,凑合着给两人各买了一身小厮的衣服。

    刚走出成衣店,就听小镇的北边,隐隐传来锣鼓声,晴雯向路人打听,从知道,每年的立冬前后,小市都要请戏班来唱戏,俗称敬河神。那意思是,唱戏给黄河的河神听,以保佑小市初冬,或者开春时不被黄河泛滥淹没。

    “小姐,冬天河水都结冰了,怎么会发水呢?”

    “一旦天气冷的早,冷的猛,初冬河面结冰后,势必会让河道变窄,一旦上游有降雨,或者大雪之后,融化的雪水流下来,河面上已结的冰面,便成了河床。无意中就抬高了河水,很容易造成水灾。初春,冰雪消融,河里的冰凌,以及浮动的冰块,又总是阻塞河道,同样会引起水灾。”

    “是这样啊。”

    对于有着两世记忆,特别是大学生活的那一世,这样的问题,对于萧逸然来说,只是常识性的东西。

    “小姐,我们要不要去听听?”

    “先回客栈吃饭,换好衣服,咱们也去看看。”

    见小姐答应下来,晴雯和麝月都有点跃跃欲试。回到客栈,草草用过晚饭,晴雯和麝月也换成男装,把马车交给客栈看管,萧逸然四人便来到小市北边,一处空旷的地面上。见一个简易的,用木头临时搭起的戏台,戏台下面有四五张桌子,显然是给有钱,有身份的人家留的。除此之外,就没有什么座位。许是还没有开戏的缘故,整个场地上,只有稀稀落落的几个孩子在吵闹。

    “李明大哥去问问,前面的桌子能不能订下一张?”

    不大会,李明回来,告诉萧逸然:

    “小姐,订好了,最边上的一张。”

    “怎么是最边上的?”

    晴雯有些不乐意地说了一句。

    “其余的桌子早就被预订了,只剩下那一张了。”

    萧逸然并不在意,心想,在这种地方看戏能看到什么好戏,只不过是打发时间罢了,在哪里看不是一样。便领着晴雯麝月走过去,坐下来。这种地方,可不像是戏园子里,有伙计给泡茶,送茶点。萧逸然觉得闲坐着有些无聊,看见旁边有卖瓜子什么的,就打发晴雯过去各样都买了些。李明自然是不能同小姐同桌而坐的,只能站在旁边。

    到酉时初,人越来越多。萧逸然她们左边的一张桌子上,也来了三个中年人。待三人坐下,身边的随从,又是茶水,又是糕点等摆了一桌。三人边喝茶,边聊天。起初,只是说些闲话,萧逸然并没有注意,等三人说到今晚唱戏的戏班时,萧逸然留心听起来。

    “梁兄,今晚这个戏班可是颇有名气的。”

    “刘贤弟,在小小的小市能请来什么有名气的戏班?”

    显然对方并不相信。

    “梁兄这话,要放到往年,是一定不错的,今年的确如刘兄所说,这个戏班是鼎鼎有名的。”

    另外一位插言道。

    “哦,请教二位贤弟,这个戏班如何鼎鼎有名?”

    “这个戏班,叫德福戏班。原来是并州城最有名的戏班,其当家花旦刘娥,更是并州府花旦之魁。”

    “是不是今年春天并州春赛,那位头名花旦?”

    “原来梁兄也知道。就是那位头名花旦。”

    “如果真是那花旦来了,今天我们也算是不虚此行。前段时间,去并州,还时常听人提及。所以我从知道的。”

    “梁兄又差了,如果那名花旦还在德福戏班,你想以小市这样的财力,怎能请得动德福戏班?”

    “贤弟之意是那名花旦已经离开德福戏班了?所以德福戏班也就沦落成不入流的小戏班,所以从被小市请来?”

    “的确如此。”

    说到这里,那位刘姓中年人再次开口道:

    “梁兄,关于那位花旦刘娥,还有个新鲜的故事,梁兄可知道?”

    “刘贤弟请讲。”

    刘姓中年人,喝了口茶,吃了块点心,从慢条斯理地讲起来。

    “春天,德福戏班在并州夺得头筹后,就受到京城最大最有名的戏园子‘沁园’的邀请。于是,德福戏班便应邀前往汴梁。其实,花旦刘娥是个自由之身,并不是德福戏班的人。去年秋天嫁给一位南方来的银奖,曾经歇戏一年。今年春天参加春赛,才一举夺魁的。德福戏班想要在京城立住脚,自然极力邀请刘娥同行。这样刘娥和小银匠的丈夫,随同德福戏班一起去了京城。”

    “贤弟,喝口茶润润嗓子,再接着讲。”

    刘姓中年人喝了一杯茶后,接着讲道:

    “人的际遇,不定在什么时候。这位花旦刘娥,刚进京,登台唱戏的第二天,便遇到了前来沁园看戏的三皇子。”

    萧逸然一听到“三皇子”三个字,耳朵竖的更直了。

    “谁想,年仅十四岁的三皇子,愣是看上了已经十八岁,有了丈夫的花旦刘娥。没几天功夫,刘娥就被三皇子金屋藏娇,不再登台唱戏了。”

    “哦,这就不难理解了。失去了台柱子刘娥的德福班,无法再在京城立足,所以就回到了并州。从此沦落成三流小戏班,所以从被小市请了来。可是这样?”

    “梁兄所言没错。”

    “只是,刘贤弟,三皇子和刘娥的事情,怕不是一般人能够知道的吧?”

    “这事并算不得什么机密。开始的时候,是没人知道,可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德福戏班的老板,开始不敢讲出来,离开京城之后,还会在乎那么多吗?”

    让萧逸然万万想不到的是,竟然在这荒僻的小镇上,听到了赵恒的桃色故事。本就不想嫁给未来皇帝赵恒的萧逸然,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不说深宫寂寞,但是和别的女人共享一个男人,萧逸然就接受不了。何况还是有着三宫六院,嫔妃无数的皇帝。

    恍惚间,萧逸然又想起重生于荒古时期,短短二十余年的一世。那时候的自己何尝不是有二十四位男人。只是,人都是自私的。自己可以同时享用众多男人,可是轮到自己去和别人分享一个男人时,心里就不是那回事了。

    萧逸然自嘲地笑了笑。听邻座的人,又开始讲一些别的事情,也就不再关注。倒是晴雯和麝月听到三皇子的事情,心里担心小姐听后心情不好,不由问道:

    “小姐,我们还听戏吗?”

    “听,为什么不听?”

    想明白了的萧逸然,心情反而轻松起来。一直听了近一个时辰的戏,感到有些寒冷时,才回到客栈休息。

    第二天一早,四人赶着马车便来到河边等候渡船。等了好几趟渡船,都没有能够渡马车的大船。和当地人打听,知道每天只有一班渡船,可以渡马车。也只能等着,等那趟大渡船来到后,等渡过河去时,早已是下午。

    因此地的黄河,东岸要比西岸高,所以过河之后,是一片荒芜的滩涂,直走到太阳快落山,从远远看到一处高山,高山脚下依稀有个小村落。一行人驾着马车来到村子里,并没有客栈,只好找户人家借宿一夜。

    是一对老年夫妻,儿孙都已成家,分开另过。萧逸然晚饭后,和两位老人闲聊。

    “阿爷,这个村子叫什么名字?”

    “客人是第一次来吧?我们这个村子,因坐落在东山之下,故名东山村。”

    “什么?!”

    萧逸然惊讶地问了一句。

    “东山村啊,有什么奇怪的吗?”

    老人家不解地看着眼前小小少年惊讶的表情。

    竟然是东山村,又是东山之下的东山村。萧逸然是因为想起了圆通大师送给自己和郑欣欣魂魄的那句颂子。

    “生于春夏,终于春夏。

    秋冬之交,东山之下。”

    想不到,无意间竟然夜宿在东山之下的东山村,萧逸然平复一下心情,试探着问道:

    “阿爷,村子里可有个叫王春夏的外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