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萧逸然便在寇府住了下来。不是向先生学琴棋书画,就是到后院陪师母叙话,倒也自由自在。师哥寇准则天天为自己的婚事忙活。由于寇准的哥嫂都在外地做官,须大婚时才能赶回来,家里的一切事情,都有寇准和管家寇印打点。

    夜深人静的时候,萧逸然会按照许颖留在自己脑海中的口诀打坐一会。奇怪的是,这段口诀既没有名字,似乎也不是全篇,萧逸然也不去管他,反正自己是相信许颖姐姐的,就照着练好了。

    时间很快过去半个月,寇准一行是三月十六到的家,现在已经是四月初二。离大婚的十六,还剩不到半月时间。寇府里更加的忙碌起来。萧逸然几乎每天都见不到师哥寇准的面,倒是先生寇湘坐得住,如果不是有重要的客人拜访,先生寇湘几乎什么事情都不管。

    “先生,府里如此多的事情,为何先生从不干涉?”

    “一直以来,府里的事情都是你师母在打理。如今准儿也大了,哪里还要我操心?要是连这样点事情都处理不好,就是出仕了又能做什么?”

    萧逸然笑笑没再说什么。先生之言十分有理,如果师哥寇准连这样的事情都处理不好,怎么可能成为一代名相呢?

    林晨母子是四月十一来到寇府的。寇准亲自在前厅陪着林晨,而林氏则来到后院拜见寇老夫人。

    “小妇人见过寇老夫人。”

    “林家妹子不可如此称呼。令郎如此优秀,将来必定会和准儿同朝为官,我们还是姐妹相称吧。”

    “老夫人,这可使不得。按年龄和身份,老夫人和我家姑母乃是同辈之人。”

    “说起你家姑母,当年在家的时候,我们也曾有过一面之缘。不知王老妇人如今身体可还硬朗?”

    “谢老夫人挂念,我家姑母身体一向硬朗。”

    “那就好,那就好。人上了年纪,一是图子孙有出息,二是图身体健健康康。”

    “看寇老夫人面色红润,想必身体也是康健的。”

    “这些年倒是没闹什么毛病,饭也吃的,路也走的。”

    “老夫人,萧大人家的小姐应该早到了吧?”

    “是三月十六和准儿一起回来的,现在应该在老爷那里学琴吧。”

    “萧小姐真是难得聪明伶俐,又及标致的一个女孩子。”

    “此话不假,当初老爷回来总是絮叨收了个才女做弟子,当时老身还不信,等见到然儿后才信了。想不到这世间还有如此标致聪慧的孩子。话说回来,你们家的林小公子听说也是聪慧异常,小小年纪早已满腹经纶了。”

    “晨儿可当不得老夫人如此夸赞,只是比别家的同龄孩子稍微懂事一点罢了。”

    “唉,也真是难为你了。年纪轻轻就……。算了,我们不说那些,回头让晨儿过来,我要好好看看。”

    两人正你一句我一言说着话,萧逸然知道林晨到了,就从书房出来,直接来到后院。先是拜见了师母和林氏,之后坐到林氏下首,三人一起说话。

    “林姨家里的事情都处理好了吗?”

    “也没什么好处理的。当初林晨爹爹去世前,为了医病,差不多能变卖的都卖掉了。只剩下些粗老笨重的家具,以及十几亩薄地,和两处简陋的房产。这次回去,能送人的都送了人,地租了出去。又重新修缮了一下那两处房子,想着寇家兄弟大婚在即,该是需要人手的时候,就和晨儿赶了过来。”

    萧逸然听林氏也称寇准为兄弟,觉得辈分有些乱,抬眼看了看师母,说道:

    “林姨是不是估计王老夫人那里不好称呼?这个大可不必。我们各论各的。我和林晨哥哥一直称呼师哥,林姨不可以再称呼师哥为兄弟了。”

    “林家妹子,还是然儿说的对。各论各的吧,不然就乱套了。”

    寇老夫人说着,先笑了起来。林氏也觉得别扭,便不再争竞,不过也没有改口称呼姐姐,还是一口一个夫人。说到寇准的时候,不再以兄弟称之,而往往是含糊过去。

    “林姨打算什么时候让林晨哥哥下场应试?”

    “姑姥爷的意思是再等两年,我也觉得晨儿还太小。”

    “林晨哥哥今年十二岁,要是明年考秀才,两年后考举人,那时候就十五岁了。等省试殿试之后,也就十六岁了,也差不多了。师哥今年也不过十九岁。”

    林氏低头想了,说道:

    “也是,回头回到京城,再和姑姥爷商量商量吧。”

    十几天的时间,转眼就过去。随着婚期的临近,不仅寇府的人都忙碌起来,就是林氏和林晨也跑前跑后的帮忙。唯一的例外,就是萧逸然师徒俩。本来萧逸然也想去帮帮忙,可是先生不让。

    “你一个女娃娃能做得来什么?”

    四月十六这天,寇府早早备好花轿,寇准骑着高头大马在前,花轿在后,前往宋府迎亲。上次在江宁府,萧逸然作为贵客,并没有看到婚礼的整个过程,这一次不同。虽然也是客人,毕竟是老先生寇湘的弟子,与真正的客人又有所不同。所以,萧逸然早早就来到前院,等着看花轿入门。心里对于这位师嫂还是十分好奇,那天听师哥寇准说了一句,“长得还过得去”,萧逸然想,既然师哥如此说,人物必定错不了。只是不知道才学如何,听说宋家也是书香门第,总该也错不了哪里吧?

    花轿是午时一刻进的寇府大门,午时中开始拜堂。随着司仪的喊声,寇准用一根红绫牵着新娘子,拜天地,拜高堂,之后送入洞府。此时寇府早已是宾客满堂,萧逸然不管这些,跟在师哥寇准后面,直接来到洞府中。

    洞府在寇府的东跨院中,是个两进的宅子,洞府则在后进的东北角上。洞府里早已有四五个婆子,和六七个丫头在。新娘子进来之后,被领到床边坐下。寇准便回到前院去待客。萧逸然走上前,围着新娘子转了半圈,见不论是盖头,还是一身喜服,都比不上舅舅家长孙孙彤新娘子的服饰。萧逸然心中暗想,宋家的经济条件估计是差点。

    萧逸然很想知道新娘子长什么样子,却知道新娘子的红盖头,只能由师哥寇准来揭。转来转去没有办法的萧逸然,突然低下头,把嘴凑到新娘子的耳边,轻声说道:

    “师嫂,我是师哥的师妹逸然。上个月我问师哥要是晚上揭开盖头,发现下面是无盐大姐该怎么办。师嫂猜师哥怎么说?”

    说到这里萧逸然停下来,主意观察盖头下新娘子的举动。等了半天,新娘子还是纹丝未动,萧逸然再次凑过去,低声说道:

    “师哥说,拖人打听过了,说是长得还过得去。师嫂,师妹很好奇,什么样子才算是过得去呢?”

    因为新婚当天,新娘子不能开口说话,虽然旁边新娘子的陪嫁不知道萧逸然是谁,不过看言行举止,一定不是一般的人,所以都不好开口说什么。但是也担心,万一小姐忍不住说出话来,岂不让寇府说宋家没有规矩吗?所以,只能用求助的眼神去看寇家的下人。

    寇家的一个婆子也担心新娘子被小姐给逗出了声,急忙说道:

    “小姐就不要逗新娘子了,新婚当天新娘子是不能开口的。”

    “夜里也不能说吗?”

    萧逸然明知故问了一句。

    “小姐要是想知道,不妨夜里再来听听。”

    婆子的一句话,把一屋子的丫头婆子都逗的抿嘴偷笑起来。萧逸然注意到,新娘子的肩头微微动了一下。连忙凑过去问道:

    “师嫂在偷笑吗?”

    萧逸然当然不想让新娘子坏了规矩,说完后,又大声说了一句:

    “师嫂,虽然我不知道你长什么样,不过呢,师哥既然说还过得去,那一定是错不了。可是师嫂应该也没见过师哥人吧?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师哥长得可威武了。嫂嫂可以想象一下,张飞有多威武,师哥就有多威武。”

    说完,大摇大摆走出了婚房,想等晚上再来偷窥一下,看看两人如何对质。

    来到后院,见师母和林氏,还有几位上了年纪的妇女一席,正在边吃边笑,老远师母就招手让萧逸然过去。原来在师母旁边特意给萧逸然留了个座位。陪着众人用过喜宴,萧逸然来到自己的房间小憩。先是喝了碗小喜端来的茶水,又小睡了一会。醒来时,听到外面还十分嘈杂,知道喜宴还没有结束。便盘腿坐在床上,开始按照脑子里的口诀修炼起来。

    不成想,萧逸然这一坐,竟然直坐到掌灯十分,本打算去偷窥师哥和师嫂的新婚之夜,想了想还是放弃了。这个时代的女孩子家似乎不适合做这样的事情。简单梳洗后,来到后院,陪着师母用过晚饭。刚回到房间想要躺下休息,突然听到一阵悠扬的琴声。

    萧逸然急忙来到房外,辨别着琴声的来处。仔细一听之下,竟然是来自东跨院。不用说,必定是师哥和师嫂在操琴。琴声如行云流水一般,先不说技巧,仅这份熟练程度,就不是萧逸然能比得上的。

    是谁在操琴?师哥,还是师嫂?

    还没等萧逸然想出个所以然来,东跨院又传出呜呜咽咽的箫声。箫声和着琴声,琴声伴着箫声,缠缠绵绵,时而高亢,时而低沉。一时间,天空一轮满月之下,整个寇府除了悦耳动听的琴箫之声外,再不闻任何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