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算日子,已经很久没去学校了,仔细回忆,脑海中却找不到一张老师的脸。或许,我真的不再能当学生了。

    接下来的几天,一直在房间照顾吕青橙,小丫头身体素质好,恢复得很快。短短几天时间,就能下床走动了,只不过身子还是虚,就跟刚生过小孩一般虚。有时候我就拿她开玩笑,说你以后生个小孩也是这样,就当提前练习了。每次都会招来一顿白眼,如果目光能杀人,我现在已经被千刀万剐了无数次。

    房间里充满了欢声笑语,似乎我有说不完的话。只有在这个时候,吕青橙才不会到处乱跑,我才有机会在她面前耍流氓。

    笑脸总是留在我们两个在一起的时候用,有时候我路过窗口,却看到里面的人在哭,每次都会心疼的要命。

    吕青橙这样很让我无奈。不知道原因,我也不敢问,更不懂的如何安慰,只能当做全没看见。如果她想说,早就告诉我了,既然不想说,问也白问。

    蓝雪儿说到做到,这几天一直在帮我照顾吕青橙。换药,换衣服,做饭,这样的事也一直都是她在做。两个女孩儿相处的不错,比我想象中要好。甚至有时候她们合起伙,把我轰出去,也不知道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趁着没人的时候,我跑到关双羽的房间,去要从地下带上来的地图。

    当我把两张地图往一块拼的时候,才明白这是件多么作死的事。就像三岁的小孩儿在堆积木,明明很简单,却总是堆不对,而且,你还不知道要堆多久。

    最后还是关双羽把地图拼了起来,为此,他还昏睡了大半天。他自己宣称,这是透支脑力,因多度的劳累而感到疲倦。一听到这话,我就诅咒他过劳死,至少不会感到疲倦。

    下一点竟然是在大马路边上,旁边是个集市。白天熙熙攘攘,晚上就偃旗息鼓。这次比哪一次都要简单的多,既不是在大户宅院,又不是在政府机关,干起活来少了很多顾虑。

    我就斜着眼睛看关双羽,问他还要不要下地。后者也很干脆,非下不可。

    我更希望他就此打住,这回就差点儿送了命,再有一回,可能真的送了命。苦劝无果,只好随他去。关双羽要下地,吕青橙肯定跟着,那我就跑不了,我们仨还是上了一同条船,并且是贼船。

    回到吕青橙的房间,看到她又在睡觉。这丫头大白天躺着没事,一个人的时候就在睡觉,然后晚上倍儿精神,瞪着俩大眼睛,就像安了俩灯泡,熠熠生辉。

    “醒醒,别睡了,小懒猪。”我现在可不能让她睡,不然晚上她就会不让我睡,拉着我给她讲故事。

    “你来干嘛?”吕青橙睁开惺忪的双眼,慵懒的声音让人着迷,奶声奶气的很好听。见我没有反应,吕青橙再次闭上了眼,嘴里吐出仨字,“神经病。”

    “找到下一点了。”我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尴尬的笑笑,回到正题,我来就是劝她不要下地,听不听那是她的事,反正我劝了。

    “哦。”吕青橙睁开了眼,等着我往下说,她甚至都能猜到我要说什么。

    我们两个就像照着剧本读一样,把这一篇就给翻了过去,最后就一个结果,关双羽在哪儿,我们就得去哪儿。

    吕青橙情绪有些不高,每找到一个点,就会距离最后的点更近一步,他们在济南的任务也就快要结束。看她不高兴,我就劝她宽心,实在不行就留在济南,反正我也养的起,不差你一张嘴吃饭。

    吕青橙只是笑笑,不肯答复。她是不想看到我被拒绝之后的失望。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使命,就像我,早晚要接手承诺科技,命运不是我想选就能选择的。

    培养一个吕青橙,或者说是训练,就花了十几年的时间,她肯定有自己的使命。她会因为我,抛弃以前的信仰,放弃自己的使命么?换做是我,我会丢下米粒儿师父爷爷,丢下爸妈,陪她去流浪么?或许,这才是摆在我们两个中间最大的现实。

    “关双羽不是有个弟弟么,好像叫小志,也没听你提起过他,他怎么招惹你啦?”我不喜欢这伤感的氛围,也不想谈那么伤感的话题,只好换个话题,转移一下我们俩的注意力。

    “哪儿是有一个弟弟啊,关双羽是四胞胎。”

    “啊。”我很夸张的长大了嘴,趴在青橙身边有些震惊。这才想起师父的话,‘你兄弟们都还好么’,原来真的不止一个。

    “闭上嘴,宝贝。”

    “快跟我说说,到底咋回事。”我乖乖的闭上嘴巴,使劲咽了口口水。

    “关双羽是老大,下面有三个弟弟。老二关平羽,小名平平,你也见过。”

    “哪个?”我疑惑问道,貌似我只见过两个,除了关双羽,就剩下小志了。

    “就是小道士抓鬼那次。那时我们刚到学校,稍一接触,关双羽说你警惕性太高,不好相处,就让平平先跟你交个朋友。平平功夫一般,做人却是没得说,保准你挑不出刺儿。对我也很好,一直拿我当妹妹看。”

    这话让我想起了小道士抓鬼的现场,当时关双羽脸上很不自然,玻璃墙上的一个人影就把他吓住了。如果是关平羽,那自然就能解释的通。吕青橙帮我们抓住了小道士,还不忘回头询问关平羽的意思,看来他们关系确实挺好。

    “小志是老几?”

    “老三,大名关志羽,我也是最讨厌这个人了。好像他满肚子都是坏心眼,风流成性,心肠歹毒,反正什么话难听,放在他身上准没错。”提起小志,吕青橙立刻怒色满面,这都是多大的仇啊。

    “那老四呢?”

    “老四叫关霸羽,小名玄霸。这个人你没见过,比关双羽他们稍微粗一圈,不仔细看也发现不了。玄霸天生神力,功夫很好,我最喜欢这孩子了,跟狒狒一样,脑子不好使,嘻嘻。如果把他更狒狒放在一起,狒狒都不是对手。”

    “有这么厉害?”狒狒的力气已经不小了,难道身材跟关双羽差不多的玄霸,真的会比人熊的力气还大?

    “当然厉害了,你还记得方浩找你们麻烦的那个晚上么,对面二十几个人,我们只有五个,还大获全胜。”

    “记得,可这跟玄霸有什么关系?”

    “别急,听我说完。在回去的路上,小志发现有人跟着我们,就给玄霸打了个电话,然后玄霸就把蓝雪儿给打伤了,事后我问起玄霸,怎么下手这么重,他说,第一拳打出去,发现是个女的,第二拳已经很轻了,不然就打死了。”

    全对起来了。第一次见关双羽,是在课堂上,那个神秘的大男孩儿,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第二次见的是平平,是在十五人的教室,校园闹鬼的空当。那时的平平,待人随和,眼神真挚,确实是想跟大家交朋友的。第三次见的也是平平,小道士抓鬼的现场,估计也就是这次,把他吓回老家了。

    第四次,也是最后一次见平平,是在校东荒山,吕青橙跟狒狒切磋武艺的时候。平平送了我三句话,然后便跟我辞行,看来真的是走了。

    第五次见的是小志,也就是打退方浩的那一次,也就是从这时起,我开始怀疑关双羽是两个人的。打伤蓝雪儿的是玄霸,而且是受小志的指使,难怪我问起关双羽,他死活不承认打伤过蓝雪儿,原来真的不是他做的。

    “那他们人呢,还在济南么?”

    “早就走了,我们这些事,人多了没用,他们仨绑起来,都没有你一个米玉儿管用。”

    “你们竟然瞒了我这么久,还有什么瞒着我,快快从实招来。”我佯装严肃,对着吕青橙板着个脸。其实这也不能怪他们,如果今天他们完成任务,离开济南,或许我们一辈子都不会再相见,我永远都不会知道关双羽是四胞胎,也就谈不上欺骗。谁知造化弄人,我把吕青橙的心留在了这儿。

    “我又不是故意的。说了这么多,我都饿了,去,弄点儿吃的。”最近几天,吕青橙一直拿我当丫鬟使,若不是看着她受伤,早把她就地正法了,

    “哦。”脸上装的再严肃,还不是心甘情愿的跑去厨房。

    “米粒儿,有没有吃的?”跑进厨房,却看到米粒儿正在翻云覆雨,高压锅喷的满屋子雾气,跟澡堂子差不多。

    “我炖了排骨汤,给大家改善一下伙食,也给病人补补身子。”

    “吕青橙饿着呢,你快点儿。”

    “知道啦,我等会给你送过去。”米粒儿声音略带一丝幽怨,好像对我有很大不满。

    不大一会儿,米粒儿便送来一大锅汤,拿了两个碗,还算她有良心,她要敢拿一个碗,我就敢跟她拼命。

    吕青橙却等不及了,从我手中抢过去就喝,喝完还咂咂嘴,说了一句真香。

    米粒儿撅着小嘴,独自生闷气。

    突然,吕青橙脸色大变,用手握着胸口,脸都扭曲的不成样子。

    我差点给吓坏了,赶忙按住吕青橙,一个劲的问怎么了。

    米粒儿跑了过来,快速查看一翻,最后吐出三个字,中毒了。

    我死死的盯住米粒儿,汤是她做的,也是她端过来的,现在跟我说汤里有毒,怎么能不怀疑她。

    米粒儿吓得直往后退,从来没见我这么对她。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米粒儿拼命摇头,随即从地上爬了起来,“救人,救人。哥,你拿牛奶,越多越好,去啊。”

    后面俩字米粒儿几乎是吼出来的。

    我回过神来,把冰箱里的牛奶全都抱了出来,等我回来的时候,米粒儿已经拿着药箱开始救人了。

    折腾了一大圈,人总算没事了,但身子更虚了,这几天算是白养了。看着吕青橙面黄肌瘦的小脸,我心里又是一阵刺痛。

    “怎么回事?”我冷冷的开口,语气不带任何感情。

    米粒儿跑到门口,拉开虚掩的门,四处瞅,确信没人,这才重新将门关好,胆怯的走了回来。

    “哥,你相信我么?”米粒儿委屈的都快哭出来了,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我。

    “你先说。”

    “我没有下毒,虽然我跟吕青橙合不来,还没必要杀她。”

    “我不想听这个,这碗汤是怎么回事?”我平静的开口,这时,我很冷静,冷静的有些可怕。

    “我就离开过一会儿,有人动了我的汤。这个人,一定是我们院子里的人,如果你想找出来,我可以帮你。”

    米粒儿的话,像万千针刺,一阵阵的刺伤我的神经。最不愿意听到真相,因为真相往往最伤人心。

    算下来,院子里只有十个人。我跟米粒儿兄妹,孟琪孟佳兄妹,康文狒狒哥俩,躺在床上的关双羽吕青橙,还有蓝雪儿跟吴天。如果真的是他们当中的一人所做,又能让我怎么办。

    好像谁都有嫌疑,又好像谁都不可能。

    就拿狒狒来说吧,呆头呆脑的他被怀疑的可能性最小,但如果受人指使呢,力大无脑,被人利用的可能性最大。

    似乎吴天的动机最大,他跟我们的关系最浅,又是杀人犯,多杀一个也不在乎。世界级的杀人犯,会无缘无故弄死一个小女孩儿么,而且还是用毒,似乎也说不通。

    把所有的人一个一个排除,最后发现,其实谁也没有真正被排除在外。

    想得头脑混沌模糊,也没个准确结果。

    看来只能从桌子上的汤寻找线索了。

    “青橙中了什么毒?”最后我还是选择相信米粒儿,不为别的,就凭她救过青橙两次。

    “鹤顶红,就是汞中毒。”米粒儿把剩下的汤递了过来。

    我放在鼻子出嗅了嗅,有一股淡淡的水银的味道。汞,俗称水银,也是剧毒鹤顶红的主要原料,属于重金属,对人体危害极大。古有吞金自杀,跟喝下水银一个原理。

    “把汤倒掉,这件事,不要再提。”

    “哥,你就不想查出真凶,还米粒儿一个清白?”米粒儿胆怯的盯着我看。

    “那你想是外面的谁,康文还是狒狒?”我情绪有些激动,指着门外对米粒儿低吼。米粒儿终于控制不住,豆大的泪珠啪嗒爬吧的往外掉,跟不要钱一样。看的我心疼不已,却不敢去劝。

    我可没想就此打住,吃我的,住我的,最后还动我的人,我不是慈善组织,更不是养白养狼。人,一定要抓,我倒要当面问问他,我米玉儿到底哪儿做错了。

    留米粒儿在青橙房间守着,我便独自去找线索。既然用的是毒,就不可能只有汤里那一点,从谁身上发现水银,谁就是下毒之人。

    关双羽吕青橙吴天三人都是独自一间房,虽然不大,一个人满放的下。孟琪康文狒狒我们四人住一块儿,米粒儿蓝雪儿孟佳住一块儿,总共就五间屋子,我可以挨个的查。

    我阴沉着个脸跑前跑后,从每一个人身边停留了至少十分钟,但还是无果。最后连关双羽的房间都去了,想个小狗一样到处嗅,除了发现关双羽该洗澡之外,什么都没找到。

    大家伙一个劲的问我怎么了,我也懒得搭理他们,最后每人送我一句神经病,我便跑开了。

    心烦意乱的跑到了前院,突然想起这儿还有三间房没查。其实我最不愿意查这儿,因为前院只住过四个人,我,米粒儿,孟佳,蓝雪儿。

    来到蓝雪儿的房间,这是曾经我住的地方,后来被蓝雪儿霸占了,也就成了她的。

    看着熟悉而陌生的房间,我好像很久没来过了。双人床,藤椅,茶几,所有的家具都没有变,只是多了一个布娃娃,粉红色的,肥嘟嘟的很是可爱。

    奋力一嗅,还是发现了水银,很淡,但是很刺鼻,顺着气管进入胸腔,同时刺痛了心。

    从房间的一个角落找到了水银,无力的拿了起来,冷笑着扔在茶几上。刚刚一直在找这东西,现在找到了,却想再放回去,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放回去。

    一回头,蓝雪儿出现在门口,看着茶几上的水银,面无表情。

    蓝雪儿低头冷笑,转身把门关上了,还不放心,又给锁上了。

    那种妩媚而阴狠的冷笑,让我想起了那个夜晚,那个初次认识蓝色妖姬的夜晚。一个全身蓝色的女孩儿,拿着手机给地上的流氓拍照的时候,脸上也是这种笑 。

    或许我把蓝雪儿留在家本身就是错的,她是狼,心狠手辣的狼,对谁都下的去手,什么都做得出来。

    但她终究是师父的女儿,是师父的软肋,就算她再不对,我也不能动她,就因为他有个我喊他师父的爹。

    “这是你的?”我指着茶几,盯着蓝雪儿的眼睛。

    “恩。”蓝雪儿轻轻点了点头。

    “那你把它放在汤里干什么?”

    “没什么。”

    “你不知道这东西有毒么?”

    “就是知道它有毒,我才放的。”

    “你不承认,我也会拿你没辙,你完全可以说是有人诬陷。”

    “为什么要诬陷,我就是想让吕青橙死。”蓝雪儿说的风轻云淡,仿佛一切跟她无关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