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时分,接到孟琪的电话,说是下午赶到济南,晚上一起聚聚,带上大家。

    方家遭此大难,自保尚难,应该不会再生枝节。被人囚禁的滋味肯定不好受,我也就跟师父求了求情,放孟琪回来。

    正百无聊赖的在大街上溜达,一面广告墙吸引了我的注意。上面有招租的,找工作的,招工人的,寻人启事,千奇百怪,五花八样。甚至还有一张三个月前的悬赏令。

    刘江山,男,二十八岁,被判无期徒刑,两次越狱,目前在逃。请广大市民留意,如有提供疑犯消息者,悬赏人民币三十万。 -----某某警察局。

    旁边附黑白照片一张,短发,浓眉大眼,目光炯炯有神,一看就不是好惹的主,看来三十万也不是那么赚的。

    我这儿正兀自叹息,路边闪出几个不速之客。手拿棍棒,气势汹汹的朝我走来。

    “小子,识相的快把钱交出来,老子放你一条生路。”对面一个满脸麻子的人,挥舞着棍棒叫嚣着。

    我左右看了看,此时正是饭点,大街上没几个人,喊救命都不一定管用。就算如此,这几个抢劫的胆子也够肥的,青天白日就敢行凶,穷疯了吧。

    “这里没有人唉。”我佯作惊恐说道。

    “知道就好,快掏钱,免受皮肉之苦。”麻脸嚣张的笑笑,手里的铁棍随时都有可能落下来。

    “可惜你们找错人了。”说完脸色一变,握紧拳头就冲了上去。对面五个人,手里都有家伙,我不敢保证全身而退,只好先下手为强。

    麻脸咧嘴一笑,带着人就摆开了架势,看来他们也都是老手了。

    刚一接触,我便后悔不已,这些人哪儿是普通的劫匪,个个手上都有功夫,如果对方赤手空拳,我还能勉强对付一到两个,现在一下就是五个,手里不是铁棍就是木棒,看来今天要吃大亏了。

    身上至少挨了五六棍子,我依然不肯服软,就算今天被打趴下,我把钱送医院,也不会给这些人。忍着疼痛,劈手夺过一根铁棍,又跟这些人陷入混战。

    坚持了不大一会儿,便感到力不从心,这伙人哪儿是要钱,分明是要命,招招对着要害招呼,这要是挨一下子,非死即伤。

    眼看着快要坚持不住,从旁边跳出一人,随即加入混战。有了帮手,瞬间压力骤减,五个人很快被解决了,全都躺在地上打滚。刚才吃了大亏,下手有些重,看到他们痛苦的表情,我都有些不忍。

    “快走吧。”我挥挥手,示意他们走,铁棍也扔出老远,上面还带着血迹。

    五个人这才连滚带爬的跑掉了。

    再转身看帮我那人,不禁一愣。

    “三十万。”我皱着眉头,三个字脱口而出。

    刘江山无所谓的笑笑:“我这刚帮了你,你就想拿我见官,有点儿不仗义吧。”

    “哪儿能呢,谢还来不及呢。米玉儿。”我伸出右手。

    “刘江山。”两只手轻轻的握了一下。

    “满大街都是捉拿你的告示,你还敢露面,就不怕被人盯上么?”我心里也是一阵郁闷,竟然让一个在逃犯给救了,如果不送他见官,这算不算包庇罪,送他见官,算不算恩将仇报。

    “三十万,拿着可有些烫手,呵呵。”

    “感谢你仗义出手,不然,我今天可就栽在这儿了。”我苦笑一声,连几个小毛贼都对付不了,这么多年的功夫算是白练了。

    “小事,小事而已。你鼻子都流血了,要不要去医院?”

    这时,收到一条短信,是乞丐发来的,上面只有两个标点,四个字:“砚湖,救援。”

    乞丐向来都是这么简短,越是简短,就越是说明情况紧急,我这刚跟人打了一架,体力有些不支,现在集合人也有些来不及了。抬头一看刘江山,心道,既然欠了你一个人情,债多不压身,那就再借一个。

    “兄弟又碰上麻烦事了,借用你半天。”

    “那你可得花钱买。”刘江上半开玩笑的说道。

    “那就妥了。”说着便打通了小马的电话,中午时分想打辆车都难,若是小马在附近,反而节省时间。

    三声盲音,电话接通。

    “小马,你在哪儿呢?”我有些着急,心中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可千万不要出什么事啊。

    “什么小马,你是谁?”对面一个陌生的声音传来。

    “你又是谁,小马手机怎么在你手上。”我皱眉问道。

    “你朋友叫小马?他现在在医院呢,暂时接不了电话,既然你是他朋友,能不能联系一下病人家属,把住院费交一下。”对面很是客气的说道。

    “我马上就到。”说完便挂断电话。心里跟着犯嘀咕,怎么这个时候掉链子,开出租车的送进医院,多半是因为车祸,小马车技不错,怎么会出车祸呢。

    暂时管不了那么多了,拉着刘江山,打了辆车就往砚湖赶。

    砚湖,城市边缘的一座小型人工湖,最初是为了灌溉农田修建,后来水源污染,就再也没人动过。一潭死水,路过就会闻到异味,路人全都躲着走,乞丐怎么会来这儿。

    下车之后,远远看着七八个人对着乞丐拳打脚踢,顿时火冒三丈,车钱都没给就跑下了车。

    刘江山扔下二百块钱,说了一句在这儿等着,就跟着我跑了过去。

    两个人三两个回合就把众人赶跑了,我这才看清刘江山的身手,勾拳巧妙,平拳有力,马步扎实,下盘坚固,原来也是个练家子,如果不带他来,我自己肯定是无济于事。

    再去看乞丐,身下竟然还护着一人,搬开乞丐,一个女孩儿的面孔便出现在我眼前。顿时火气更盛,乞丐护着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孟佳。

    “孟佳,孟佳,你醒醒,别睡。”我使劲的摇了摇孟佳的肩膀,并快速查看伤势,却发现并未受伤,只是昏迷不醒。

    “别摇了,她被人下了药。”乞丐虚弱的开口,嘴角还渗着血迹,看样子伤的不轻。乞丐本来就穿的破破烂烂,被人群殴了一次,更不像样子。

    “走。”抱起孟佳,就往出租车上跑,后面刘江山扶着乞丐,也跟着往回赶。

    车子狭窄,放不开那么多人,只好留下刘江山。

    出租车司机一看是个乞丐,身上还有血迹,说什么也不让上车,最后刘江山扔给他一千块钱,勉强答应下来。

    “去市区医院,快点。”坐在后排照顾着孟佳,回头望着远处的刘江山,突然感觉很对不起这个在逃犯,用他的人,花他的钱,最后还把他扔在这荒郊野岭,没有半个小时,他都别想走回市区。

    不大一会儿,我感觉孟佳动了一下,浑身发热,小脸滚烫,身体不自觉开始扭动,呼吸变得急促,嘴里不断的发出低吟。

    “师傅,麻烦你快点儿,我这儿有病人。”我急得满头大汗,小祖宗,你可别在这儿发情啊。

    “我尽量,你又不是不知道,咱这地方堵车堵的严重,万一碰上,我也没办法啊。”司机也看出情况紧急,脚下的油门一直就没减,连着闯了仨红灯,一千块钱也够他开三次罚单的了。

    紧赶慢赶的赶到医院,把两人全都送进了病房,这才松了口气。拿银行卡去门口取了点儿钱,先去把小马的住院费交了,顺便看看伤势如何。

    找到小马的病房,推门而入,小马正脸色苍白的挂着吊瓶。

    “小马,感觉怎么样?”确信小马没有睡着,我才走近小声开口。

    “老板,又要麻烦你了。”小马苦笑,脸上的肌肉十分僵硬,笑得很是勉强。

    “你这是怎么回事儿?”看着小马的伤势,不像是出了车祸,倒更像是被人打的,开着撞,脸上绝对撞不出巴掌印。

    “是黑市车赛的那些人,上次你不是给了我十万块钱么,我拿去还债了,他们见我有钱了,就又来要,我拿不出来,就把我打了。”小马虚弱的说道。

    “你欠他们多少钱?”我强压怒火,死死的盯住小马。

    “二十一万。”

    “你他妈是不是活该,为这点钱让人打成这样,你不会跟我要!”终于爆发开来,本来事情就不顺,他还拿这种破事来刺激我敏感的神经。

    “请保持安静,病人需要休息。”一名护士听到我的喊叫,赶忙进来劝止,语气生硬,脸色铁青。

    我没好气的看了她一眼,挥挥手示意她出去。

    “好好养着吧,剩下的不用管了。”看着可怜巴巴的小马,现在都不敢直视我的眼睛,叹了口气,向外走去。

    “老板,”小马喊住了我,声音小到快要听不到了,“谢了。”

    头也没有,走了出去。

    乞丐伤的虽然不轻,但都是皮外伤,并未伤筋动骨,擦了药水,包扎了一下,躺在病房休息。看着他浑身穿的破衣烂衫,医生没把他赶出去就算对他不错。

    “说。”我没好气的立在一边,等着乞丐开口。

    “今天中午我在路边乞讨,看到有人找那小女孩儿的麻烦,小女孩儿看着面熟,应该是在你家门口看到过。后来小女孩儿就被人带走了,应该说是被人扛走的。我立刻追了上去,就追到了湖边,我一个人打不过他们,就给你发了条短信。走近一看,小女孩儿被人下了药,这几个人可能是要强|奸她,我拼命护着她,后来你们就赶到了。”乞丐见我脸色不好,详细的说出了事情经过。

    “你以前见过那些人么?”

    “没见过,估计是些小流氓小混混。”

    “伤好之后,过来找我,以后不用做乞丐了。”

    走到医院大厅,安静的坐在靠椅上,双手抱头,难道今天是渡劫日么,诸事不顺。

    屋漏偏逢连夜雨,一夜大雪又加霜。

    一阵急促的鸣笛声之后,一名全身蓝色的女孩儿被人推了进来。女孩儿蓝色外套,蓝色运动裤,蓝色板鞋,只有肚子上一片殷红,殷红中央,插着一把刀。

    女孩儿就这样在我身边经过,双眼紧闭,嘴唇干裂,精致的小脸透着惨白,静静的被推进急救室。看着急救室的房门关闭,大灯闪亮,我反而平静了下来。

    刚刚送进去的女孩儿,正是蓝雪儿。

    呆立良久,苦笑一声,眼泪就跟着下来了。如果蓝雪儿下不了手术台,我就等着跑路吧。

    无数个可能在我心中掠过,最后锁定在一个人身上,阿强。

    方磊方辛未父子去了国外,不可能是他们俩,跟蓝雪儿有如此大仇恨,想置之于死地的,除了阿强也就没有别人了。

    医院门口站着一人,刚刚蓝雪儿被送进来的时候,门口那人跟蓝雪儿乘坐同一辆车。

    “这位大叔,是你送那位蓝色衣服女孩儿来医院的么?”我很客气的开口。

    “是我送来的,你是?”

    “我是她哥哥,谢谢你把我妹妹送来医院,这是一点心意,还请你收下。”说着我便递出两千块钱。

    “这可使不得,”对方赶紧推辞,不敢收钱,“你快留着给丫头救命吧,这丫头长的挺俊的,可千万别出什么事啊。”

    “能跟我说说我妹妹怎么受的伤么?”

    “这丫头也是性子倔,大街上有个小毛贼抢丫头的包,丫头不给,还把小毛贼打了一顿,这还不算完,非要送警察局。小毛贼都跪下求饶了,丫头就是不依,最后被人捅了一刀,人就跑了。大街上到处都是人,也没人敢管,我就打了120,陪着送医院来了。既然你是丫头哥哥,人就交给你了,好好给丫头看看,记住啦,小伙子?”

    “恩,谢谢大叔。”

    送走了那位好心人,我心里一团乱麻,这会是巧合么,我绝不相信这是巧合。

    米粒儿打来电话,看来丢了蓝雪儿,她该着急了。

    “米粒儿。”我接起电话,有些不爱说话。

    “哥,雪儿姐丢了,电话也打不通,这都快一个小时了,都快急死我了。”米粒儿声音都变了,看来确实着急了。

    “来医院吧。”我缓缓说道。

    “市区医院?”米粒儿先是一愣,随后开口问道。

    “恩。”随后我便挂断电话,现在我是一个字都不想多说。

    等了大概半个小时,米粒儿才匆忙赶来,一同前来的,还有关双羽吕青橙二人。

    一见到他们,我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因为我味道我一股熟悉的味道。

    “米粒儿,是不是跟人打架了?”我拉着脸问道。

    “没有啊,好好的干嘛跟人打架。”米粒儿有意躲着我的眼睛。

    “那这是什么?”我指着米粒儿衣服一角,三个殷红小点,不是血迹还能是啥。半个小时不到,米粒儿身上带有血迹,我自然能分辨的出。

    “我流鼻血了。”米粒儿还在撒谎。

    “那你们集体流鼻血了么?”我有些气急败坏,关双羽吕青橙身上多多少少也有血迹,只是很少,不易发现。

    之后的十分钟,我才了解到事情真相。

    米粒儿跟蓝雪儿去逛街,半路两人分开了一会儿,蓝雪儿就不见了。一开始米粒儿也没在意,就在大街上等了起来,可大半个小时都过去了,电话不通,短信不回,这才觉得蹊跷,到处打电话询问。正好关双羽他们正在附近,也就跟着帮忙寻找。

    寻找无果,米粒儿给我打电话,我通知他们来医院。

    在路上,碰上了不少生面孔,二话不说,见面就打。关双羽,吕青橙,米粒儿,一个比一个生猛,怎么会轻易吃亏,几个回合就把人群给打散了,之后才急匆匆赶到医院,也就有了我们刚才的对话。

    “哥,雪儿姐呢,为什么让我来医院?”米粒儿疑惑不解问道。

    “在那儿。”我指了指亮着大灯的抢救室,脸色很不好。

    “怎么回事儿?”米粒儿有些震惊,有些不敢相信的盯着我看。

    “被人捅了一刀,应该问题不大。”这话我自己都不信,一个十七岁的小女孩儿,被人捅了一刀,还说问题不大,这话谁听了敢信。

    米粒儿一听这话,脸色瞬间拉了下来,不再开口言语,只是静静的等待着手术结果。

    之后交费、拿药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都是关双羽在跑,我跟米粒儿一人坐在一边,目光呆滞的等待着,吕青橙坐我一旁,安静的陪着。

    “让我抱一会儿。”良久,我看着吕青橙缓缓开口。后者则轻轻点头,顺势倒在了我怀里。

    先是我遇到抢劫,幸亏碰上刘江山,这才没吃多大亏。接着,不顺心的事便一件接着一件,小马被人追债,孟佳被人下药,乞丐被人殴打,雪儿被捅一刀,米粒儿、关双羽、吕青橙同时遇袭,难道这一年的霉运,全让我们在同一天赶上了么。

    一件件的烦心事,让我变成一只受了惊的小鹿,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会令人坐立不安。

    电话再次响起,我却不敢去接,我怕听到再有人出意外,我怕我会崩溃。

    “玉儿,电话。”见我迟迟不动,吕青橙抬起脑袋,看着我提醒道。

    拍了拍吕青橙的肩膀,示意她坐好,走出医院大厅,这才按了接听键。

    “喂,你好,请问你认识孟琪么?”孟琪的手机,传来的却不是孟琪的声音,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孟琪呢?”我冷冷问道。

    “我们是xx公安局的,在高速路上发生了车祸,通过伤者的身份证得知,此人名叫孟琪。电话本里第一个电话便是你,上面备注是‘兄弟’,我们便跟你取得了联系。”

    “车祸?人怎么样了?”我顿时脑袋一热,有些失态。

    “人已经抢救过来了,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医院需要你来一趟,你看几点能到?”

    “我尽快赶过去,把地址给我。”

    把地址记在了心里,挂断电话,拿起手机就扔了出去,砸在医院的墙角,瞬间摔的粉碎。

    缓缓回头,正好碰上米粒儿吕青橙关切的眼神。

    “我,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