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大明京城燥热不止,连续数年的干旱让柳树的枝叶打起卷,整个城市上空充斥着僵尸般地诡异之气。南城广宁到菜市大街路口戒备森严,团营八千战兵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从刑部大狱至菜市大街布满了兵丁,五城兵马司也是全员出动严防不测。最近京师很是不太平,锦衣卫北城千户所几乎是家家戴孝,其中缘由连普通百姓们都心知肚明。大明破奴侯在自己重兵把守的腹地遇刺重伤,其幕后黑手剑指锦衣卫。

    京师最近流言四起,一种传言说是大明奸臣横行,他们特地派杀手刺杀大明忠臣破奴侯,就是要为建奴入侵大明扫清障碍。这个传言说得有鼻子有眼儿,很快就被另一个流言所压制。说是大明破奴侯与建奴有死仇,破奴侯在哈森苏木战场阵斩老奴努尔哈赤后,建奴伪汗王皇太极带着一帮兄弟们时刻想为父报仇。这次针对破奴侯张平安的刺杀,就是建奴奸细所为。这个颇有说服力的流言,很快就压制了锦衣卫刺杀破奴侯的谣传。

    但是,京师北城几日之内连发命案,死亡之人不是锦衣卫校尉就是校尉的家人。与此同时,在京城的其他地方,数十个锦衣卫缇骑离奇中毒身亡,大明京城笼罩在恐怖地阴霾之中。最为诡异的地方在于,任谁都清楚这个泼天大案是谁人做下的,可锦衣卫和五城兵马司却漠视不见。以睚眦必报著称破奴侯的手下们,也没有为破奴侯遇刺上报朝廷,以毛羽健为首破奴侯一系的朝廷官员也没有一个上奏此事。倒是东林党人左都副御史李邦华上了一道奏章,严陈暗地刺杀勋贵一事将带来不可预见地后果。

    李邦华在奏章中坦言,暗杀地先例一开,就会给那些有实力的外藩和土司们一口实,他们也会用暗杀手段解决其大明派驻的官员。但是,李邦华的奏章并未在朝堂上引起太多波澜,主要当事方都以沉默应对。锦衣卫这边吃了大亏,他们十分清楚锦衣卫缇骑被暗杀,跟他们剿灭破奴城宣慰使司驻京衙门信使有关。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更是对破奴城宣慰使司驻京衙门探查手段感到心惊肉跳。郑泰他们所杀之人,全部是锦衣卫中参与过许显纯逃离京城之人,这些精准地暗杀报复,等于是给锦衣卫传递了明显的信号,破奴城宣慰使司已经完全掌握了锦衣卫所有谋划。

    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最为揪心的就是,他通过锦衣卫这些校尉们被精准暗杀,大致能猜到是锦衣卫内部出现了奸细,而且这个奸细必定是他心腹之人,可骆养性愣是想不出是谁出卖了他。破奴城宣慰使司驻京衙门无声地报复,给大明朝廷和崇祯皇帝出了个难题,如果大明朝廷继续漠视下去,被激怒的破奴军极有可能高举反旗。在破奴侯张平安生死未仆的关键时刻,大明朝廷要是不能安抚住破奴城宣慰使司那些虎狼,大明京城将面临血雨腥风。

    在政治上讲究相互妥协,破奴城宣慰使司无言而又残酷地抗争背后,隐藏着恐怖地实力。崇祯皇帝在这个关键时候,也不会进行全面妥协。要是崇祯皇帝退让太多,就会被有心人看成是破奴侯遇刺与皇帝有关联。于是,牺牲掉没有大用的袁崇焕,就是一种双方可以接受的选择,至少大明朝廷做出了一定的退步,破奴城宣慰使司驻京衙门在得到这个消息后,也没有对锦衣卫发起新一波的暗杀。

    原蓟辽督师袁崇焕被抓入锦衣卫诏狱不久即被押往刑部大狱,面对三司会审,袁崇焕一直不发一言。对于袁崇焕这个督师,破奴城宣慰使司驻京衙门向大明朝廷提供了大量证据。从蒙古朵颜收集来装大米的粮袋,到袁崇焕与皇太极之间往来密函。不管破奴城宣慰使司提供的证据是否造假这都无碍大局,是个人都知晓破奴侯与袁崇焕之间龌蹉不断,破奴侯想落井下石栽赃陷害也算是人之常情。袁崇焕面对破奴侯一系提供的大量证据,依然是闭口不答。本来审讯袁崇焕有关朝廷的脸面,对其通敌之罪也一直没有定论,关键是一个皇帝任命的蓟辽督师通敌,崇祯皇帝的脸面就丢得太过干净。

    在大明朝廷需要用袁崇焕的人头与破奴城宣慰使司进行交易时,那些拿不上台面的证据瞬间变得货真价实。大明刑部久拖未决的袁崇焕通敌之罪,在短短几天就有了定案。刑部最终认定大明原蓟辽督师袁崇焕,犯私通建奴、遣散勤王援军、给阉党首逆魏忠贤立生词等二十六条罪行判处了凌迟。在崇祯二年和三年初,遭受过建奴屠戮余生的直隶百姓们,恨极了纵敌入关的祸首袁崇焕。他们早早地拥挤到刑场周围,观看大明奸人袁崇焕被千刀万剐。

    菜市大街东头把角的一处茶楼是观刑的最佳场所,二楼空旷的大厅中只有寥寥数人,今日是大内秉笔太监曹化淳请张家庄主事人郑泰前来谈心观刑。从私人情义上讲,郑泰与曹化淳颇有共同言语,两人之间也时常相互照应。可他们身后的主人,却是大明最不和谐的君臣。破奴侯张平安遇刺重伤后,两人还是头一次有空坐下来闲聊。

    “多日不见老弟最近清瘦不少,最近京城多不太平,老弟要多加小心为上。不知破奴侯伤情如何?”曹化淳率先开口,关心地话语中含有警告。

    “唉!没有破奴侯伤情新的消息,这天下是越来越乱,老哥你也要多保重。内廷也不是铁板一块,盯你老哥位置人不在少数,高公公热心抓兵权看样子所图甚高。”破奴城宣慰使司到处都有眼线,曹化淳警告郑泰的言语显然并没有打动郑泰。眼见伺候的小内侍远远地没有靠近,郑泰也借助收到的消息小声警告曹化淳,高起潜这个阉货当上团营提督太监后心里开始有些不安分,准备谋求更高地目标。

    “老弟有心了,内廷自有法度,皇上睿智刚毅,容不得袁崇焕这类小人!当然了,破奴侯带兵日久,在军事眼光上往往有其独到见解。张家庄又在加强防御,你们是不是觉得建奴有可能再次入关?”曹化淳在吹捧崇祯皇帝的同时,也顺带拍了一下破奴侯,话里话外就是想从郑泰这里打听建奴入关的具体时间。

    “建奴入关几乎可以说是铁板钉钉的事,要不然,兵部孙大人到处调兵来京师干什么?孙大人老于兵事,这点上连破奴侯都钦佩不已。老哥,忠言逆耳啊!要想当年岳武穆,不就是讲了几句迎二圣回朝地真话,结果一个莫须有的罪名要了他的命!我破奴侯点出奸臣袁崇焕的谎言,结果呢,榷场被关闭。老哥,这世道讲真话要人命呢!”

    郑泰这话说得声音很小,却把曹化淳恶心得想吐。郑泰拐着弯骂皇上,暗地里指责崇祯皇帝就是本次刺杀地幕后黑手。曹化淳心中暗想,你郑泰把张平安比做岳武穆,他张平安有做岳武穆的觉悟吗?这个狐狼张平安比唐朝权臣安禄山还要狡诈。最为关键的是,安禄山的职位是大唐朝廷给的,而张平安的权利是自己争取的,大明朝廷对这个破奴侯除了榷场外就没有能制约他筹码。安禄山起家造反时不过十余万兵马,后面数十万大军都是被裹挟造反的。

    现如今,破奴军不算辅兵就有三十万之众,他们要是想裹挟乱军可以轻易地达到百万以上。远的不说,就拿陕西闯贼高迎祥来说,除了有个虚名外要啥没啥,现在也不有数十万流民大军。破奴侯是要名声有雄镇万里草原的威名,要钱财金银比大明朝廷还多数倍,可以说是雄兵如海战将似林。因此,郑泰在言词中暗示大明应该开放榷场,曹化淳对此装聋作哑。断绝破奴军物资供给是崇祯皇帝的既定方略,曹化淳当然不会接这个话茬。

    “老弟,张家庄加强防御人手是否够用?要不要咱家跟兵部孙老大人通融一下,让兵部出公文从关外调集部分人手?”

    曹化淳的好意让郑泰犯起了恶心,这大明崇祯皇帝还真把破奴军当成了脏抹布,想用就用想丢直接丢人茅坑中。曹化淳这个试探问话太过直接,郑泰在没有接到明确指令之前当然不会轻易表态。郑泰清楚自己的身份,他接到最新指示,破奴军如今是副帅陈挣主持军务,这类调兵的大事就该由副帅陈挣决策。副帅陈挣的想法是什么郑泰不能瞎揣测,他说起话里给自己留下了足够的余地。

    “唉,张大帅还在重病之中,我破奴军今后该如何打算,除了有朝廷的调派外,还得破奴城宣慰使司来做最后决策。”

    郑泰没有拒绝大明兵部调派,也没有做任何承诺,但郑泰这个态度就表明破奴侯张平安没有明确提出造反。曹化淳试探出破奴城宣慰使司这个底线,也就可以回去交差了。就在这时,窗外街巷一片嘈杂骚动,大明原蓟辽督师袁崇焕的囚车,从刑部大牢已经押至刑场。二尺高三丈见方的刑台,刽子手小刀刘早就把他行刑的家伙摊在地上供围观百姓们欣赏。当披头散发满身污迹的袁崇焕被拖上刑台时,现场数千百姓们用怒吼发泄对袁崇焕刻骨地仇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