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走出房间,我才发现,整个客栈已经空空荡荡,除我们三人之外再无别人。

    “人呢?”我好奇地问。

    面具男说:“我的人已经将这里清空了,刚才的谈话都是机密,当然不能有闲杂人等在旁。”

    我哑然,将这么多人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赶出去,动静一定小不了,还机密个毛线啊!早就被人发觉不对劲了好不好?瞥了一眼一本正经的面具男,我小声跟岚说:“你们这个大祭司到底靠谱不靠谱啊?”

    还没等暮紫岚回答,面具男冷冷地说:“你放心,我自然有能力让今天这里发生的事情彻底被遗忘的。”

    “我们已经决定跟你合作,下一步我们应该怎么做?”暮紫岚问道。

    大祭司沉吟了一下,说:“你要找的人,应该在皇城之中。不过那里受到的法术干扰太多,我也无法知道确切的位置。还需要再进一步细查。”

    暮紫岚顿时露出难色:“据我所知,皇城的大门不会轻易打开。我们怎么进去,跟随您的队伍吗?”

    “不行,你们必须秘密进宫。我此番出宫,暗地里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随侍的几个人早被他们知道得清清楚楚,如果贸然加入两个陌生人,太引人注目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直接说我们进不去得了。”我泄气说。

    他听罢,说:“怎么?这样就放弃了吗?我自然有我的打算,听好,前不久长安周边的一个村子发现了一株长势极佳的兰草,根部居然结出了生铁。我看这也算是一件奇事,等我回去便令他们将此草进献给皇上。到时候,你们就自称是这家的家人,混在献宝的队伍中,等你们一进皇宫,我便好接应你们了。”

    “刚才你不是说大祭司统治天下吗?怎么多出来一个皇上?”我问道。

    大祭司狠狠白了我一眼:“没让你关注那个!总之计划就是这样,一定要提前找到这家人,混进去。到时候见机行事,确保万无一失。”

    “好,我明白了。”暮紫岚点头说。”

    大祭司走向门口,我才发现,此时整个客栈都被一层透明的膜状物从外面包裹了起来,阳光洒在上面,发出奇异的光彩。外面站着很多人,都穿着统一的制式服装,看上去是些训练有素的卫兵。这里是闹市区,竟然集结起这么多卫兵,看这个排场,这个大祭司的确并非泛泛之辈。

    他打了一个响指,外面那层膜状物一下子就消失了,与此同时,一道紫色的光射进他的手里,化成一小团紫色的火焰在他手上跃动着。他甩了甩手,那火焰又倏忽不见了。

    这时,外面的人群里急急挤进来一个老头,大概五十岁左右,五官周正,第一眼看过去忠厚老实的样子。“大人,您可算把结界收了。他们说您一人跟两个走江湖的在这里面,我们在外面看不到这的情况,真是急坏了!”他的眉头拧得很紧,一过来就说,声音洪亮,底气十足。

    大祭司有点不耐烦地说:“行了忌无言,我能有什么事?你实在是多虑!”

    “你这管家这么关心你,应该是称职才对。”我说。

    没想到大祭司扑哧笑了出来:“管家?也算是吧。”

    我打量着那个老头,问:“他不是你的管家吗?”看上去很有忠仆之相啊!

    “大人,这是谁?怎么在您面前说话如此放诞随便?”忌无言只是瞥了我一眼,便对着大祭司说道,仿佛我根本都不值得他看一眼一样。

    “他才不是我的管家,苏正直,这是当朝丞相,姑且算是这天下的管家吧。”然后他对忌无言说,“行了,她们只是普通百姓。你先去前面备车,现在启程回宫。”

    丞相忌无言应了一声,立刻出去了。

    这个自称大祭司的面具男,看上去年纪很轻,使唤起丞相来毫不客气,确有几分王者的风范。我想着,跟他说:“等等,你马上就要走了,介不介意把你的面具摘下来?我们既然已经决定合作,总不至于连你长什么样都还不知道吧?”

    他听了我的话,轻笑一声,随手就摘下了面具。

    我顿时愣住了!怎么是他!我脱口而出:“唐风!”那张脸竟然跟唐风毫无二致。

    他从从容容地说:“我并不是你说的那个人。苏正直,我叫刈差,告诉你名字是为了表示我的诚意,你明白吗?”

    的确,虽然是再熟悉不过的面容,却是陌生至极的目光,那里面包含着的不怒自威的压迫感与有点与年龄不符的老成,大概是唐风永远也不会有的东西。“我知道,你不是他。你是大祭司大人。”我有点落寞地说。

    两天后,我跟暮紫岚踏上了进宫的征程。发现兰草的一家人大概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竟然有机会进宫!对于普通人来说,这已经是莫大的荣耀,而且还有可能会面圣。暮紫岚告诉我,虽然杨氏只是名义上的统治者,实权早已落入大祭司之手,不过皇族依然有相当高的地位。至于祭司一职,是世袭,一出生就秉承祖先的智慧,再加上从小受到的教诲,使每一任大祭司都有异于常人的能力。这里只有贵族才有姓氏,大部分人只有名而无姓,而祭司一族是唯一没有姓氏的贵族,因为他们不需要用姓氏来表明身份的显贵。

    护送贡品的平民名额只有五个,而这家人沾亲带故能靠上关系的就有将近二十人,个个争着要进宫,为了这两个名额,暮紫岚着实花了一大笔,估计这帐又算到刈差头上了。

    护送一株兰草,用上了四辆做工考究的高级马车,着实能看出贡品的分量。虽然有四辆车,不过我们五个人挤在一辆车里。头车里是两个带路的禁军小头领,第二辆车里就是那株兰草,他们用上好的丝绒围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布仓,贡品被小心地放在了里面。那个小布仓的精致程度实在让我咂舌,在我看来,它的价值远远高于里面的兰草。

    我们就坐在第三辆车中,马车里面的空间颇大,五个人坐在里面倒也算舒适。我跟暮紫岚坐在一侧,正对着其他三个人。其中一个是光头,一坐进来整个车厢便立刻有种“蓬荜生辉”的感觉,他四十岁出头,看上去十分精明,算是我们中领头的。其余两个人分别是他的妻子与弟弟,年纪比他稍小。这三个人从坐进车里来起,就对着我俩虎视眈眈,满眼警惕。他们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我们要花这么多钱非要进宫看一看。万幸看在钱的份上,这几个人并没有多问。我跟暮紫岚名义上是这家的两个妹妹,不过就车里这“剑拔弩张”的架势与气氛,实在是跟“五好家庭”相去甚远。最后一辆车是三个押车的卫兵,个个面色严峻,一看就是武功高手。

    四辆车晃晃悠悠地往皇宫里面赶,不知道是不是出于不想太招摇或者不愿扰民的考虑,这领路的头车专挑偏僻的小道走,走了一整天,天完全黑下来的时候,我们成功来到了一片荒郊野岭。车上的夜晶石发出光,车辆周围的地方都映得很亮,而更远一些照不到的地方,自然也显得更加暗。

    我看着黑黢黢的四周,别说人家,连个鬼影都看不到,顿时有种吐槽无力的感觉。“这地方找的,多适合杀人灭口啊!”我小声嘟囔。

    那三个人听见我的话,都是一副惊恐的样子。暮紫岚本来想取笑我,结果看到同车人的样子,只好板起脸来对我说:“别瞎说。这兰草有灵气,沾染不得太多的人间秽气,自然要挑人少的地方走。”

    这时,头车的一个禁军头领走过来,跟我们说:“现在车子停下休息一会儿,然后还要继续赶路,估计天亮之前就可以到皇宫了。各位坚持一下,等进了宫,会安排你们好好休息的。”

    “是是是。”光头大哥满脸堆笑地说。

    虽然话说得客气,不过那个禁军说完,连看也没看我们一眼就走了,显然没把我们放在眼里。

    “坐了这么久的马车,腿都麻了。出去活动下吧!”暮紫岚跟我说。我点点头,跟着她下了车。我们刚一准备走开,车上的三个人拿出了备好的食物开始吃晚饭。

    借着车上夜晶石的光,我跟暮紫岚找了一处不起眼的光亮边缘地带坐下来,基本等同于坐在了阴影里面。这四周地势不高,视野也开阔,算是比较安全的地带,除了我们两个人之外,剩下的人都在车里没出来,这个时间也差不多该吃晚饭了。我们匆匆吃了些随身带的食物,都没什么食欲。

    一时无语,我跟暮紫岚坐在原地各自发呆。夜风起了,带着一丝寒意,能嗅到空气中的土腥气,这里的气候很湿润。四周雾蒙蒙的,月亮挂在天上,被几缕云彩萦绕着,显得有点不真实。我深深吸了一大口气,反而涌出了些许倦意,甚至想闭上眼睛睡一会儿。

    “救我,救我……”一个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我愣怔了一下,看看旁边的暮紫岚,她也正在神游,并没什么异常。

    “救我……”这个声音反而顺着风势大了起来。我忽的站起身,“岚,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这周围一马平川,除了我们的车队什么都没有。

    暮紫岚也站起来,警惕地扫视了四周,对我摇了摇头。那声音听上去很稚嫩,还在继续。“有人在求救,为什么你听不见?”我说。

    她拔剑出鞘,剑身流动着银色的光华,在夜色中十分显眼。她将剑朝下插进土里,那团银光一圈一圈绕着剑,光圈不断扩大,肉眼恰好能捕捉到光圈外扩的痕迹。在那涟漪般的光圈中,出现了一个小凹痕,顺着凹痕的指向,正是第二辆马车。暮紫岚收好剑,跟我对视一眼,我们两个不约而同地说:“难道是贡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