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狼流的头领不甘心地低吼一声:“可恶!神算竟然多管闲事!”

    旁边的一只墨狼看了一眼地上那颗已经毫无光泽的珠子,凑上来,说:“可是,神算并没有做什么!反倒是他旁边那个女人,好像才是帮了它们的人。”

    “女人?”

    “不错。那个女人好像是……”那只墨狼思索了一阵,恍然说,“没错。那个女人是月神落的神女月奴。”

    “月神落的神女?月神落为什么开始插手妖魔道上的事情了?”

    “这个……属下也百思不得其解。不过,一旦月神落也牵扯其中,事情就复杂了。”

    墨狼头领烦躁地挥了挥爪子:“算了。反正逸和跟招琪已经受了重伤,也活不了多久了。总之,以后对神算路南非还有月神落的那个神女,都要严加注意。”

    此时,路南非在自己的住处,大伤脑筋地看着那两只奄奄一息的妖魔。

    逸和已经处于半昏迷状态,而招琪咬牙忍着剧痛,用悦耳动听的声音很有礼貌地跟路南非与月奴说:“多谢两位大人相助。只可惜,我们受伤太重,恐怕大限将至,无法将二位恩情上禀给灵主大人,不能报答二位了。”

    招琪是一个骨子里都透着优雅的妖魔,路南非忽然想起圣童曾经给招琪的评价。但是路南非只是狡黠地眨眨眼睛,说:“你可不要胡说。我什么都没干,要谢就谢我旁边这位神女姐姐吧!她为了你们,可是招惹上妖魔道了呢!”

    月奴不着痕迹地瞪了路南非一眼。“若不是你,我岂会惹上这样的大麻烦!不过,你也好过不到哪去吧!”

    路南非幸灾乐祸地说:“我无所谓啊!反正我的仇家已经够多了,也不在乎多一个墨狼流。”他收敛一下表情,笑道:“而且,什么大限将至!放心吧,想死可没这么容易,我这个徒弟,可是有天下第一的医术呢!”

    芍药此时已经暂时处理好逸和的伤口,听到路南非的话,脸红了一红,她走到招琪跟前,说:“灵雀,你不要再开口说话了。你现在的伤势需要好好休息。”

    月奴看了看天色说:“既然如此,那么我先走了。”

    经过芍药的救治,逸和和招琪已经清醒过来。见到路南非走进房间,芍药上前回道:“师父,他们已然无虞。这两位的恢复能力都很强,相信不多久就没事了。”

    路南非点点头,说道:“上次是你们灵主,这次又是你们两个。再这样下去,我干脆去悬壶济世算了。我说,你们两个,在妖魔道上也算是颇有名气,墨狼流虽然难缠,但对付起来应该不至于如此狼狈吧!到底发生了什么?”

    逸和闷哼一声没有搭腔,招琪沉吟一下,说:“我们两个从妖魔道一路打过来,已是伤痕累累,且内伤严重,困顿不堪,好不容易逃至此处,想不到又被墨狼流找到。”

    “什么?一路打过来?”路南非习惯性地挑挑眉毛。妖魔道虽然时有争斗发生,但不至于秩序如此混乱。

    招琪抖着翎毛,答道:“天哭术一下子祭出一百二十八只大妖魔,妖魔道多处群魔无首,地盘之争此起彼伏,已进白热化状态。不少大妖魔觊觎雪狼族的地盘,又见逸和难得地落单,因此杀意便起,穷追不舍。”

    逸和听到这里,十分不满地插嘴道:“招琪,你这混蛋,意思是我连累了你吗?果然是忘恩负义的家伙,要不是为了救你,老子也不至于沦落至此!”

    招琪面无表情,淡淡回应:“若非灵主命令,我看你也不会好心到去救我吧!再说,是谁当初故意将天哭术的消息泄露给我,将我引到并州,欲利用妖魔道上的其他妖魔置我于死地?你现在的惨状,不过是自作自受而已。”

    “你……”逸和气结,伤口因为动气有点开裂,疼得他咧了下嘴,“明明是你太蠢才会中计。不要依仗着灵主的偏爱便得寸进尺!我早就看你不顺眼了,有本事等你的伤好了,我们好好比试一次!”

    “哼!”招琪冷哼一声,“现在还在逞一时口舌之快!你能不能恢复到从前的样子还是个未知数呢!”

    逸和低吼一声,露出獠牙。

    路南非不耐烦地说:“够了!被你们两个吵得快烦死了!一个比一个嘴硬,简直跟你们灵主一个德性!不管怎么样,毕竟是并肩作战过了,你们的这些破事儿,连同过去那些恩怨,暂时搁置起来吧!要算账等身体恢复了再算!”

    逸和本就被招琪的俐齿伶牙堵得够呛,这下正好顺着神算的台阶下来,老实地住了口。而招琪听到“过去”二字,忽然脸色一变,但他深知灵主跟神算的关系,碍于神算的面子,也忿忿地不再说话。

    路南非看到他们都不再说话,又嘿嘿笑说:“行了,你们两个笨蛋,缓和一下关系嘛!等伤好一些你们还要同路呢?”

    “什么?神算何出此言?”逸和跟招琪一脸郁闷,异口同声道。

    “呀!关系真是好呢!你们一个要向灵主复命,一个要向主人复命。而圣童跟大祭司现在同在祭司殿,这是人人皆知的事情。所以,两位,看来你们的缘分还没有完结啊!”

    逸和跟招琪同时露出懊恼的神情,又互相瞪了对方一眼,哼了一声,把头扭开。

    “师父,把他们两个这样单独放在一个房间里,没事吧?”走出来不远,芍药问道。

    “放心吧,这两个家伙感情好得很呢!”路南非无所谓地说。忽而正色道,“芍药,你去收拾东西,我们马上离开这里。”

    “啊?离开?”芍药蒙了一下。“为什么?难道月神发现我们了吗?”

    路南非皱眉说:“月神那里我倒是真的不怎么在意呢!月奴这次来找我,反而打消了我的一些顾虑。月奴这么大动静,月神肯定有所觉察,所以这次月奴的到来,不是月神的授意,也肯定有她的默许。我最担心的,是妖魔道上的众妖魔。”

    “师父,这是什么意思?”

    “你先去收拾东西,我在路上给你讲。”

    用了不多久,芍药麻利地整理好东西,便跟着路南非匆匆启程了。

    芍药再次问起路南非忽然离开的原因。路南非说:“逸和跟招琪一路从妖魔道打过来,可见妖魔道的地盘之争已经混乱不堪。可是,据我所知,并州的妖魔道由尸魔为首,而这只尸魔的灵主正是圣童。逸和跟招琪都是圣童器重的妖魔,按道理,他们在这里应该很安全才是。可是非但没有被接应,反而被攻击了一路。这只能说明一件事。”

    “说明了什么?”

    “说明圣童对于自己手下的妖魔控制力很可能减弱了。最糟的情况是,那些妖魔已经擅自脱离圣童的掌控,只是在表面上听从于她而已。”

    “啊?如果那些妖魔失控,苏姐姐岂不是很危险?”

    路南非无奈地瞪了芍药一眼:“有心情关心不相干的人,还不如担心一下自己的安危!芍药,现在圣童的第三缕魂魄在我手上的消息估计早就传遍了整个妖魔道了,如果那些妖魔真的反了,第一件事肯定是抢先一步夺走圣童的第三缕魂魄,让灵主无法真正回归。我们的处境才是最危险的!”

    芍药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看到她的样子,路南非叹口气,说:“总之,你跟着我走就是了!虽然对付那么多妖魔会很麻烦,但保护你对我来说还是可以应付的。”

    路南非的话让芍药的心一阵乱跳。“咦?你的脸怎么红了?”路南非不明所以地问道。

    “没、没什么。”芍药胡乱抹了一下有点烫的脸颊。赶紧转移话题说,“师父,我看灵雀好像对过去很在意一样,每次提起他的反应都很不正常。为什么啊?”

    路南非的目光悠远起来,似乎想起来很久之前的事情。他英俊的脸上露出一个与他以往完全不同的笑容,一个充满暖意的笑容。芍药看着这样的路南非,有点出神,她忽然感到,这才是神算本来的表情,一直以来,路南非只是将自己封闭在了那个玩世不恭的外壳里,总是戴着一副嘲弄世间的笑意的面具,这面具戴得实在是太久了,甚至自己都忘了,那个只是为了保护自己的伪装。

    “其实招琪跟墨狼流的确有点相似之处。他们曾经,可都是雪狼哪!”

    芍药听闻此言的,大为惊讶。灵雀竟然曾经是雪狼?

    招琪的确曾经是雪狼族的一员,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跟别的同龄雪狼一样,都有父母的陪伴与疼爱,而他,从小就没有父母。随着年龄稍长,他发现了自己跟其他雪狼更多不一样的地方。比如,他没有那一双尖利的獠牙,更重要的是,他没有雪狼族引以为荣耀的那一身银亮的皮毛,他有的是天生怪力,他有的是一身黯淡无任何光彩的灰白色皮毛。族中每一头雪狼都排斥他,嘲弄他,好像他生来就是卑贱的。除了头领的儿子,那只跟自己同日出生的雪狼——逸和,似乎才把他当成朋友。可是这又什么用呢?不管他怎么努力,立多少战功,永远都不会被人认可。与外族战斗时展露出的力量,只是让其他雪狼看他的眼神从轻视与不屑变成恐惧与不安。他,永远都被疏离于族群之外。

    后来,他才明白一切缘由。多年前,雪狼族中的一支守备队伍因为守夜时出现疏漏,导致外族妖魔夜袭全族,族群死伤惨重,首领将负有责任的雪狼尽数驱逐,上下供有十九只雪狼受到牵连。这十九只雪狼组成墨狼流,与雪狼群形成对峙,不相往来。没想到,墨狼流的首领跟雪狼群首领的女儿暗中相爱,诞下了灰白古怪的他。母亲难产死去,雪狼群利用刚刚诞生的他作为诱饵,精心为他的父亲设计了陷阱,那只墨狼果然中计,被活活咬死。新仇旧怨,让墨狼流从此与雪狼族彻底决裂。而他,从出生时,就害死了母亲,成了害死父亲的罪魁祸首之一。

    这就是他的全部身世,他以为自己的一生都将如此了。直到有一年,族中突然爆发疫病,随着疫病带来的恐慌蔓延,开始有流言说是他带来了这等不祥的瘟疫。流言伴着疫病的传播也愈加肆虐,最终,新任首领逸和迫于压力,亲自将他赶出族群。最后一个伤害他的,竟是自己当成唯一朋友的逸和。这大概就是命运给他最大的讽刺了吧?被逐出的那天,下起了大雪。他带着浑身累累的伤痕,茫然地看着漫山遍野的白,不知哪里才是自己的栖身之所。又或者,这样的生命,或许本来就不应该存在于这世间。寒冷让身上的痛麻木了,心里的伤也早就没有了知觉。就在他快要放弃生的意志时,两个人救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