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到镜子前,梳妆台上已经蒙了一层细尘,找了块布擦了一下。坐下来,看着镜子的自己,脸色苍白,还有两个巨型黑眼圈,我叹口气,忽然睁大眼睛,有点不对劲。

    仔细看过去,镜子里的我嘴角一点一点扬起,浮出诡异的笑容,双瞳变得血红。是赤瞳,只在书里记载的术士之眼的一种。与另外两种金瞳与紫瞳并列为三大罕见术士之眼。每个术士都因为自己体质的不同,所张开的术士之眼的颜色也是不同的。最常见的是黑色,蓝色与灰绿色,等级依次提高。修到最高的境界,术士之眼会变成紫色,就像刈差的那样。金瞳是最难见到的,因为无法通过修炼形成,而是天生的,而且金瞳不能像其他术士之眼那样被隐藏起来,金瞳基本只存在在传说中,被看成不祥的象征,不过拜路南非所赐,我见过了。至于我现在眼前的赤瞳,修炼方法亦不详。

    看着那双邪气的眼睛,“圣童?”我问道,而镜中的我并没有开口,依然在诡异地笑。“你最好快一点恢复记忆,时间不多了。”她的声音直接从我脑子里响起。

    “什么记忆?什么时间?”我的话音刚落,镜像一下子恢复了正常,没有诡异的笑,没有赤瞳,只有我茫然的脸。门外响起敲门声。“谁?”我猛弹起身,戒备地问。

    “苏姑娘,给你送饭过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我松了口气,打开门,一个侍女端着一个托盘走进来放在桌上。

    “姐姐,不是说要派几个人来收拾一下屋子吗?”我客气地问道。

    不料那个侍女口气很硬地说:“哎哟,苏姑娘,祭司殿本来人就少,如今又要分出一批人去伺候如意姑娘。你要是嫌屋子脏,要么将就一下等等,要么自己收拾一下,就不要添麻烦了。”

    我被她的话弄得一愣,“什么?”一眼又瞥见桌上的饭菜,上面是两个馒头,几根凉透了的青菜垂头丧气地趴在盘子里,最搞笑的是汤,一小半淋在了碗外面。莫名其妙的火气蹿上来,我花了几千年进化到食物链顶端是来吃素的吗?绝然不是!

    我好笑道:“难道说,有人告诉你们我出家了吗?还有,这盛汤的人是手断了还是小脑萎缩?碗都对不准了是吧!”按了一下馒头,石头一样又冷又硬,“这是什么?送来给我练牙口的吗?”

    那个侍女阴阳怪气地说:“不好意思,苏姑娘,您回来得太晚,只剩下这些吃的了,如果您不吃,也没有办法。”

    我有点纳闷什么时候在祭司殿我的待遇变成这样了。不过我只是个白吃白住的人,的确不是她们的主子,有吃有喝有住,再向刈差抱怨下人态度不好这点破事儿,确实开不了口。

    但是现在不知为什么,自己的情绪忽然失控了。我站在那里,右手腕的绷带脱落下来,一只酷似螳螂的乳白色虫子从伤疤里跃出,美玉一样光泽均匀,晶莹剔透,但是面目狰狞可怕。灵蛰迅速变大,我右手顿时支持不住,整个人重心不稳,上半身扑在桌子上,右手按在桌面。

    灵蛰变得像一个成人大小,张开满是利齿的尖嘴向那个侍女伸过去。它的后半身腹部前端跟我的手腕相连,无法活动,我的手不自觉地抖动着,自己一直在控制不住地狂笑。那个侍女大叫一声,脸色煞白地晕倒在地。

    就在灵蛰的口器马上触到她时,我猛然清醒过来,用力一抽右手,灵蛰被我拽了回来。它又变回几公分大小,立在手腕上不甘心地瞪着我。我冷冷地对它说:“你只能喝我的血!想控制我?省省吧!”

    捡起绷带,重又缠上。余光一瞥,有人在门口,我转头,是萝卜。他正笑嘻嘻地看着我,见我看他,来到我跟前,“您终于回来了,圣童。我等你等得好辛苦。”

    我皱眉说:“萝卜,你在说什么?我不懂你的意思。”

    “如果你还是希望我叫你苏姐姐,也没问题。姐姐,刚才的事情我都看见了。”

    “萝卜,你千万不要说出去。”

    萝卜指着地上的女人:“我不说。那她怎么办?”

    我沉默了。

    “我会帮你处理掉的。”萝卜忽然凑近了低声说。

    我闻言一惊,猛然想起他不是个孩子,而是个侵尸。“就像处理掉鬼卜那样吗?”

    他笑意渐浓:“还说您不是圣童!不错,是我做的。”

    “为什么要这么做?”

    “鬼卜是我找来的,不过我不想让你坐牢,达到目的之后,只好杀了他。”

    “你害我?又救我?”

    “苏姐姐,您待在祭司殿太久了。远离他,圣童才能更顺利地回来。我只是想让你跟大祭司反目,逼你离开而已。只是没想到他又把你找回来了。不过看你强了不少,也算我做的一切不是没有任何意义吧!”

    “萝卜,你到底想干什么?”

    萝卜正色道:“我要追随你,做你的手下!”

    我叹了口气,说:“追随我?你可以拥有安逸的生活,又何苦非要堕入修罗之道?”

    萝卜顿时激动起来:“我不管!我从小就梦想追随最强的人。就算是失去再多,我也不在乎!”说完他拖起地上的侍女离开了,小小的身体有这样的力气,显得很不协调。

    我坐回桌前,拿起馒头咬了一口,又吃了一口菜,自言自语道:“以为替我杀几个人,就有资格做我的修罗使了吗?太天真了吧!”然后扭头看着身后,“还有你们,不想做灵蛰的食物,就给我安静一点!”刚才吵吵闹闹的婴灵一下子静下来,缩在一旁看着我。

    吃完饭过了一会儿,听见外面有几个女子嬉笑说话的声音,我听出里面有如意的声音,还有几个侍女熟悉的声音在夸张地奉承讨好,大概是在祭司殿散步游戏。我关着门没有出去,假装在房中休息。

    整个下午果然一直没有下人进来给我收拾房间,我起身自己打扫了一下。听到外面没有声响了,才走出门外,伸了一个懒腰。唉,来了个如意而已,要不要这么世态炎凉啊!我刚刚这么想着,拐出了一个小丫头,跟我说:“苏姑娘,主人跟如意姑娘让您一起去用晚餐呢!”

    中午的一顿斋菜,还不够那只虫子消耗的,我早就饥肠辘辘了。我马上说:“带路!”

    到了之后,刈差跟如意早就并肩坐在那里了,桌子不大,刚够四个人坐,但是放的菜不少,我望着一桌菜,饿得不行的胃一阵抽搐,右手腕一阵异样,食指大动。

    刈差冲我示意了一下,我过去坐到他对面。如意笑笑说:“苏姑娘看上去很饿,怎么,中午吃得不好吗?”

    我隐约明白中午是怎么一回事了,回道:“如意姐姐说笑了,你的盛情我感激得很,怎么会吃得不好?”

    刈差在一旁说:“不要再说了。苏沐雨,既然你很饿,就快点吃吧!”

    我习惯性地一卷袖子,做好战斗准备,提起筷子向盘子里的菜戳过去。如意跟周围的侍女脸色微变,估计被我的吃相震惊了一下。只有刈差皱着眉头一把捉住了我的手,研究着我手腕上的绷带,“你的手怎么了?”

    我忙抽出手:“没怎么,在外面的时候受了一点皮外伤。”

    “严重吗?要不要找医生看看?”

    我看着他有点担心的脸说:“紧张什么?说了只是皮外伤。严重的话现在就不会坐在这里了。”

    一旁的如意脸色实在是不怎么好看,我没空理会她,美味当前,美人也要靠边站。

    吃到一半,一个四十多岁的婢女走进来,对刈差说:“禀报主人,有一个女婢失踪了。”

    刈差嗯了一声,放下筷子说:“这种事情也来问我吗?去找不就完了。”

    “回主人,已经到处找遍了,没有踪迹。”

    “祭司殿里也会有这种稀奇事?你把她最后派去的地方是哪里?”

    “是…..”她犹豫了一下说,“是中午给苏姑娘送午饭。”

    我一听这话,顿时噎了一下,回身看她。“你有点脸熟。”我咬着筷子头想了想,“啊!是那个管礼仪的大婶!”

    她表情石化了一下,马上恢复过来,口气怪怪地说:“苏姑娘,有人看见她去了你那里送饭,可是没有见到她出来。”

    我微微一笑:“大婶,你这话也真是奇怪。难道你派一个人去做事,还要派另一个人去监视不成?中午的确有个人去了我那里,不过又离开了,可能是她离开的时候周围刚好没有人呢!如果你非要怀疑我,那好,拿出实质证据来,活人也行,死尸也可以,不过不要凭着几个不知从哪里冒出的家伙的信口胡说来诬陷我哦!”

    “你……好,苏姑娘,既然这样,那请你好好说说中午的经过。”

    我收起笑容,不高兴地说:“怎么?审讯我?难道你们失踪一个人,也要怪到我这里来吗?”我看着刈差,“你怎么看?”

    刈差对那个侍女说:“你下去吧,不要打扰了我们吃饭。你不用再管这件事了。”

    那个侍女退出去之后,刈差没有再提这件事。吃完饭,我不愿再待在他们身边继续发光发亮,便溜达着回去。

    回来的路上,看到很多侍女侍卫在四处忙活,像在找什么东西。虽然没兴趣知道他们在找什么,但是估计全祭司殿的人几乎都出动了,我从不知道原来这个地方有这么多人,所以还是饶有兴致地看了一会儿。不知道是不是巧合,竟然又碰上了那位大婶。她看见我,马上低了低头,想装没看见我。

    擦肩而过时,我停下脚步,低声说:“是不是以前,我给你们造成了什么错觉?大婶,我可从来不是什么通情达理的人,最好不要惹我。”

    看到她显出有点恐惧的神色,我冷笑了一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