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江宁郡城当年的督军府门前,云藏锋思绪如潮。十年已经过去了,当年的监军府已经成了旧址,此刻已经改了叫什么萧府。门口站着两个蓝布衣服的家丁,看上去也是白白净净,想来这萧府也不是什么小门户了。

    云藏锋上前作揖道:“二位大哥,在下这儿有礼了。”

    两位家丁打量了一下,一位家丁问道:“这位公子有何贵干?”

    云藏锋道:“我想跟两位大哥打听一下,十年前这儿是江宁郡城的督军府。我十年前在这里有一位好友,如今不知去向,不知道其中发生了什么变故?十年前的江宁郡城督军一家又去了何处?”

    听到这里,左边那个家丁便已经没有了兴趣,只是碍于云藏锋衣着还是得体,又与前督军有旧,还是恭敬的站在一边等着。先前搭话的那个家丁说道:“哟,这位公子,我才到萧府做家丁不久,这里的旧事恐怕不能给您解答了。恐怕你得亲自去问问萧老夫人才行。”

    云藏锋心里不着急,拱手道:“那就麻烦大哥通报一声,我在此等候。”

    家丁说了一声不妨事,便转身进屋通报了,过了一会走出一个腰赛水缸,膀如长棒的满脸油光的中年富态男人。

    富态男人见了云藏锋,便问道:“你便是那个要见老夫人的外来人?”说话间,眼神只微微向上望,双手后背,将军肚向前挺起,说不出的趾高气昂。

    云藏锋求人办事,也不在意,便问道:“阁下是?”

    富态男人回答道:“鄙人便是萧府大总管,萧府上下大小事情都由我打理。”

    一个总管的位置让这个富态男人看起来很是自傲,不过萧府可以在旧督军府邸安家,想来势力不小,要么富甲一方,要么有点权势,俗话说狗仗人势,何况还是个总管呢。

    云藏锋依旧恭敬道:“哦,原来是大总管,失礼失礼。在下想要见一下萧老夫人,不知道大总管可否行个方便?”

    萧府大总管一边拇指和食指互相揉搓,一边说道:“想见萧老夫人?萧老夫人年迈,又要操心萧府的诸多事宜,精力欠佳,此刻正在歇息呢。”

    总管心想,平素里便是这江宁郡城的一些达官贵人见了他也要巴结着,这小子怎么这么不懂规矩,难道是暗示得不够明显吗?云藏锋自然是不懂得大总管要钱的意思,在他走过的江湖里还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心下以为老夫人真的在歇息,自己也不便打扰,眼下天色尚早,在城里逛逛,兴许能遇见阿龙或者是小虎两人,也能有个消息,有人说两句话。

    于是云藏锋再次拱手说道:“如此,是在下叨扰了,明日在下再来打扰老夫人。”

    说完转身便走远了。

    大总管站在门口,拉过旁边一个家丁问道:“你说,是我暗示得不够明显吗?还是这小子不开窍?”

    家丁阿谀道:“兴许是这小子囊中羞涩,给总管凑钱去了吧,他不是说明日再来吗?”

    总管想了一下,道:“行,明天这小子再来你们就试探一下,带了银子来,就带来见我,没有带银子,就赶他走吧。”

    两位家丁道了一声“是”。

    走在江宁郡城的大街上,云藏锋心里有些茫然,本来打算来俊相公刘成的府邸,兴许俊相公念及旧情会让他住上一些时日,也方便他打听柳问情的下落。可惜计划往往赶不上变化,十年之后的江宁郡城已经没有了督军府,阿龙还是剃头三时候所住的茅庐也已经没有人住了,昔日美丽的小花圃已经全部被移植走了,茅屋也已经垮塌,桌子椅子都没有了。

    这一点倒是给了云藏锋一些安慰,这说明阿龙和孩子们不是突然遇险,而是有计划的搬迁,只是再也没有他们的消息了,话说“富在深山有远亲,穷在闹市无人问。”如同阿龙这般的穷苦还带着一些孩子,即便是有俊相公刘成的接济恐怕也很少有人认识他,更不要说他的去处了。

    眼下便只有小虎一人可以寻找,这也是柳问情和云藏锋记忆中为数不多交结的几个人了,云藏锋记得当年离开江宁郡城的时候,小虎还在“千娇阁”做一个龟奴,只有去那里找他了。

    傍晚,千娇阁外。对于云藏锋来说,可能十年来唯一没有改变的事情就是这个曾让他难堪的“千娇阁”了。踏门而入,一个龟奴便走上前来招呼道:“这位公子可面生得很,第一次来吗?”

    云藏锋道:“不是,曾经来过一次。”

    龟奴又说:“那公子可有中意的或者相识的姑娘?”

    “她可能已经不在这儿了,我今天不是来找姑娘的,而是来找一个男人,他叫小虎,或者说他十年前叫小虎,有这么个人吗?”云藏锋问道,当然不忘了给上一粒银子,当年无尘在这里就是这么办事的。

    “哟,这个我就不清楚了,不过您可以去二楼找找妈妈,她兴许知道,不好意思,帮不了您。既然您没什么需要,那我就不招呼您了,您随意逛逛吧。”龟奴也有些规矩,没给人办成事,就没收银子,那一粒银子还捏在云藏锋的手中。

    千娇阁里人声鼎沸,与十年前别无二致,只是来找乐子的人换了一批,提供乐子的人也换了一批。转上二楼,云藏锋就与一个女子撞了个满怀,还没抬头,就听女子道:“这位爷,您别急啊,我可不是出来做的姑娘了,你要哪种,我给您挑挑。”在千娇阁里只有两种人,一种是寻欢作乐的恩客,一种是卖笑的姑娘,如果在两者之外的也只有两种人,一种是端茶递水的龟奴,一种是所有姑娘的领头人老鸨,也就是千娇阁里所有人嘴里喊的“妈妈”。

    云藏锋心思一转,便想到了此节,说道:“你是千娇阁的妈妈?”他没有想到十年了,千娇阁的妈妈也换了人,眼前的老鸨已经不是十年前那个半老徐娘,反而年轻得很,看上去也比他大不了几岁,相貌兴许也很清丽,只不过厚重的脂粉掩盖了她本身的样子。

    老鸨答道:“我是啊,公子看起来面生得很呢,想来是第一次来千娇阁玩吧,要不您先找个房间等一会,我给你叫几个姑娘来您挑挑?”

    云藏锋看着一边说话一边把沉甸甸的胸脯往他身上蹭的年轻老鸨,笑道:“得,你跟十年前那个老鸨身材不同,年岁不同,骚 劲倒是一个样子。我撂了吧,我今天来不是来找乐子的,是来找人的,十年前这儿有个叫小虎的人,

    十二三岁,如今应该已经二十二三了吧,这儿有这么个人吗?”

    老鸨见云藏锋真的不是来千娇阁找乐子的,慢慢离他远了些,斜靠着栏杆,道:“小哥儿,来千娇阁的男人都是来找人的,不过,都是来找女人的。像你这样的来找一个男人的,我还是第一次见,不过你说的那个人我确实不认识。你说十年前?那个老女人不守规矩,被豹爷一刀撂了扔进了河里,很多跟着她的老人都各自散了。所以,我也不清楚。”

    云藏锋道:“那麻烦你,把店里二十二岁到二十五岁的龟奴全部给我找来,我看看有没有我认识的人?”

    老鸨白了一眼云藏锋:“小哥儿,你不是开玩笑吧,这院子里的龟奴都是要干活的,没人干活没银子,我拿什么给院子里的人吃饭啊。我没空陪你玩,你自己找吧,不过别惹事,否则我就让人棍棒撵你出去。哦对了,这儿可是豹爷罩着的!”

    云藏锋拉住转身想要走的老鸨说道:“我不管这儿是谁罩着的,我来这儿只是来找人。至于银子的事,你看这些够不够?就当弥补你的损失。如果有多的,就当是给的定钱了,我在您这儿住几天,等我找到人就走,如果找不到,最多只住半月。我走的时候,再付你另外一半。”

    老鸨掂了掂手里的银子,挺沉,百两银子怕是有的。心想,这孩子也太老实,百两现银带在身上,也不嫌沉,用银票多好,不过嘴上却是说道:“给你把人找来可以,需要点时间,不过,住这儿不行。做我们这一行的有规矩,恩客们过夜可以,但是白天不做生意,我留你一个外人算是怎么回事啊?你要住,外边客栈有的是房间,我这儿不行。”

    云藏锋道:“我不玩姑娘,也不占着你们的房间,我记得院子后边有个绿苑,我就住那儿就成。你别说已经给拆了。”

    老鸨一笑,道:“那倒是没有,不过那屋有主了,我得跟她商量商量才行。她脾气可不好,我不能保证她会答应把屋子让出来啊。”

    云藏锋听老鸨说绿苑有主,心里一紧,莫不是柳姐姐?心下着急,下楼向绿苑跑去,却被老鸨一把拉住,老鸨道:“小哥儿,别着急,你要是惹到了绿苑那位,吃罪的是我。要么你从我身上踩过去,要么等我谈好了再带你过去。”

    云藏锋着急道:“姐姐,你不知道,绿苑住着那位可能是我一直寻找的人,我伤了她的心,她躲着我,我不能再让她走了。你让我过去!”说着一把推开老鸨,冲向绿苑,只留下一句:“你先把龟奴们找齐,我一会就回来看。”

    二楼的老鸨也不发怒,只斜倚栏杆,看着云藏锋越跑越远的背影低声喃喃了一句:“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肝肠寸断。”

    云藏锋冲到绿苑门口,里面传来幽幽琴声,百转千回,让人心跳加速,让人紧张不已,让人按捺不住。绿苑两个字还刻在一边,两旁的翠竹比十年前更加的郁郁葱葱,房子经过岁月的洗礼显得更加古朴了一些,添加了一丝旧感。云藏锋仿佛回到了十年前,坐在绿苑里面听柳问情弹琴的时候。

    他再也把持不住自己的心,推门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