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子现在在哪里?我想接她一并回来参加我们的婚礼,大家一起乐呵才开心嘛。”

    云稹在崔昊和楚晚晴的软磨硬泡之下,终究开始了妥协,欣喜道:“也好!我现在就出发去趟阳关,你们好生准备一应之物吧,要是有什么缺的,我让天门的人帮你们收拾。”

    他是个出了名的败家子,以前坑做将军的老爹,现在败天门的积蓄,不过从不明白生财有道的他,花钱之处倒也懂得规划,大多全用在了该用的地方,除过喝酒外,很少乱花钱。

    洛阳的情势现在已解决的差不多了,只不过东城被叛军损坏的过于严重,急切之间必定是修补不好的,朝廷所派来的大军基本上调回了长安,唯有天门的人还在这边驻防。

    当风阳真人接到崔昊的喜帖时,顿时高兴地疾速打转,毕竟和他们相识一场,人家能请他过去讨杯喜酒,想必也是念着往日的旧交份上,立即传来了孟寒光准备礼品,天门一应事务全交给了梁山下来的诸位兄弟。

    此刻天门已没了往日的风光,十几万的人马已折损了大半,当初建立天门的头领也死伤殆尽,总共人马加起来还不足六七万,风阳真人乃是过惯了闲云野鹤之人,对于经营之道并没有廖天鹰娴熟,风气渐渐开始跌落不再。

    长安西行至阳关的路途并不算太过于遥远,云稹本打算先去甘州祭祖之后,再去十里店通知徐慧他们,但又觉这样来回颠簸浪费时间,只好忍痛直行阳关。

    “水调歌头十里亭,送君遥遥一酒樽。西来落寞无汉室,倒折红尘扬九风。千山暮霭越苍生,万里浮云游子情。回眸新都复方生,当归儿郎笑几重。”

    云稹策马奔腾之余,猛地听见一个苍老雄厚的声音,不由止步不前,从他的诗意中能感觉到那种有家难回,回家后又期盼亲人重逢的落寞,空对着当归的儿郎发笑,到眼前才知是新人。

    他此刻也不正是如此吗?

    洋溢万家炊烟的远处,曾几何时高堂落座之处,一片莺歌燕语。而今迈步,只能远远观望别人家庭的和睦,那些与自己已不再相关,等待他的似乎只有光秃秃的几座坟丘,长叹了片刻,又开始加快行程,夕阳已然不见。

    路走的多了,即使是夜路也不再怕。

    阳关以西再走十里多路,就到了十里店,这也算是此店名的由来吧!

    但就这十里路程不知埋没了多少往来的行人尸骨,常年横行的强盗时不时会大肆侵扰一番,因此这里可算是商贾的噩梦,没有几个高手的保驾护航,只能注定人财两空。

    血腥!

    云稹的坐骑仍旧是崔昊送他的汗血宝马,饶是这种身经百战的骏马,闻见这里的血腥味也不禁发怵不前。

    “好强的杀气啊!”

    他刚叹息完,就见前面的槐树旁闪出一个人影,笑吟吟地道:“小子,不知道夜路不好走

    吗?你倒是胆子不小……”

    云稹也顾不上多想其它,嘿然道:“前辈这是何意,路本就是留给人走的,管他白天黑夜,遇上了着急投胎的,顺便满足他便是。”

    那人的口音像是有些熟悉,涩声道:“小娃儿口出狂言,这里像你这样无辜遭罪的人,可不止你一个。”

    云稹顿感莫名其妙,心想这人究竟是谁,地上的死尸没个二十也至少有十来个吧!看样子他们定是被他所杀,要按这样推断他目前并不能算是坏人,便扬声道:“你究竟是谁?为何助我?”

    助你?

    那人继续往前走着,只见他一副穷困潦倒的样子,但也不失仙风道骨,颀长的袍子被风吹得鼓鼓作响,冷哼道:“此话怎讲,老夫穷游四海,走到哪里便在哪安身,要不是你这愣头青在阳关大道上指点老夫的诗文,老夫又何至于一路随你而来?”

    云稹蓦地想起刚才在古道上的那一幕情形,当即下马施礼道:“原来是你……这些人都是你杀的咯?”

    那人笑了笑,点头道:“多少年来,老夫被人冷眼相加,不曾料到今日能得小兄弟这般知音,老夫若不护你周全,岂不成了平生之憾吗?不知小兄弟是要去哪里……”

    云稹对他也有种相识恨晚的感觉,笑道:“先生如何称呼?这方圆十里之中也唯有十里店可以投宿,先生不如与我同行,不知怎样?”

    那人抚须而叹:“老夫姓杨名九风,敢问小兄弟如何称呼?有酒老夫便陪你,没酒的话,老夫可不去十里店那个鬼地方,那里的掌柜可是出了名的手黑。”

    云稹怔怔地望着这个奇葩的老人,苦笑着点了点头,倒也不知道怎么跟他说,迟迟笑道:“先生说笑了,那里的掌柜早就换了人,你要吃喝什么尽管对我说,定不会少了你的酒肉。”

    哦?

    “此话当真吗?”

    杨九风豁然瞪了眼云稹,道:“你小子可不能蒙老夫,老夫的一颗玻璃心经不起折腾。”

    云稹大笑了几声后,便招呼他上马,谁知杨九风摇手道:“十几里的路程,老夫还可以支撑的住,更何况你这匹汗血马未必能跑的过老夫。”

    “你竟然认识此马?”

    云稹还问着话,哪知杨九风已没了踪影,只听见他遥遥而去的叹息声:“傻小子,你若再不走,老夫可要先到一步了。”

    自古奇人异事本来就多,云稹对此也不放在心上,顿时快马加鞭地开始向十里店走去,若被他这等徒步而行的人赶在前面,传出去定被人笑死。

    黑夜的朦胧让行人失去了明晃的视线,云稹只能凭着感觉走路,当他赶到的时候,杨九风已到了十里店的门口,囫囵地抹着嘴巴,不断咋舌道:“酒,怎么会有这么香的酒,是谁酿的?”

    也许是神色太过于激动,没能控制住音色,只见漆黑之中忽然掀起了光

    明,紧接着便是下楼的脚步声。

    “谁啊?”

    听着声音应该是袁力了,开门的瞬间酒香味股股地涌了过来,杨九风更是难以自持,欣喜若狂地手舞足蹈着。

    袁力似乎对这个狂叟并不怎么欢迎,眼神里充满了讥笑,手里的灯笼在风中摇摇晃晃不定地摆动着,云稹生怕两人闹出岔子,局面更加会难以收拾,只好喝道:“臭道士,近来可好啊!我那宝贝儿子如何了,可曾会叫爹。”

    袁力乍闻云稹的声音,顿时倍感欣喜,但也只是一会的事情就熄火了,埋怨道:你儿子会不会叫爹,跟我有什么关系,说的就像是老子不让他认你似的。

    杨小吉几个人听到云稹的声音后,也不管徐慧睡没睡下,径直敲门道:“师母,我听着外面好像是师父的声音,他好像是打仗回来了,快下去接他啊!”

    徐慧无奈地穿着着外套,暗骂杨小吉人小鬼大,什么事情他都要掺和一腿,应和着出门与云稹相见。

    奔走在最前面的是天儿,到门口和杨九风对视了片刻后,一溜烟地跑到了云稹身边,拼命地抱起了他,乒乒乓乓地在他身上砸个不停,口口声声呼唤着“大哥”。

    杨九风错愕地望着天儿,摇头晃脑地叹道:“了不得啊,了不得!没想到在这穷乡僻壤的地方还能遇见如此人物,老夫此行也是不冤了,快拿酒来,酒钱全算在老夫一伙的人身上。”

    此刻他也看出了云稹和这些人的关系,心知这次伴了个好帮手,出门饮酒吃肉可算是不愁了,大步跨入店内使劲地拍打着桌子,叫喊不休。

    云稹进门后,映着屋内的光芒才看清楚杨九风的模样,原来只是个落魄的老酸丁,邋遢的胡须直直挺拔在外,一双贼兮兮的眼神不住地打量着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破旧的不成样子。

    念他也是个奇人,云稹并不多做考虑,但徐慧就不这样想,私下里不断地整理着云稹的衣襟,佯装嗔怒道:“你这傻子,怎么乱七八糟的人都往来招,你瞧瞧那些酒……那可是我废了很大劲才给你寻找的偏方,原本是等你凯旋以后留得。”

    云稹苦笑着,道:“别急啊!我这就过去和他抢着喝,你先回去准备一下,咱们明天就去长安!”

    去长安?

    云稹点了点头,直言道:“对啊!哦,忘了告诉你,崔昊和晚晴现在要修成正果了,他们非得请你去过去不成,如此一来也好,倒也省的我为你们母子时常担惊受怕了。”

    徐慧乍听崔昊和晚晴要成亲,登时便顾不上酒的事情了,兴高采烈地蹦哒上楼,嘴里津津乐道地也不知在唱些什么。

    云稹苦笑了片刻,扬言道:“先生,且慢饮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