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宫和天门盘桓多年,自问也在江湖上有些人脉,尤其是在近几年各自招兵买马的时候,更是得了不少江湖门路,但是龙虎堂和剑宗派无疑是个例外。

    也不知他们何时来往在一起,这次能把江湖人士聚集在一起,又是为了什么隐情,谁都难以得知,迷茫的众人只好迈着沉重的步伐向剑池行去。

    拓跋武一直面带着凝重的脸色,他似乎隐约是有心事似的,一路上没个言语,这些都被云稹在暗地里看个清楚,悄声问道:“拓跋兄,你这是何故?”

    拓跋武怯怯地瞧了瞧眼前的鱼素尺等人,顿时像是有东西藏掖在喉咙里一般,吞吞吐吐地直往后面蜷缩,鬼祟般地说道:“云兄弟,咱们来之前可是有所讲究的,一会要是遇见了高手级别的人物,可得留我出手的余地啊!”

    云稹苦笑不已,原来你竟是为了这事情,天门地宫两派的人物听闻龙虎堂现世都有些苦恼,怎么到了他这里却变得简单如斯,可真是无脑也有无脑的好处。

    一路上,云稹和拓跋武纠结着这些俗事,倒把眼前不可知的大敌撇了下来,直到众人驻足于剑池一旁时才回过神来。

    剑池。

    并不像平常的铸剑池一样,这里根本上没有一把剑,就连铸剑的工具也没什么像样的,看上去就像是一块被人遗弃多年的避难所,仅仅被人打扫干净了而已。

    龙虎堂的现任堂主名字叫做袁明觉,听闻已将自家的圣心天阳诀练得炉火纯青,就连其祖上袁天罡未能领会的第九重心法也融会贯通,鲜有敌手堪比其锋。

    《圣心天阳决》是袁天罡从万物运行轨迹里,结合了五行八卦的阴阳之术得以造就的神功,至今相传百余年没能有后代可以领悟得了。

    但是袁明觉可算是龙虎堂百年难逢的炼气高手,自少年时起已将《圣心天阳决》掌握了个大概,二十岁出头之际亦是罕逢敌手,又浸于其中刻苦钻研数十年,想必如今的道法心诀已是青出于蓝了。

    云稹听着刚才师尊几位长者的念叨,心里对袁明觉这个人颇有些敬意,毕竟是他把几乎濒临垂危的龙虎堂力挽狂澜地重振了雄风,双眼巡视池前人物,最终将眼神定在拐角独望石壁的人身上,喃喃地猜测道:“难道他就是袁明觉?”

    那人身着一套玄衣素裹,虽是和云稹背对背地立在石壁之前,但是玄袍之后的阴阳标记格外显眼,右手的颀长拂尘垂垂掉在左臂之上,个头也算是中等偏上的人物,一袭乌黑俊发星散地披在他的背上。

    无论底下的江湖豪杰们如何雀跃,自始至终都没转过身子,道:“天地玄黄,宇宙洪荒。贫道风闻失传已久的《长空赋》也流露在外,似乎被某人有幸得到,今次来往芒砀山专程想拜会一下这位高士,还望他能不吝赐教才好!”

    云稹真没想到那本《长空赋》竟有如此大的魅力,要知道因此在他身上惹来的祸端委实已不在少数,现在可真有些后悔从剑阁密洞中将

    它带出了,还不如让它随着山石崩塌于其内,倒还能省不少的周折麻烦。

    暗自胡乱猜测个不定的云稹丝毫没有顾忌到周边人的眼神,猛地回过神的时候差点被吓了一跳,只见江湖上的大侠们已经毅然决然地将他供了出去,星散的人群忽而变得密密麻麻地将他围定在中心,其中还空出来好多地方。

    “师尊,你们也……”

    云稹真是觉得苦逼异常,别人出卖就算了,竟然连天门中的亲朋好友也在这紧要关头,匆忙和众人汇合于一处,这让云稹更感到有些微恐慌。

    公孙轩能理解此刻徒孙心里的纠结,更清楚眼前这个被人传得神乎其神的袁明觉有多么可怕,但是他不得不这样去做,只有这样也才可能让他漏出些端倪来,从而更好对症下药以将他们的谋划不攻自破。

    “你就是云稹?”玄衣汉子突然转身对着在众人包围中的云稹问道,平静无暇的脸上似乎若隐若现地有些好奇。

    云稹比起刚才对他的好奇,现在更多的是惊讶,失口道:“是你?原来你就是袁明觉……”

    ……

    咦?他们起先就是认识的吗,听他们的招呼声怎么如此亲切?众人对此颇有疑问。

    云稹蓦地想起当年玩笑时常用的借口山上有林,林中现狼,才回来晚些。

    其实这都是真的,他现在想起那匹绿眼睛的白毛扁额畜生,仍自有些不由自主地颤抖,那次也是他和眼前这个被称作袁明觉的人初次相识。

    只是那次他还没有这身打扮,仅仅是那头白狼的主人,如果没有他出手喝止凶残的白狼,云稹估计早就连说谎的机会也没了,想起这些事的时候,顿时已把方才的戒备之心收起了许多。

    袁明觉似乎也是回忆起了时隔多年的往事,拂尘接连抖动了几下,苦笑道:“人生果真无再少啊!没成想当年的顽皮不堪的毛头小子竟有今日的造化之功,实乃可喜可贺……”

    云稹瞧得出来他这些话是实心说的,但是笑容也未免有些假了,丝毫在言语之间听不出恭维的意思,索性回道:“自古流年倥偬不留恣意华少,阁下有诸般神通在内也不曾例外,更何况是我这乡野小子呢?”

    这句话一出,连消带打地应在了袁明觉身上,就连一直与云稹对敌的楚青山也蓦地点起了头,似是暗自称赞。

    袁明觉犹在那里苦笑,一直就没怎么改过脸上笑吟吟的表情,但是人若看得久了也会生出一种阴冷的味道,道:“你既然与贫道如此有缘,那么刚才贫道所言情况,想必你也明了。咱们明人不说暗话,还是就此切磋一番……”

    云稹实在没想到眼前这一派宗师,怎么也在武学方面这般执着,根本不在意自降身份以屈身向自己挑战,暗自有些愠怒道:“好!既然故人重逢,若是让你败兴而归,也空让外人徒说我的不是。不过这里的地方太窄了些,不若去剑台之上一较高低如何?”

    “且慢!”

    袁明觉嘴角扬起一丝诡异的笑容,道:“云稹,你与贫道比试剑道还是内功,这些在事先还是说清楚的好。另外还有一点,既然是比试那就是变着法的赌,要赌就需有赌注,不是吗?”

    公孙轩拂须长笑,心道他的狐狸尾巴可算是漏出来了,我倒想看看他究竟打着什么如意算盘。

    ……

    云稹迟疑了半晌,见周边没人答话,只好硬着头皮没耐心地问道:“你要赌什么?”

    袁明觉狂笑一声,震得剑池山壁上的石屑簌簌掉落,拂尘遥遥向前一指,道:“赌什么!咱们就赌天下九州,赌天门地宫二选其一,你觉得怎样?”

    这话从他口里说出来后,云稹尚自没做回应,楚青山却已有些按捺不住汹涌的怒气,道:“混账话!老夫年纪已临七旬高龄,苦心经营地宫数十年才至今日局面,岂能被你们弹指一挥间说破就破。”

    “哦?”

    袁明觉阴阳怪气地瞪眼望了望楚青山,不置可否地冷哼道:“既然两派中有人先站出来说话,那就赌地宫吧。云稹若赢了,地宫犹在,若输了……”

    云稹怔怔地望着他,叹息道:“怎样?”

    “自当是全部格杀于剑宗内,不留活口。”袁明觉皱了皱眉,天灵盖上涌出阵阵青气,阴狠地说道。

    地宫和云稹向来是死敌对头,他听闻袁明觉和他打赌的赌注竟会是地宫,不由苦笑,如果自己故意败下阵来,那么定当不费吹灰之力解决了这个障碍,说不定还可以还天下一个和平盛世。

    但是,他又想到刚才袁明觉说话时候的阴狠,转瞬望着周边地宫的人,蓦地回忆起昨日楚昕辞和他在灯火处苦诉忠告,忽然心生变故,地宫再怎么丧尽天良,它也是天行门的一份子,怎么说还由不得外人插手此事,笑道:

    “袁堂主想必忘了一件事情,无论你的道行再怎么高深莫测,但是以杀止杀无疑如同魔鬼一般,终究成不了正神。地宫和天门之间的恩怨既是上天宿命纠缠,岂是你以人力所能左右的了的。你要比剑比内功皆随你心意,云稹接下就是了,其他的请恕云稹莫能应允……”

    楚青山及地宫的子弟听闻云稹在这时竟会替他们说项,顿时心里起伏不定各有感激,舌根像是舔过榴莲似的苦涩难熬,几经连话也无法说出。

    云稹把话说尽之后,径直穿过人群中向剑台走去,空留着袁明觉暗自苦恼,他实在没想到云稹这黄发稚子竟会在此际作出如此抉择,不由地将他所有的计划悉数打乱,咬牙切齿了一番,最终还是选择了息事宁人,也懒散地迈着步子向剑台走去。

    众人一哄走后,剑池又重归于平静,公孙轩对鱼素尺说道:“古来明大事者才能洞悉是非,稹儿这小子看来成熟了许多,也没枉费大伙在他身上所下功夫啊!”

    鱼素尺露出了一丝不屑的眼神,冷哼不语,但是心里对云稹刚才所做亦是大肆称赞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