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秋八月。

    万物已开始显示凋敝之状,绿叶渐渐披上了黄灿灿的外装,在隐约的凉风中东飘西荡,树枝几经快要撑不住那点装饰,使劲地呜呜直响。

    “宗主让下发的命令都传达了吗?”

    “嗯!”

    男女两人站在涛涛江河面前兀自对白,隔着夕阳的屏障,两人的身影似乎略显得有些憔悴,看似好想经历了不少风霜,倒也挺能符合秋色的肃杀之境。

    他们两人都出自剑宗一门,此次下山只是想在混乱的江湖中,邀请数百江湖豪杰上梁武峰一会。

    男的名字叫做韩立,身穿一套不算太新的单薄白衫,一袭长发七分飘在身后,三分盖在左脸上,憔悴的身躯上略显得有些忧郁,手中的一把青蛎剑光芒夺目,江湖人称“病剑士”。

    “师兄,你说这次要是把事情办成了,宗主会给咱们解药吗?”旁边的女子是韩立的师妹,她叫做花清,外号“若江碧笛”,人虽有些矮小倒也长得十分俊俏,绿裳玉袖,一杆碧玉笛子斜插在腰间,抑郁的眼神中犹然带点彷徨,踟蹰地问道。

    面前起伏不定的涛浪兀自翻滚个不停,到了傍晚似乎来了脾气似的,根本没有想停歇下来的意思。

    韩立紧握了握手中的青蛎剑,脸色再度深沉沉地阴了下来,道:“清妹……这些话以后还是少说为妙,现在在剑宗门里盯着你我这个位置的人不乏少数,认真听宗主的命令就是了……”

    “哦!”

    花清嘟囔着哦了一声,从怀中取出一本小册子,默默念叨道:“南方江湖里可以算上榜的英雄人物倒也不多啊!他们都被请过了,但是北方似乎……”

    韩立不得不承认她说的很对,可是却没有搞清楚大概原因,补充道:“那里多江湖草莽,只是因为北方太乱,大家都以为乱世出英雄,殊不知英雄的光芒都是要靠着别人的鲜血染红的,快看看……下一站该去哪里。”

    两人均是二十出头的年纪,花清自然比韩立调皮些,虽然因为两人身中剑毒而愁眉不展,但只要遇上稀奇古怪的事情时,定要问个究竟。

    所以,他们在南方瞎转悠已大半年却只请了十多个人物,眼瞅着剑会将不期而至,他们却不能按时交差,这也是让韩立较为头疼的事情。

    花清装模作样地翻着手册,指指点点地说道:“师兄,天门和地宫都在北边,我们该先去哪里?”

    天门和地宫这两个都头门派,可是剑宗诸葛宇在他们临行前千叮万嘱要请的派别,怎奈重阳节在峰顶的剑会快要到了,要是反复折腾于两者之间,定耗损不少的时间。

    韩立望着晚霞苦笑着,叹道:“师妹,咱们得分头行动了,你去请天门的人,我去地宫走上一遭……”

    “为什么?”

    花清如果胡搅蛮缠起来,韩立可真不是对手,见她又使起性子来,韩立急忙叮嘱道:“据宗主所言,天门和地宫同属于天行门一脉,只因后起纠纷不得已拆散开来。天门中的人素有侠义

    心肠,丝毫不像地宫那般不择手段……”

    “这样啊!”

    花清沉默了半晌,吱呜道:“那你去会不会有危险?要不我们一起去吧……”

    “不用!”

    韩立望着江头隐约的楼宇,还以为他的师妹打转着心眼,不敢单独行动,惨淡一笑,道:“剑宗的名声虽不如天门地宫的出众,倒也如同药王山庄一般赫赫于世。你尽管去天门,如果他们问起缘由就说地宫的人也会去的,想必他们定然不会无动于衷。”

    “好吧!”

    正好在此际江上的船家悠悠吟唱而来,两人并不多说径直上了船,在迂回之际从船夫口中得知了潼关的战况。

    韩立驻足在船首,顿了半晌,问道:“如此说来,那些草军现在还在汝州城修养,而朝廷大军及武林人士却在邓州咯?”

    “正是!”

    一路上,老人也不知从哪里道听途说了许多云稹的事迹,说的是口吐白沫、绘声绘色的样子,不由让花清开始对云稹产生一种神往。

    “师兄,老人家刚才说的云稹那人,真的有那么神乎其神?怎么听起来还要比宗主更厉害。”刚听完老人的边关故事,花清口便无遮拦地问道。

    不及韩立去回应,老人顿首停下了划桨的双手,回眸笑道:“小丫头,你可不能乱说话,想那云少侠也跟二位年纪相仿,可他那一身的神通,小老儿却是亲眼目睹过的……”

    什么?

    花清从老汉夸张的举止间,能感觉出他的故事十之七八是胡诌的,恰闻他又见过云稹,便不可置信地催问道:“老伯伯,你可不要瞎说话啊,你何时也见过云稹?”

    韩立冷漠不语,但也看得出来他对老头的话并不怎么认同。

    要知道老汉就是靠着这张能说地昏天暗地的嘴皮拉活的,像他们这样听故事不给赏钱不说,还对他的故事产生怀疑,顿时也不着急划船,辩解道:

    “是真的!那是三四年前的冬天的一个黄昏吧,小老儿亲自给孙女捕锦鲤鱼做药引治病,奈何几个月也没有个着落。还是他亲自为小老儿施展魔法抓住的,还给我家孙女留下了贵重的纪念物品……”

    他说的并没有错但是有点假,其实他和云稹相见的时候,是个清冷的早晨而非黄昏。

    韩立略微点了点头,心想这老头儿倒也说的有些边际可寻,云稹的捕鱼的手段不是魔法,而是高深的武功,再瞧眼前的老头似乎迫切地等待着他们的信任,否则好像真想将他师兄妹二人抛在江心似的,不觉莞尔笑道:“老伯,这锭银子你收着,多谢你的故事,我们信了。”

    “哎!”

    老头子摇手向船头走去,小声嘟囔道:“这本来就是真的,要不是你们不信我老人家,此刻你们指不定已快到了岸上……”

    他说的未免有些过了,此时距离岸边还有一两个时辰的路,这些话韩立直咽在肚子里,不去与他争辩,如果再起纷争的话,今天貌似真的要和这糟老头子在江河上漂流一夜

    了。

    花清原本见他那副邋遢的德行,好像急着要谩骂几句老头子,吓得韩立急忙掩住了她的嘴巴,吱吱呜呜地蹬着脚到了船尾坐定,不再多说话。

    夜幕初降,两人下船后还特意问了邓州和汝州的路如何走,老人也算是仗义,口说心比之下也把那路子谋划了个大概,临走时还不忘嘱咐道:“你们如果也见到了云少侠,千万记得给小老儿带一句问候的话语……”

    花清听得有些不耐烦,跺脚而去,嘟囔道:“这糟粕的老头子,竟真的把自己当做一回事了,举手投足之间总让人有种愠怒的感觉。”

    韩立微笑不语,脚步紧跟于师妹的身后。

    邓州城。

    黑漆漆的夜晚里,府衙的灯火通明如昼,隔着风声的轻语后,清晰地传来了无休止的争吵声。

    临末。

    “我给你们说啊!云稹和徐慧的亲事就定在了中秋节,谁有不乐意的尽管提出来,咱们趁早解决……”

    众人暗自嘀咕苦笑,对云稹的事情也说不出是该同情还是恭喜,毕竟摊上这么一位不讲理的亲戚,是有多么的不幸。

    徐慧倒是这几天被鱼素尺搅和地足不出户,整天把自己锁在房子里茶饭不思。

    云稹实在熬不过鱼素尺的逼迫,更不愿意见到徐慧这样温柔娴淑的女子落破至今,于心不忍下终于鼓足勇气走到了她的房子前面。

    “咚咚咚!”

    正准备休息的徐慧听到外面的敲门声,褪去一半地衣服又重新裹在了身上,轻语道:“谁啊?这么晚……”

    “是我!”

    徐慧听着这声音,顿时芳心大乱,呼吸也逐渐变得急促起来,连开口回应也来不及,直接打开了房门迎云稹进来。

    “快进来说话……”

    “不了,我说完就走。”

    徐慧实在搞不清楚云稹在想什么,既然来了又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不由有些心酸,轻声试探道:“什么事情这般着急啊?”

    “这月十五,也就是中秋……你我大婚!”

    说罢,云稹扬长而去,没入黑夜的尽头。

    空留徐慧呆呆地立在门外,不知是该高兴呢,还是……

    “姐姐!你怎么还不去睡啊。”可能房门大张着,冷风袭入了室内,紫鸢也信步走出想要看个究竟,却见只有徐慧立在那里,不由催促道。

    徐慧见状,略有色,低头道:“哦,快了。”

    夜半里,街上的行人并没有多少,此刻的云稹心里早已乱成一团,只想找个地方喝酒,准备好好放松一下。

    杏花村。

    这是邓州城北有名的酿酒地方,云稹闻着酒香味,一步步地向城北行去。

    “吆!这位爷要多少酒啊……”

    这伙计看来很懂得做生意,进门不问客人作甚,只惦记着如何把酒卖出去,云稹蓦地苦笑了会,道:“你瞧我这副模样,生不如死啊,先来个三五坛子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