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阑珊地映在望香楼上,外面依然大雨磅礴地兀自落个不停,徐慧的厨艺真是不错,不多的会功夫,就整了一大桌子菜肴,色香味俱全,乍看起来就有食欲造作。

    鱼素尺夹起筷子上的油葱葱的鸡翅,塞在嘴里嚼了一阵,称赞道:“呜……嗯嗯,就是这个味道,好久没有尝过了,看来云稹以后有福气咯。”

    “快吃吧,这么香的东西还堵不住您老的嘴,等会变凉了可就不好吃了,您可不要浪费我姐姐的一番心思。”紫鸢见徐慧含笑不说话,心知她那尴尬症又犯了,索性直起身子夹了另外一块鸡翅给鱼素尺,打趣地说到。

    鱼素尺径直乐开了怀,果真不再挖苦徐慧,啃咬过之后,叹息道:“慧儿,你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你天生体质柔弱,难以继承老朽的衣钵,实在可叹。”

    徐慧听闻鱼素尺又说起以前那些不开心的往事,急忙避开话题,道:“云少侠,也快醒了吧!要不要给他也端点东西吃,时间长了怕是……”

    ……

    “你这妮子,总想着他的好,是不是嫌弃老朽吃的多了!”鱼素尺拍下了筷子,佯装作怒,见徐慧动容含笑的份上,又说道:“你给他端些清汤喝即可,一个壮年小子吃什么好的,白白糟蹋了你的手艺……”

    话音刚落,就听云稹乏力地说道:“前辈好狠心啊!自个儿独霸占着美味佳肴,却让她给我清汤寡水,好不公平。”

    “你怎么起来了?”徐慧听这声音,急忙抽身去了帷幕之后,责备般的语气说道。

    鱼素尺好像原先是故意刺激云稹来的,抓起一只鸡腿,边咀嚼边囫囵地说道:“不错,不错!你小子天生就是炼气的料,恢复的真快!”

    炼气?

    “什么是炼气啊?”

    云稹在徐慧的搀扶下,步履蹒跚地探出了脸,含笑着和紫鸢、鱼素尺打招呼,径直坐在鱼素尺的旁边问道。

    “呸!”

    鱼素尺略显震惊地嫌弃道:“你练武功这么多年了,竟不知什么是炼气,搞什么笑话?你师父没教过你?”

    云稹便将当日裴松给他传授武功的事情说了一通,端起徐慧替他盛的鱼汤,咋吧着嘴皮回味地一饮而尽。

    “狼吞虎咽地没个正行……”鱼素尺两手沾满油腻,连带下巴的胡须上也油的锃亮,却翻着白眼嫌弃云稹不已。

    云稹蓦地有些难为,念及鱼素尺好歹是前辈,只能隐忍作罢不再吭声,径直任由徐慧盛了一碗,道:

    “你倒是说啊!炼气是怎么回事,我还是第一次听这些……”

    在鱼素尺的眼中武功大致分为两种,一种是按照传统方式修炼,以身法为主,这类型的武功练到极致,可随心所欲达成炼神的境界。

    另外一种武学,它是以修炼内功,不断提升自己的极限为主,最后达到的境界比炼神更厉害,可出神入化,云游九霄,是谓炼气。炼气士的最终境界,可以凌驾于万物之上,又道炼虚。

    鱼素尺是大唐目前唯一个悟出炼气这条武学捷径的人,然而虽为初创但身在其中仍有些难以道明的坎坷,所以始终达不到炼虚的境地。

    这也是他常常对自身修为有所不满的原因。

    云稹有所明白似的点了点头,转眼又问道:“原来是这样,还真是第一次听这些稀奇称呼,炼气者也要具备特殊的条件吗?”

    “废话!”

    鱼素尺将空荡荡的鸡腿骨头,意犹未尽地在嘴里捣鼓个不停,谩骂般地解释道:“小子,炼气这东西有一定的危险,没有特殊的机遇是根本难以成功的,你难道不想想当初你修行天门心法时发生的事吗?”

    云稹闻言,迟迟不语,径自回忆起他当初修炼内功时发生的一幕幕怪事,难不成自己真是鱼素尺口中的炼气士?

    他的那一幕踟蹰全被鱼素尺留意在眼里,用丝帛擦拭了会油腻的双手和嘴角,捋着花白的胡须,笑道:“现在明白了吗?炼气讲究的是‘意’并不怎么注重‘形’,所以才说意发先至,形似流云。如果有意识障碍的人,老朽担保他费尽一生也难以取得成绩,譬如王仙芝,撑死就能到个炼神的级别……”

    云稹暗骂鱼素尺糊涂,竟教出了王仙芝那样的败类,现在普天之下能对抗他的人还真是寥寥无几,唯一有些胜算的他,倒是满嘴的大道理,根本没心思去理会此事。

    “你小子是不是在心里暗骂老朽?”鱼素尺眯着眼睛,一副对万事万物皆了如指掌的样子,道:“王仙芝这种人出现是必然的现象,世间万物皆在轮回相克之间,无一不例外。既然他能炼神自然有人可以炼虚……”

    云稹瞧他东张西望地故布疑阵,最后诡异地打量着自己,皱眉道:“你不是说炼虚的人会是我吧?我可对你们师徒间的纠纷不感兴趣,你莫要诓我……”

    “少侠!”

    徐慧见云稹言语之间有些对鱼素尺不敬,焦灼地提醒道,一边乞求似的望着鱼素尺。

    鱼素尺脸色上的愠怒气色稍减,心领神会地叹道:“炼虚之道,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也。老朽也难以跟你说的清楚,反正总有一天你也会懂得运用,不着急……”

    “切!”

    云稹不以为意地白了眼鱼素尺,竟把王仙芝设计害他的事情全怪罪到了鱼素尺的头上,愤愤地打量着他,夹了只剩下的鸡腿,试探道:

    “你吃饱了吧!那这个可归我了……你……”

    鱼素尺冷哼了一声,颇有一种看不起眼前这个和他有着差不多秉性的孩子。

    紫鸢已站在旁边看着云稹戏耍鱼素尺,笑弯了腰。

    徐慧也暗自莞尔,不过在隐隐间还有一层失落,却也说不出由头。

    “我该回去了,出来的时间一长,他们可能会担心的。”云稹啃完鸡腿,起身向徐慧道谢了一番,在两人眼神接触之际,总会瞬间低下头或者别过眼神躲避。

    徐慧心里一凉,暗自惆怅,他终究是要走的,看来怎么也留不住。

    “慧儿,老朽再帮你一把……”这几声是鱼素尺用密语只对徐慧说出的,其他人自然难以听见。

    起身扬起左臂,挡住云稹的归路,正儿八经地说道:“且慢!军营里的事情,老朽已替你打点了,想必他们现在应该已知道你没事了,反而老朽这次帮你忙,你总得有个还人情的礼数吧。”

    果真是没有白吃的午餐!

    云稹念及向日鱼素尺对他的好处,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些许,迟迟道:“依着先生之意,我该当如何才能报答。”

    “老朽还没想好。”

    “你……”

    云稹被他气得瑟瑟发抖,忽觉胳膊处一暖,回头见原来是徐慧正含情脉脉地望着自己,无奈地叹息了会,又重新坐回原来的位置。

    “你先听老师讲完嘛,怎么性子这么烈?”徐慧在他肩膀上轻拍着说道,脸上仍是那副迷人的笑容。

    老师?

    “没错,慧儿便是老朽第三个传人。你作为第二个,有什么意见吗?”

    云稹真是越来越觉得有趣,气极了苦笑道:“先生真是鬼斧神工,云稹到哪里都能沾上你的光!”

    鱼素尺知道云稹这是在挖苦他,不怒反而笑道:“老朽这辈子唯一做错的事就是没能成你的师父,空让裴松那后辈捡了个便宜。不然,现在一个王仙芝又在你眼里能算的了什么。”

    云稹冷哼不语,继续凝神细听。

    徐慧瞪大着眼睛,颤巍巍地指着云稹问道:“老师,他也是……”

    鱼素尺还没反应过来答话,却听云稹直言道:“不是!我与他没什么关系。”

    “老师,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徐慧见云稹对鱼素尺的成见颇深,不好意思再去他那里碰钉子,转而问起鱼素尺。

    鱼素尺不知是有意要刺激云稹还是在替徐慧说明情形,便将他在甘州时前前后后的事迹说了个便,道:“老朽知道你恨仙芝,无奈的是老朽不能出手教训他,你我虽有师徒之名分却无其实,故而才想让你学会炼气,才好阻止他的阴谋。”

    云稹依旧冷冰冰地不动不语。

    见云稹那副德行,鱼素尺真是没折,只好唏嘘道:“小子!在你们三人中,老朽最看的起的是慧儿,她虽没有与你和仙芝并论的武功,但在才华和厨艺上却又很深的造诣。今日将她托付与你,如果你敢欺负她,当心老朽打烂你的屁股!”

    云稹本想开口拒绝,但见鱼素尺皱眉的样子又瞥了眼楚楚依人的徐慧,一时也不作答不了,心想现在任你说了算,反正到最后来个不认账就可以。

    “慧儿,你和紫鸢丫头先收拾东西,老朽有话要对云稹讲。”

    徐慧心略神会地一笑,径直将桌子上的菜肴撤了下去,房子里的灯火余晖随风飘来摇去地映着桌前无语的两人。

    云稹沉闷着头,径直拨弄着手指,有意无意地望鱼素尺那里看一眼,正见他在看着自己,又将脑袋勾下去,反复了好几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