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昕辞见慧空和尚突然收手不打,不以为意地笑了一声,道:“那又如何?”

    高手之争如果被有些东西影响,不管是外在的还是内在的,都会感到别扭,因有所顾忌自然施展不开。

    此时,那边酣战中的裴松和渊卿正打斗的火热。两人的掌影与剑光交错在未尽明亮的黎明中,很明显裴松已开始落于下风,正在苦苦支撑不已。

    慧空见这样下去,裴松决计在渊卿的掌下讨不着好,还不如自己舍近求远,替换他下来,不然他旧伤复发可就麻烦大了,便扬声道:

    “渊卿,就让老僧会会你的无量掌法,正好这边打的不过瘾……”

    此话传入渊卿的耳旁,顿时掌法纷杂飘飘,全无方才的刚劲之气,只得扯开与寒光剑相持的身子,怒骂道:“老秃驴,你也欺人太甚了吧,不就打个架,你倒还挑三拣四的,快到边上歇着去……”

    他歇了片刻,双手挥出千层气浪,夹杂着地上未干涸的雨水,击向裴松。

    这招名为“化生千阳”的掌法,也能算是无量掌经里晦涩难懂的一部分了,他经药尊指点后,苦习三年寒暑才略有小成。

    那年他已二十有八!

    试想又过了近三十年的时光,此刻他对无量掌的参悟可以说已是炉火纯青,何况他又发觉裴松身有旧疾。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这掌下去定能送裴松归西。这样,以后将又少个麻烦。

    就在他志得意满地望着接下来发生的那一幕时,谁能料到中途却发生了变故。

    刚劲的掌风到裴松面前还有三四尺的时候,慧空却冲了上来,谁也没看清他是以怎样的速度来的,顺手就将裴松送到了一旁。

    只留下他一人在掌风下独舞,没有外物的凭借,全靠自身雄浑的真气和罗汉拳相撑,竟安然无恙地从中退了出来。

    渊卿一招没能得势,心神略有恍惚地望着慧空,只见慧空微微含笑,忽然脸色陡转,紧握着双拳疾速奔向自己这边。

    渊卿互相拆了数十招,先前嘴里的“秃驴”骂个不停,到后来突然有些吃紧,迫于慧空的凌厉攻击,也只能忍气吞声地把有些话藏在咽喉之处,说不出口来。

    “看着别人打的痛快,实在有些技痒。慧空既然不愿意与受伤之人过招,我也没招,但此刻咱们两个都半斤八两,不如活动活动拳脚,就当作切磋了。”

    面对楚昕辞的诚挚邀请,裴松也只能无奈的接受了。

    两人酣斗在一处,战了数招后,裴松渐渐觉得楚昕辞似乎在腿脚之处真的略有不便,当下也不再作其它想法,道:

    “你最得意的是腿法,可惜今日你有伤在身,老道也不愿意乘人之危,但是不打下去又怕破坏了大家的兴致。这寒光剑,老道也不用,全算是公平吧!”

    楚昕辞虽有些疲惫但仍神气十足,气度亦没有半分下降,悻悻地道:“你们这些人,真是麻烦……”

    可是心里已对裴松多了几分敬重,这场争斗在他眼里,已然没有胜负,仅仅剩下讨教讨

    教的事了。

    天色慢慢地开始放晴,黑暗的夜色也收敛了许多,这几人一直从街头斗到东市,东市辗转西街。

    等到太阳升起的那一刻,已从南门而出,到了一片旷野之上。

    突然传来“啊”地一声尖叫,冯莫神心里一乱,用了招“石破天惊”将身后的风阳真人暂时牵制了片刻,从酣战之中脱身后,放眼望去另侧,渊卿已被慧空击倒。

    “阿弥陀佛,施主求胜心切,才让老衲得了空隙,也不用再打下去了吧!”慧空双手捻指合十,悠悠然说道。

    他乃出家之人,本来对输赢之事就不大在乎,就是看不惯渊卿盛气凌人又赶尽杀绝的样子,才想出手教训几招。

    可惜,渊卿尚且不知错,心里更加对慧空仇视,道:“秃驴,你狂什么?我师兄还没跟你打过呢,刚才只不过是……一时失手而已。”

    “够了!”

    冯莫神怒吼了一声,撇下风阳真人留在原地,径直走向渊卿的身边,慢慢地将他扶起了身,沉声道:“师弟,你还嫌不够丢人吗?要不是刚才和尚留情,你这把老骨头早就……哎,让师兄怎么说你才好。”

    慧空见事情有了转机,便想着不如化干戈为玉帛,早早了事才是上策,开口笑道:“施主,严重了!这次赢了比试,其实就是一时的运气,不用记挂在心上。”

    渊卿没料到连冯莫神都不站在他那边,更指望不了楚昕辞了,瞟了此时仍还与裴松切磋的师弟,冷声谩骂道:“装模作样!”

    之后便气急败坏地转身离去,临走时仍不忘瞟上几眼慧空,眼神中透露着满满的怨气。

    “师弟,你……”冯莫神见渊卿负气离去,只有合十抱歉道:“和尚,改日有空,咱们还是照旧依约。还有风阳老道,这次没分出胜负,实在有点失望……”

    风阳真人依旧站在那里,颔首低眉地不知想着何事,好像并没有把冯莫神的约定放在心上。

    “呔!”

    突然长空中划破了一声叫嚣之音,迟迟不散,随之而来的是位长着猩红头发的挺拔汉子,瞧他的身法却有种说不出的怪异和灵动,与他的身形丝毫不配。

    风阳真人这会终于开口了,一反常态地左右八方跳跃,以躲避那人的功击,喝到:“是谁把这个怪物领这里的,我说怎么刚才右眼皮一直跳呢……哎呦,你别再追了,行不……”

    冯莫神和慧空看在眼里,初始还有些吃惊,但看到后来两人戏耍的样子,各自摇头唏嘘,苦笑不已。

    这时候,裴松和楚昕辞也住手不战了,边侧目远望仍无休止追逐的两人,边信步走来与冯莫神聚在一起。

    “师兄!”

    冯莫神向来偏心这个师弟是在谷中出了名的,见他有些难受,便急忙问道。

    “不要紧,只是有些累了,还是早点回去吧!”楚昕辞似乎不怎么领他的情,转身与慧空和裴松打了个招呼,就疾步向前行去。

    冯莫神微微叹息了一声,紧跟着前面的师弟,一步步消失在了旷野之后。

    “师父,你没……事吧!”

    云稹从城内一路飞奔而来,见到裴松高兴不已,喘息不定地问候道。

    “稹儿,你现在也好歹是一门之主,怎么还这般感情用事呢?言谈举止,日后都得留意,否则如何服众……”

    裴松训斥着徒弟,目光却还是留在了旷野上追逐不定的两人身上。这几个月下来,他可以说是与风阳真人惺惺相惜,生怕他有不测,道:“那个猩红长发的人究竟是何来历,怎么不分青红皂白就乱打一通?”

    云稹“噗嗤”地笑出了口,被师父眼神一瞪,又收敛了顽皮心性,将自己所知的两人渊源道了出来。

    “原来如此,看来真人这次是遇见煞星了。不过,他这样一直逃避下去,也不是办法啊!”

    慧空见裴松为风阳真人暗自担心,莞尔一笑,道:“阿弥陀佛!他们之间的缘分,不管是善是劫,还得他们自己去渡,谁也帮不了他。”

    云稹见慧空已向城内行去,闷声道:“师父,咱们也回去吧!”

    裴松点了点头,师徒二人旧地重游,忆往昔在这里传道授业的光景,简直历历在目。

    “真人,你们慢慢玩吆!我和师父先回去等你们……”云稹向空地上的两人大喝道。

    风阳真人闻言,大骇。

    不顾身后的拓跋武追赶,歇斯底里地吼到:“裴松老弟,云小子啊!你们师徒俩不仗义啊,快把他给弄走……”

    可惜,此时人家师徒两个早已远去,他的这些苦心肠,除了拓跋武没心思听之外,再也没人能听见了,更谈何帮他。

    后来的事情也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直至黄昏的时候才各自破衣褴褛地回来,丝毫没有之前的神气。

    不过,瞧拓跋武那副自以为傲的德行,显然结果非常明了。

    店小二为人比较殷勤,对刚来的客人都会问这问那,并不是关心他们,只是对“出众”的人比较八卦。

    不过,今天好像应该是他命里的劫数,先后两次在拓跋武和风阳真人面前栽了跟头,因为这两人此刻谁的话也不愿意听。

    他去,无疑是自讨苦吃。

    瞧着他蹑手蹑脚从风阳真人房间里出来的样子,定是受到了不小的压力,双腿从玄字层下来,直到一楼众人面前仍颤栗不已。

    云稹苦笑他不识时务,在他肩上轻拍,道:“小二,以后的眼光得擦亮点,并不是每个与众不同的人物都有故事,更不可能每个人的故事你都该听。记住了没有……”

    裴松和云端对这里的事情并不太关心,隐约间面色还会显出点愁容。

    云稹看在眼里,不由疑虑再三,上前相问道:“父亲,师父!你们这是怎么呢?”

    “稹儿,你和崔昊随我们上房间说话。至于这位姑娘,烦劳你先与爱女回房等候片刻。”云端把话说尽,直接和裴松并肩同行而上地字号丙阁楼。

    楼底下的四人,互相望了眼对方,满怀狐疑地开始按吩咐各行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