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间冬阳忽然充满了暖意,潇洒地飘落在庭院之中,不过寒风仍是依旧。

    “沈峰,你到现在还要做缩头乌龟,不敢出来一见吗?”这边的沈峰在往出去走的时候,门外的女子又开始了侃侃地谩骂道,一句接着一句:“你要再不出来,本姑娘一把大火将这里烧个干净,瞧你怎么生存!”

    沈峰埋头浅笑,咬着嘴皮子掀开柴门。

    一股刺骨的冷气迎面而来,云稹寻声望去,见墙垣处站着一位妙龄女子,她的脸很白,白的几乎没有一点血气,似乎弹指可破般。

    云稹心想这位应该就是沈峰提及的雪姬无疑了!

    也许是她没想到这里还有原本不想干的人物,那苍白又冰冷的肤色猝不及防地燃起了一片艳霞,变得更加妖艳,摄人心魂。

    鹅黄色的裘衣在寒风下瑟瑟抖动个不停,乌黑修长的秀发摇曳在众人眼前,她半边的面容都几经被挡住了。

    如果真要去评价她的话,至少是二分成熟,三分妩媚,剩下的五分全是沧桑,和同龄女子有很大的差距,不得不让人倍感同情。

    沈峰似乎更加不敢直视这位冰雪美人,颤颤地抬起了手又乏力地垂了下去,硬起心肠问道:

    “你来这里作甚!上次不是该说的已经都说清楚了吗?”

    清楚?一个女子对你十多年的用情,岂是你三言两语能说散就散的。

    雪姬冷笑了数声,摇头道:“姓沈的,本姑娘已经想清楚了,今天就是来告诉你两条路,你自己去选择吧。”

    沈峰憋着一张苦瓜脸,埋怨道,你每次出的主意都是些万年不遇的极品,与其接受你的选择还不如你给我来个痛快的了断。

    今时不比往日,他身后还有两位朋友,遂道:“雪姬,你……还好吗?上次……”言语之间已缓和了许多,含情脉脉地望向雪姬。

    雪姬眼神与之接触,身子不由一酥,回想起他曾经对自己所欠下的那些债,泪花已涌入眼眶。如果换做别的女子,遇见这种负心人早就一刀两断,各奔天涯了,她明白是自己爱的太深,根本是放不下他。

    放不下又得不到的东西最是难受!

    这句话是雪姬的师父在她临下山之前说的,没想到造化弄人,还真让她亲身在红尘之中体验了一番。

    想到这里,雪姬动容的神情立刻一消而散,道:“沈峰,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请你不要用这种廉价的手段来消遣我,好吗?”

    沈峰苦笑自己总拿她没有办法,自己的那点花花肠子现在都被她学了去,对自己的心思简直是了如指掌,道:“雪姬,我跟你说过很多遍了,我们之间不可能的,药王谷门规森严,家师定不会同意咱们的婚事。权且算是家师应允,也不会仍由你我胡来飘扬四海,只能在药王谷空磨你的年华。”

    “我不听!我不听……你现在或是跟我走,或是你杀了我独自走,两条路你自己选择。”雪姬将袖中短剑扔在了地上,别过头不再看他们,心里却一直期盼着沈峰的作答。

    沈峰悔不该当初遇见这个命中克星,唏嘘道:“雪姬,其实我当初只是想去雪山拿到‘灵冥草’去救师伯性命,不得已而骗你去替我偷来。你

    被师门追杀了十几年,我心里负了你十几年,现在你还愿意跟我走吗?”

    听到沈峰坦然陈述着往事,雪姬再也忍不住情绪地泪奔起来,啜泣着说:“我知道我很傻,可是你别以为你聪明?那些往事其实我早就明白了过来,只不过起初不愿意相信,直到后来不知不觉地完全接受,甚至淡忘了。反正现在是无家可归,你也别怨我这辈子不会放过你,自己作的孽自己想办法还吧!”

    云稹见两人的年龄都比自己大,可是遇见这感情上的问题,也瞬间变得跟小孩子无理取闹地过家家似的,不由暗笑。

    “你小子活腻味了啊,若是来消遣本姑娘的,本姑娘谁都不会放过?”雪姬见沈峰旁边站的年轻人偷笑着,以为是在笑自己,不由恼怒道,更是借机再次向沈峰肯定了自己的态度。

    言者有意,听者有心。

    沈峰瞬间觉得跟吃了黄连似的,有苦难言,向身边的云稹和崔昊瞥了一眼,默默叹息不已。

    “沈大哥!雪姬姑娘!可否能先听在下一言?”云稹见进退维谷的沈峰被雪姬言语之间逼得很是尴尬,硬着头皮上前欠身相劝道。

    雪姬白了一眼云稹,似乎是对刚才云稹的偷笑还未能原谅,没好气地说道:“小子,你有话就说!别吞吞吐吐地,惹本姑娘不快活。”

    云稹心想沈峰这个人倒也奇怪,明明背地里爱的死去活来,整日借酒消愁,可是送到眼前的姻缘却想着拒绝,也不顾沈峰怎么想,欣然答应了雪姬,道:“雪姬姑娘,果真快人快语!不如这样,我们现在打算回药王谷,正好你可以与我们一路同去,到时候咱们到药王谷禀明沈大哥的师父,谅他再不食人间烟火,也会通情达理一些。”

    他现在也许明白了当初自己和楚晚晴也错过了太多,被世俗的观念、情仇恩怨等条框束缚,到了最后红颜相隔不知何地,实在不愿意再看到这种情景。

    “咦!你们竟然要走?”

    雪姬一股怪异的眼神洒向沈峰,暗骂沈峰奸猾,肯定是想一如既往地哄骗自己离开,他却独身离去,那药王谷鸟不拉屎的地方自己决计是找不到的,险些又上了他的当,幸好有这个年轻人替自己说话,瞬间对云稹的好感直升,脸上笑出了花,道:“不错,就应该是这样子。不过,你是谁啊?”

    云稹身子微微一欠,笑道:“在下云稹!”

    “吆!我当是谁这么大胆,敢在药王谷首座大弟子面前高论,原来是天门门主啊!倒是失敬了,就这么地吧,还傻愣着干嘛,快进去收拾一番好早点赶路。”雪姬闻言,笑颜全开,也欠身还了礼,就匆匆进了柴门。

    沈峰觉得也只能这样了,不然雪姬的急脾气点起来,又要不知烽火连营让多少人遭殃,微微点头应允,同时心里也窃喜,便凑到云稹和崔昊声旁,侧耳道:“兄弟,你们记住人情少欠,女人的情能不欠就不欠,越漂亮的女人打死也不要欠她的情,我就是个最好的作证!”

    云稹尴尬地望了望崔昊,苦笑连连。

    三人还兀自站在地上,没有反应过来,只听屋里的埋怨声又起:

    “沈峰,你这邋遢鬼转世的啊,上次跟你收拾过的东西,怎么又成了这样?”

    “我送你的玉箫去了哪里?那可是我好不容易才瞧上眼的一件物事,决计不能落下!”

    “沈峰,你聋了啊,滚进来……”

    沈峰在雪姬尖叫声中佝偻着背向屋内走去,心中苦闷异常,叹道:云稹啊!我与雪姬有了今日的结局,我是该高兴还是沮丧,还真很难说清楚。师父曾立下规矩,凡是蓑衣客皆不能带凡荒者入谷,可我这次竟是带了三个……

    药王山庄坐落于药王谷深处,首座每年不定期的会派出自己的得意门生出山历练,而这些人被谷内的人形象地称之为“蓑衣客”,那“凡荒者”便是指药王谷外界的人。

    沈峰好不容易将住宅里的事情安排妥当,并亲自派药童将这些细软、古玩字画等运上了天门,自己带着云稹等人一路说说笑笑赶往药王谷。

    “咱们脚底下快些,兴许还能赶上谷内归元节的谜会。”沈峰策马奔驰在最前面,可能是归乡心切吧,回身对身边的人说道。

    雪姬这一路可没少和沈峰斗嘴,见缝就插针,刚听到了归元节,便不以为意地笑道:“什么叫做归元节?”

    云稹和崔昊在一旁讪笑地期待着沈峰的回答,只听沈峰朗声说道:“道家经典之中有‘九九归元’一说,这归元节就是来源于此!”

    崔昊加鞭赶了上来,问道:“哦?难道说就和我们过新年一样,你们只不过是每逢九个月便会有一次例会?”

    沈峰并不回答,颔首微笑,对崔昊大加赞赏。

    “雪姐,其实我很想知道你们两个是怎么认识的?瞧着你们现在拌嘴的场面,那当初相见的场面不禁让人遐想翩翩。”云稹见崔昊赶在沈峰身边,一路上谈古论今的有说有笑,自己倒落了个没趣,面对着出言必伤人的冰雪美人,坏笑着问道。

    雪姬闻言动容,瞬间如同回到了少女羞涩的年代,含笑道:“你这鬼头就是嘴巴甜,那个蠢材如果有你能说会道地哄女孩子开心,也不至于让我苦等了十余年。”

    云稹知道自己无心之失,竟勾起了雪姬的伤心往事,刚要说声“就当我没问”,却听雪姬面色忧郁地回想说道:“大概是十一年前吧!他奉师命来天山采药,殊不知药王谷有门规,我天山一脉也有自己的法则,岂是随便让人进出自如的,更别提他要找的是与‘彼岸花’齐名的天山至宝‘灵冥草’。”

    说到此间,雪姬不由停顿了一小会,接着回忆道:“他很知礼数地登门拜访,怎奈师门全是女流不便与他周旋,被师父婉拒。谁知道他贼心不死竟然行起了偷人的勾当,却无意中被师父发现,两人便大打出手,他当时的功夫已登峰造极,一出手就连破去了我天山七大剑阵,也就是那时候我对他渐渐倾心,才有替他趁机偷了‘灵冥草’相赠的故事。”

    云稹点了点头,不知不觉放慢了行程,说道:“后来,令师便派出弟子在江湖上追杀你们,沈大哥也回师门不久就接到了他新的命令再次出山,你们辗转十余年便纠葛不止,对吗?”

    雪姬越来越觉得云稹懂事,还想跟云稹继续说下去,突然感觉到些许不对劲的地方,急忙伸手将云稹推下了马,大喝道:“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