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终于明白师父为何要派我下山助你,可知道我武功远远不如你,又怎能帮你什么大忙?现在我才明白了他老人家的深意,他是要我在你最糊涂的时候,泼你一脸水,让你看清自己在说什么、做什么。云稹,你实在太让我失望了!”听着云稹怒气汹涌的咆哮声,崔昊摇头唏嘘叹道。说完,将一杯冷水泼在了云稹脸上,别过脸看都不看云稹。

    云稹似乎被这杯突如其来的冷水浇醒了半分,苦叹道:“我心里现在真的很乱,你们都先出去吧,我想在这里好好陪陪母亲。我从小顽皮惹事,只有在受父亲惩罚的时候才会和母亲说上几句话,其他时间一点也不想听她唠叨。原本自以为的地久天长的孝顺,却换作了现在的生死茫茫的隔阂,我真的好恨自己!”

    刘娥心里一痛,暗想:这次伯母身故对稹哥哥打击实在太大,得想法让他别再沉浸在其中才好,遂上前劝道:“稹哥哥,你可千万别做傻事啊!你这样对自己,伯母要是泉下有知也会不开心的。”

    黄巢和楚晚晴因途中有些琐事,不得不耽误了些时间,等到节度使衙门的时候,那里早已被烧的面目全非,留下的只是人影绰绰地嘈杂声。楚晚晴愣了半晌,急匆匆地跑进了府内,各处救火的下人纷乱地忙着,丝毫不会在意这里会多出陌生人来。还是张管家眼睛亮霍,在火光之外认出了楚晚晴,忙过去道:“晚晴小姐,是你么!少爷他在大堂,你快去瞧瞧他,夫人她出事了。”

    楚晚晴听见崔氏遇上麻烦,也顾不上与张管家寒暄问明白,人已跑向了内堂。楚晚晴走近之后看着浑身血渍的崔氏静静地躺在云稹怀里,毫无生机,急摔开旁边站的崔昊和刘娥,扑在崔氏身旁,大声痛哭着,埋怨道:“云稹,都是你害母亲丢了性命,如果不是你出去惹出那么多的祸端,云家上下又怎么会遭此巨变?从小到大你就到处惹是生非,每次让母亲连累,现在又让我和母亲生前临终都不能相见,你还有何脸面待在她身边,你不配!”

    刘娥听得楚晚晴振振有词地骂着云稹,云稹却痴傻般的抱着崔氏,并不反驳,心想这楚晚晴也太蛮横无理了,她身为云稹的妹妹,自己的大哥都成了这般摸样,还不依不饶地言语讽刺,一时间气不打一处来,冷冰冰地道:“哼!这怎么能全怪稹哥哥,你说的那么好听,又怎么这两年不回家探望一下伯母,现在出事了却假惺惺地指责这个那个,早干嘛去了!”

    楚晚晴从小娇惯,哪有人这么指责她的,不由双颊通红,怒极蹙额道:“你算什么角色?才认识我大哥几天,我云家的事情,何时轮到你外姓人做主。不看我大哥的面上,早就把你这丧门钉轰了出去,还能容忍你在这里不羞不耻地大放厥词?”

    两个富贵小姐对阵起来,一时谁都不愿让步,最后刘娥总归是寄人篱下,更被楚晚晴一句“

    丧门钉”说到伤心处,慢慢心怯败下阵来,扭头掩着口鼻出了门。崔昊已两年多不见楚晚晴,自是有许多话想说,可这个场合实在不适合问候,只能很识趣地叹声气追向出了大门的刘娥。

    “晚晴!你够了,母亲现在尸骨未寒,你若真想给她送终,就给我安分地呆着。你说的很对,这个家它一直姓云,还轮不到外姓人指桑骂槐地做主!”云稹双眼充满血丝,就像第一次出门遇见那些山匪一样恶狠狠地盯着楚晚晴说道。

    云稹这句话犹如晴天霹雳,楚晚晴乏力地瘫坐在地上,痴痴地呓语道:“大哥!我从襁褓之初就在云家长大,自打记事以来,我就把你们当作亲人,现在你竟然说我是外人。那个丧门钉有什么好,让你竟对我说出这样的话来。”

    云稹起初看着楚晚晴委屈的样子,不觉有些后悔,但是听到后面的“丧门钉”毫不留情地说道:“你如果是我云家的人,就应该知道礼义廉耻,你如今这般当着母亲的遗体吵闹不休,和街头悍妇有何区别。我云家门槛没落,现已容不下你,何必再让故人难安?”   “你......"楚晚晴抱着云稹的胳膊摇晃着乞求道:"大哥!我知道你三番两次地赶我走都是为了我,怕我受别人的欺负,对吗?我虽然自小被母亲溺爱,但还是能感觉到你是关心我的,你现在这样羞辱我,还是这个意思!” 云稹心中蓦地一痛,转眼回头过去,硬气心肠“哈哈”笑道:“你有什么好,要值得我云稹这般为你着想,呵呵,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喜欢刘娥,不喜欢你吗?我现在就告诉你答案。”   楚晚晴神经紧绷,直勾勾地盯着云稹的嘴唇,只听云稹道:“刘娥的父亲刘瞻是我父亲挚交,他是当朝相爷,虽然他现在已埋骨于黄土之间,可朝野上下皆敬重其为人作风,将来定会有不少人助我平步青云,兴复家门。而你呢!自小失去双亲,现在虽找到了自己的家人,但是皆是些江湖草莽,试问我云家五代为将,怎么可能娶一个草莽流寇的子嗣为妻,就算我曾经与你有过一丁点的爱慕,可到现在已是了了虚无。无论你接不接受,我与你其实缘分早已了断,你又何必再在此地自寻烦劳?” 楚晚晴犹如中了梦魇一般,痴怨、爱恨、情仇一股脑儿涌上心头,刹那又殁于心间,恍恍惚惚地站了起来向前行了几步道:“云稹,今天的话是你说的,我会记住一辈子,我希望你也记住。从今往后,我与你云家再也没有半分瓜葛,咱们都好自为之。”说着,楚晚晴蹒跚着出了大堂,映着火焰一直消失在云稹的视野中。

    “云稹,晚晴呢?”崔昊和刘娥并肩走进来,左顾右盼地找了半天,急切地问道。

    云稹漠然,不作任何回应,凄楚地叹道:“昨日之日不可留,该走的还是得走!她已经走了,接下来走的应该就是你们了。”

    “我不走!我绝不会丢下稹

    哥哥你一个人的。别赶我走,好吗?”刘娥乞求着说道。

    崔昊也想说自己不想走,可云稹坚持他应该趁早去慧空那里,早点学好本事,到时候才能帮到自己,等这边事了,一定回去拜访慧空。

    “你也没必要让我这么着急走吧!好歹让我陪你让姑姑入土为安,亦不枉我们兄弟一场。”崔昊生怕云稹将身边的人全部遣散会做出什么荒唐事,就以安葬崔氏为由,将云稹的逐客令悄然掩饰过去,笑道:“再者,你也不能让我冒着这么大的风雪,去上青云寺吧!”

    云稹吸了一口长气,道:“也好!那你先陪我料理完母亲的丧事,再上去吧!”说罢起身,找了块干净的席子铺开,将崔氏平放在席子之上,右手握住天行剑,高高地举起又放了下来,扪心自问:这就是宿命纠缠吗?如果注定我身边的人都要历经磨难,还不如早早远去,否则欠下的太多,让我这辈子该怎么还得起!

    崔昊看云稹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就对云稹说道:“我上次临行的时候,在后花园还私藏了两坛子‘杏花村’,你没把他们怎么样吧!我记得好像就是前面那个方位!”

    云稹且惊且喜,不觉莞尔:“真有你的,在我鼻子底下还敢藏酒的人,普天之下也就是大表哥你呢!”

    崔昊听着云稹称呼自己“表哥”,一直以来云稹就拿这事有空没空的作乐,谁知他今天亲口承认了自己“表哥”的身份,自己却是高兴不起来,反而莫名地酸楚,转身向花园走去寻找“杏花村”去了。

    云稹、崔昊和刘娥三人盘膝而坐,饮酒半酣,崔昊道:“只饮酒多没兴致啊!不如云稹你给咱们舞剑助兴,如何!我是真想看看你的剑法,不知方不方便。”

    云稹饮了几碗陈酿,挽起天行剑,狂笑道:“好,得君一赞,何其荣幸!饮尔美酒,为君起兴,此固当然也。”纵身一跃,人已处在大堂之外,捻了个剑诀,但看云稹随风雪一舞,身法矫健有力,每一剑都蕴藏着无上剑意,仿佛要斩天绝地一般。

    崔昊看的痴迷,道:“绝了!真是霸气。来饮酒!”

    “嗖”酒坛子穿堂而过,恰被云稹接在剑尖上,也不摇晃。云稹接过一饮而尽,抱着酒坛子又舞起剑来,歌曰:

    “醉月夜之风高兮,感吾生之彷徨;

    邀朗空之青天兮,纵吾志之排云;

    闻枕身之羌瑟兮,思吾念之霓裳;

    仰明月之散星兮,空吾运之热腔;

    赋凌虚之长空兮,恨吾力之不及;

    怨命运之难测兮,愁吾风之难寐;

    求顽心之安定兮,赐吾眸之静安;

    追潇湘之泪雨兮,叹吾量之等闲;

    断流水之苦闷兮,悔吾天之无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