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州虽然要比儋州繁华,但是却没有海神庙,所谓的海神,就是世人供奉的龙王爷。

    每个城市都有它曾经的骄傲。

    儋州也不例外。

    不过自从儋州衰落以后,香火鼎盛的海神庙就越发冷清,直到现在的破败。

    司马青衫此行来儋州的目的,就是去海神庙里见一个人。

    一个他不想见的人。

    准确来说是个女人,比久负盛名的白衣医仙霍桐还要漂亮的女人。

    二十四节气里,比四季首领更超然的存在,惊蛰。

    司马青衫可以浪荡不羁,也可以行事放荡,但他就是害怕海神庙里的惊蛰。

    海神庙坐落在儋州海边的红树林里,庙里的铜铸龙王早就被附近村庄里的泼皮无赖偷了去,只剩下个孤零零地海神牌位。

    司马青衫犹豫要不要进去,但是庙里的惊蛰姑娘似是知道他要来,清冷的声音悠悠荡出:“既然来了还不进来,怎么,怕我吃了你?”

    闻言司马青衫硬着头皮走了进去,只见惊为天人的惊蛰静静地坐在龙王灵位前的蒲团上。

    “见了我也不说话?”

    惊蛰睁开秋水一般的眸子,看着在她面前拘谨异常地司马青衫不禁掩口笑道。

    若是一般男人见过惊蛰这般笑颜如花,多半不会再对尘世里的女人失了兴趣。

    但是司马青衫不敢正眼去看一笑倾城的惊蛰。

    看着还在拘谨的司马青衫,惊蛰幽幽叹道:“还记得小时候我带着你去海边捉螃蟹吗,那时你还真是傻得可爱,愣说螃蟹是八脚怪,唉,现在长大了,倒和我这个姑姑生分起来。”

    司马青衫抬头看着这位倾国倾城的姑姑,缓缓道:“那您倒是告诉我,生我却不养我的父母他们到底是谁?”

    惊蛰看着眼前的大侄子,已经有了少年人的棱角,淡淡的忧伤道:“你还是恨我把你送到冥河殿,但是,你父母的事我不想提,也不想记起来,你再问也是无济于事。”

    平复了一下心情,司马青衫道:“那个变态让我告诉您,二十四节气不该要的,可以放弃了。”

    “哦,终究还是来了。”惊蛰拈起耳边的一缕青丝,记起了将二十四节气经营扩张到现在的男人,现在却要背叛,也谈不上背叛,这样真的好吗?

    “姑姑,你应该明白,白墙巷不是可以值得您效忠的人。”司马青衫看着优柔的姑姑惊蛰,忍不住提醒道。

    惊蛰将耳边的青丝夹到耳后,淡淡道:“但他却是个真正懂得二十四节气的人。”

    司马青衫知道姑姑惊蛰说出这句话,就已经做出了决定。

    惊蛰越是优柔,那她做出的决定就越是决绝。

    “回去告诉他,二十四节气依旧是他的。”惊蛰的语气不夹杂一点儿情绪,苍白地像海浪。

    “知道了。”

    司马青衫驭起法宝,离开了海神庙所在的红树林。

    惊蛰望着远去的司马青衫,叹道:“这孩子终究还是长大了。”

    一年的时间,总会带给人一点惊喜。

    以沫峰上竟然下雪了。

    方源撤去了以沫峰上的禁制,不

    为别的,就为看看雪落青山的美景。

    镜山最适合看的,不是云海,而是落雪。

    不过,一剑宗的弟子没有闲心去赏雪,剑光远比雪还要冷。

    “师尊,神都的年会邀请函来了,掌教真人说让您带队前去。”

    周钧敛然从飞剑上跳下,手中拿着封赤红色的帖子。

    严牧收敛了快哉剑诀的剑意流转,走上前去,他是神都人。

    每个人都有思念的地方,乡愁往往就在不经意间发芽生长成大树。

    方源看眼严牧,从躺椅上坐起,接过周钧递来的帖子道:“神都的雪景倒是真的很好看。”

    苏有生驭剑敛然落在方源身边,道:“掌教真人为何要你带队。”

    拆开火漆密封的帖子,方源看到了许多熟悉的名字,道:“都是熟人,你我不去倒是不合适。”

    接过方源手中的帖子,苏有生看到了元淮枳和从远方等人的名字,这年会,恐怕有些猫腻。

    “能不去吗?”苏有生放下帖子,认真地看着一脸无所谓的方源道。

    方源从躺椅上站起,喝了口酒,道:“掌教真人亲点,又何必推辞呢,再说你也该回家看看了。”

    这时严牧才想起,师尊苏有生也是神都人。

    雪落在了苏有生的脸上,融化了,很凉,也很润,就像母亲的亲吻。

    “好,听你的。”

    方源揉了揉苏有生的头,道:“还是有些短啊。”

    短的自然是头发,长的自然是思念。

    看着欲言又止的严牧,方源道:“你可以带上姜,但前提是她也在此行的队伍里。”

    严牧闻言大喜,回神都自然他和姜的心愿。

    神都的年会是每年各宗弟子相互比试修行成果的一个大会。

    相当于镜山一剑宗的试剑大会。

    但神都年会也是各宗高层和贵族皇室的最大的赌局。

    这点上,没有人诟病,有了彩头各宗年轻一辈们才会有动力。

    而承办这个赌局的,就是青衫人灵古大陆上情报最灵通的莫过于青衫人,由他们承办年会的修行赌局,最合适不过。

    闻天司现在是整个神都最忙碌的衙门,本来最是清闲的衙门,陡然间高速运转起来,确实有些让人难以接受。

    但又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来,这次来神都的没有一个是简单的角色,各个修行宗派的年轻一辈中又有哪个是省油的灯。

    为了防止像一剑宗那两位做出的杀人三千里那样的事,闻天司不可能不用心。

    不过据可靠消息,这次一剑宗带队来神都的,依旧是那两位。

    这让闻天司副司丞曹阳朔大为头疼,那两位杀神就像是他的克星,每次出事,他都要失眠,然后掉膘。

    “老刘,你说这两位不会在神都也来个杀人三千里的戏码吧?”曹阳朔大把地往嘴里塞着从滇州运来的干果,含糊不清的说道。

    刘梦得放下手中的情报,笑道:“肯给不会,毕竟还有各宗长老在此,一剑宗再怎么强悍,也不会愚蠢到去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曹阳朔道:“希望如此吧。”

    刘梦

    得转头开始整理各宗的情报,想到昨天鬼鹤传来的消息,他竟然有些激动。

    这次出动的竟然是立冬,二十四节气四季首领之一的立冬。

    他没有想到,这个一剑宗以沫峰剑主竟可以惊动立冬亲自出手。

    不过刘梦得没有往深处去想,他似乎已经看到了方源的死相。

    嘴角勾起了一抹微笑。

    儋州海边红树林里,海神庙外站着一个头戴紫金冠的男人,他气质雍容华贵,比之大秦皇帝辛昔也丝毫不输半分。

    他就是二十四节气现在的主人,白墙巷。

    这不是他的真名。

    二十四节气里,没有真名,只有代号。

    惊蛰走出海神庙,看见了这个让她真正倾心的男人,淡淡道:“这次行动,我已经计划好了。”

    白墙巷的眼神一如既往地淡漠,在他眼中万物如蝼蚁。

    “只要不连累到整个二十四节气,什么计划都无所谓。”

    薄情的男人,才适合杀人。

    别人用刀剑,而这个薄情的男人则用他的冷漠。

    自己怎么会爱上这么个薄情的人?

    惊蛰不止一次地问自己,但是答案都是一样的。

    白墙巷驭起剑光,离开了海神庙。

    森罗天下之中的剑修宗派,除了执天下剑道之牛尾的瀛洲山海关和青遥剑派之外,还有孤立在海上的潮来宫。

    潮来宫主的剑术超神,不下于一剑宗和青遥剑派,好事之人倒给潮来宫主起了个名号:剑尊。

    青遥剑派掌门号称剑师,而潮来宫主却号称剑尊,这二者有没有较劲的地方,也只有两派掌门自己知道。

    不过只是瀛洲山海关对于这两派派的争斗一向很是不屑。

    瀛洲山海关在森罗天下剑道独尊的地位,是无人可动摇的。

    东海天际云端上的琼宫玉阙,隐隐与潮来宫遥相呼应。

    文圣老夫子坐在东坡草堂里,倒了杯茶,吹去叶梗,浅呷了一口长叹道:“四十年来一场空,无悲无喜做嫁衣。”

    似有所指。

    陆地神仙境界的老夫子,比任何人看得都要清楚,再多的阴谋,到了他眼中也成了阳谋。

    只不过揭穿所带来的连锁反应,是他这个陆地神仙也无法预知的。

    既然无法预知,就以不变应万变。

    所谓文圣,其实活得久了也就是个人精,不过是个满腹诗书的人精,让人无法抓到他的一点儿破绽。

    在这点上,抱猫年轻人最佩服的,无出文圣粟老夫子之右。

    神都的苏府,有人从风雪山上捎来了一封信,落款处是一个狗爪印。

    神情恬淡的苏母看到信右下角的狗爪印,如同一湾清泉的眸子,竟然泛起了波澜。

    多少年了,风雪山上的来信是如此的珍贵。

    信上没有多余的字,只有一句诗:

    “上言加餐饭,下言长相忆”

    落款上的狗爪印下,还有一个小小的楷书,写的是个“念”字。

    那年雪中有个年轻人,背着把刀,孤身一人走向了风雪山下的冥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