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4月2日 20:17

    灾变后第66天

    大雨正瓢泼一般下着,水流顺着房檐一路流到了地面,在凹凸不平的地面裂缝里形成了大大小小许多条小河。

    柏林市内的某个角落里孤单地坐落着一间平房,那像是被反向引力隔开的空地让那间屋子与周围的景观格格不入。

    平房的外墙早已失修,由此也可以猜测,那间屋子的天花板也一定老旧到逢雨便漏。

    一身白衣的迪克已经在屋外站了近一个小时,大雨将他浑身淋得透湿,但他依然神情肃穆地盯着那间火红的屋子。

    良久之后,屋内才传来了一个声音。

    “进来吧。”

    听到那句日语,迪克忽然浑身抖擞了起来,连忙走进了屋内。

    这不是迪克第一次来这里了,只不过自打他离开师门后,每一次拜访都被这里的主人给拒绝。

    走进屋子的一刹那,迪克不禁浑身一震在这个科技无比发达的时代里,时间好像在这里完全停留没有走过一样。整间屋子找不到任何一处电路插口,只有一座烧得正旺的大铁炉。

    将长发扎在脑后的老人握着钳子取出一块烧得火红的铁片,浸水的瞬间发出“汽”的一声淬响。老人脸上的皱纹看上去早已年过半百,但健壮的身躯看起来却一点也不显老态。

    “如果还是那件事的话,你趁早回去好了。”老人握着铁钳说

    迪克将双手束在背后,堆起颧肌冲老人回了个淡然的笑。

    “师父的态度如此坚决,我早已放弃打算。”

    “可我听你的语气却不是那个意思。”

    一旁的迪克站得笔直,他收起恭敬的笑,眼里的关心丝毫不减。

    “您离开宫浅这么多年,大家十分想念您。”

    老人瞟了迪克一眼,冷冷地答了一句。

    “我不想被人打扰,也不需要谁的关心。”

    “可第八区实在太混乱了,大家听说您居住在这样的环境里都很放心不下。”

    “我看起来像是保护不了自己的样子吗?”

    迪克叹了口气,为了帮这个老家伙打通人脉,他不知道已经花了多少工夫和钱财在这上面。

    但看了眼老人的样子,他也实在不忍心说出口。

    “现在不比以往了,世界正在发生变化,您..”

    “别说了!”

    迪克被老者厉声打断,悻悻地闭上了嘴,低头望着脚下的土地板。

    老人依旧专心地淬着手中的铁片,见淬火完成,他便将铁片钳上了一旁的加工台开始锤打。

    “您锻剑的习惯依然一句既往呢。”

    “有正事就直说吧,我没工夫再说闲话了。”

    迪克望着老人眨了眨眼,既然内心里的想法已经被洞穿,他深吸了一口夹着金属味的潮湿空气,顿了一会儿方才开口。

    “我需要一把剑。”

    老人悬在半空的锤子忽然停住,他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你再说一遍。”

    “我需要一把好剑,最好的那一种。”

    “这不是为自己要的吧。”

    老人说罢,继续锤起了铁片。

    迪克看上去有些犹豫,他的心思被这般窥探地透明,但他仍是想为自己也为那个努力的家伙再争取一会儿。

    “他绝对是个值得托付的家伙,我向您保证!”

    老者回头斜眼望着迪克,语气很低沉。

    “看看自己的样子,你觉得你有资格替他求剑吗?”

    迪克捏着贴近裤缝的拳头,那般羞辱让他难堪,可他一点也生气不起来。

    当初为了实现个人理想而分道扬镳,迪克知道自己辜负了老人对他的厚望,心里也忍不住有些愧疚。

    “抱歉让您失望了,但这次我是真心地想要将自己传承给他。所以..拜托了!”

    迪克说罢,对着老人来了个九十度的鞠躬。

    加工台上的铁锤砸出咣当一响,背对着迪克的老人停下了手头的活,空气忽然变得有些沉默。

    老人脸上的表情五味杂陈,他默默地走进屋里,取出一条沾满灰尘的长条布裹。

    “这是达克莱斯之剑,你拿去吧。”

    “布莱斯特之剑的雌雄剑!您怎么舍得..”

    “像我这么顽固的人,即使是过了十年,我也依旧觉得只有你才配得上它。”

    递上剑布的时候,老者又沉顿了片刻。

    “别让遗憾,辜负了你的人生。”

    迪克眼角有些发酸地接过那条沉

    重的布裹,那一晃而过的剑光不禁让他湿润了眼眶。

    “师父您放心,我一定不会忘记初心的!”迪克再次深鞠一躬说道

    ...

    此时大雨满城的另一头,位于苏登格街的柏林市皇后酒吧正在举办一场盛大的party。

    紫红色的地毯上沾着闪闪发光的塑料晶片,从酒吧入口一直延伸到了大街上。高档轿车在并不算宽敞的苏登格街上络绎不绝地穿梭,它们停在酒吧门前放下打扮精致的年轻男女,便在西装墨镜的工作人员引导下进入停车场。

    震感十足的电子音乐在进入会场的那一刻便引爆了神经,迷幻般的狂欢即便隔着几条街道也能让人闻出这里的兴奋。虽然门上的荧光招牌看起来低调无比,但在柏林住久的人都知道,这里曾是灾变前远近闻名的娱乐圣地。

    灾变后的柏林显得有些门庭冷落,一个撑着雨伞刚刚领完需给品的市民路过皇后酒吧门前,却只能远远地驻足眺望。几个刚刚换班的黑衣城市防御军站在几百米外的街口,他们的手里还握着小口径冲锋枪。

    办这场party的人已经打过招呼了,需要对接的环节已经由专人打点,没人会破坏这场盛宴。娜塔莎放出去的请柬起码有三百份,她说这场party是专门为我而办,好歹辛苦一个多月,怎么说也得放松一下。

    身着西装墨镜的工作人员一大半是娜塔莎安排的特工,来过皇后酒吧的人多半奇怪为何前后的面孔如此陌生,但哈利掏钱去找人的时候,才发现这里不光设备都积了灰,就连灾变前的工作人员也一大半不见了踪影。

    但幸运的是酒水存货还在,只要重启印象设备,再好好拾掇一下这里的装潢,应该还可以拯救一下柏林灾变后的阴郁气息。

    门口的西装特工只看请柬不看姓名,舞池里狂欢的人们也多半戴着华丽高贵的鸭绒面具。坐在我身旁晃动脖子的光头是r3,翘着二郎腿闭目品酒的是r4,我们身着了便装,坐在一个靠角落的卡座里。

    娜塔莎坚持要介绍一些她的朋友给我们认识,但r4还是蜿蜒回绝,说只想自家兄弟好好叙旧。这是我这么多天来第一次见到他们两个,甚至是事件后第一次见到他们。

    虽然刚见面时颇为感慨和触动,但那种矫情的场面不到两分钟便被高大耿直的r3和毒舌精怪的r4给逗得捧腹大笑,r3说这是死党间的幽默。不一会儿,我们便和以前一样欢笑风声。

    “你这个酒叫什么,怎么没见过?”r3见服务员端上来一杯暗红色的饮料,疑问道

    r4抿了一口,上下嘴唇回味无穷地上下沾合了两下。

    “克罗地亚no.9,皇后酒吧必点酒目。”r4意味深长地说

    “啥?”

    r3的光头泛着球灯里的溢彩,他没等r4品尝完,便一把从r4手中夺过了高脚杯仰头便喝。

    “别别..巨无霸,给我留一点..”r4伸着手说

    r3喝完皱着眉头,嘴角来回扭了扭。

    “ipa?”r3说

    “是的..”r4夺过高脚杯,将剩下的一点残渣一饮而尽。

    “怎么好像听说是减肥酒?”

    “你才应该喝减肥酒!把头按进五层汉堡的巨无霸!”r4做着鬼脸道

    我拿着酒杯,忍不住抿着嘴咯咯直笑,1972年的白兰地有股特别的芳香,让人品上一口便流连其中。

    “这么愉快的日子里竟然没有队长,真是觉得遗憾呢。”我将胳膊放在脑后朝沙发上一靠,原本答应我出席party的迪克突然临时告知我他有事不来,这不禁让我有些惆怅。

    “我前两天去探过病了,队长看起来很精神,”r4说道,“医生说多亏了我们在第一时间给队长挂上了重要的药物,这很大程度上延缓了伤情的恶化,现在已经进入康复的最后阶段,用不了两天就可以出院了。”

    我点了点头,在贝尔维尤宫里训练的日子总是让我牵挂颇多,多方打听了消息才知道队长在夏里特医院疗伤,且伤情稳定。

    “不过倒是你们两个,这么多些天不见,你们都在干些啥啊?”我换了个话题道

    “吃饭、睡觉、聊天、打屁,”r4眼珠四下溜动,好像很嫌弃那段生活一般,“噢对了,还有和国际象棋,基地里实在是太无聊了,我每天和r3除了训练就只能做这些,连个说话的人都找不着。”

    我有些诧异,“怎么会,基地里不是应该很热闹才对吗?”

    r3连忙横了r4一眼,使了个眼色连忙转移话题。

    “你呢?呆在贝尔维尤宫野了这么久,就单纯只是训练吗?”

    “那鬼地方,可没那么简单呢,”我回忆起这一个月来的日子说道,“不过我可告诉你们,我发现我好像练就了绝技,娜塔莎告诉我时我都惊呆了,可不得了。”

    “什么什么,说来听听!”r4听到了感兴趣的东西,眼睛连忙像放光一般凑了过来。

    于是我便从我被城市

    防御军击晕开始,到体能训练中远超记录的不合理成绩,再到迪克和我的促膝深聊,我把我脑海中理解的整个故事一五一十地原封不动讲了一遍,r3和r4听得吃惊不已,愣在原地的同时不断地感慨惊讶。

    “意思是坐在我们跟前的是一个能自我疗伤的怪力狗熊?”r4说

    我满脸一黑,“你这是什么形容词..”

    突然,我的眼角猛地一转,瞬间在熙攘的舞池人群里找到一个金色短发的女孩。

    没想到这个日子里,她居然还穿着那件设计古板的黑色作战服。

    “喂,你们两个,”我伸出食指勾了勾,r3和r4也随即凑了过来,“之前说的那件事儿,没忘吧。”

    “没忘,怎么了?”r3问

    我左右观望,将手放在嘴边小声道。

    “目标人物出现了。”

    r4双眼一张,“意思是行动可以开始了?”

    我点点头,“r3,武器装备就绪了吗?”

    “刚刚打电话问过了,武器已经在路上,十分钟内抵达战区。”

    我十分满意地握起酒杯,那个计划在我心里已经酝酿许久,我自信这是最好的时机,便和r小组秘密组织了一个计划,自然也获得了他们俩的鼎力支持。

    被称作目标人物的金色短发的女孩站在舞池中央,她似乎心事很重,就连周围的劲爆的电子音乐和狂欢气息也没能让她露出一个笑脸。

    忽然,音响里突然传来一些喷麦声,音乐的音量也忽然小了一点,听起来像是后台的工作人员在对音响设备进行着调试。

    舞池里狂欢的人们有些注意到了这些细节,他们东张希望,终于在酒吧的dj台看到了一位西装革履握着麦克风的秃头男人。

    “现场的各位来宾,女士们、先生们!”那个男人握着麦克风向酒吧里扩音道,四周的流光溢彩依然按节奏变换着光线,人们很快注意到了这个老板貌相的人。

    “欢迎各位来到皇后酒吧!自从灾难发生以后,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营业了,今天各位朋友能够光临皇后酒吧,我感到莫大的荣幸!虽然生活不尽人意,但我们相聚在这里,就是为了赶走孤独!今晚的所有酒水全部免费,祝大家玩得开心!”

    酒吧里的人们愣了一秒钟,随后立即爆发出整齐划一的欢呼声。

    “ohohohoh!!”

    “音乐!响起来!”

    随着现场dj推上音量,酒吧又是一片欢腾。

    杰西卡看着左右摇摆不停的人们,有些尴尬地朝舞池边缘移动,正当她感到尴尬失措时,人群里忽然伸出一只手将她抓住。

    “叶莱尔?”杰西卡回头发现是我,随即立刻露出了兴奋的神色,“终于找到你了!”

    我一脸坏笑,将食指竖起放在嘴边。

    “跟我来。”我拉着杰西卡的手,穿越重重人流,将她带上我事先勘探好的二楼某个空旷的阳台上。

    杰西卡一脸诧异,她被我带到阳台上,连忙四处张望。

    “叶莱尔,你带我来这里干嘛呀?”杰西卡好奇地问

    我回过头去,耳机里却传来r3的声音。

    “r2,武器已运达战场。”

    “明白,我这就来。”我拉着通话器说

    “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嘛!”杰西卡的眼里发着光

    我堆起笑容,“嘘,等我一分钟,给你一个惊喜。”

    说罢,我立刻跑出阳台。

    r3和r4几乎和我撞个正着,他们一个手里握着一束茉莉花,一个手里抱着一件礼服,似乎早已在阳台门口等候多时。

    “快快快,赶紧的!”我催促道

    r4连忙将礼服披了过来,并顺便拿出了香水和发胶,我推搡着说不用不用,但r4还是把我的头发都抹到了背后。

    我将耳中的通话器取下交到了r3手里,顺便接过了r3手中的鲜花。

    “闻一闻,还香吗?”r3说

    我伸出鼻子嗅了嗅,“还行。”

    “赶紧给人姑娘追到手,你是不知道这花有多难买,柏林城就剩一个花卉市场,老板简直是漫天要价,要不是你特地告诉我杰西卡喜欢这花,我..”

    “好了好了别说了,”r4打断了r3,他已经完成了我的造型打理,于是拍了拍我的胳膊,“加油兄弟,你们一起经历过那样的艰难,时间会证明你能给她幸福。”

    我皱了皱眉,好像r4还不知道那些事情。

    “总之,谢谢你们了。”我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