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火炉,我和杰西卡的眼神互相交互着。

    看起来她的情绪已经缓解了很多,端着粥的她眉宇间反而还显得有些兴奋。

    “你刚才说聊真心话,怎么个聊法呢?”我问道

    “真心话..是这样的!”杰西卡还没咽下食物便先开了口

    “慢点说慢点说,别噎着了..”

    杰西卡放下手里的热粥,冲我眉飞色舞地讲解起游戏规则来。

    “真心话就是我们每人轮流问对方一个问题,问题可以是任何秘密,另一方只能选择回答或者接受惩罚,回答完成后就交换提问者,明白了吗?”

    “好,我懂了,开始吧。”

    我三两下吃光剩下的食物,转而热情高涨地投入到了杰西卡的游戏当中。

    “不过在此之前,我们俩要发誓,在真心话游戏中绝对不可以撒谎,否则..”

    “别否则了,一个游戏犯不上给自己加诅咒,”我把杰西卡握到耳边的拳头拉下说道,“咱俩都是患难之交了,我还会欺骗你吗?”

    杰西卡鼓囊着嘴皮,“好吧,那我就相信你一次,我先问吧。”

    “等等等等,为什么是你先问啊?”

    “因为是我提出的游戏制度啊,所以我是庄你是闲,庄家先,懂没?”

    我捂着额头,有些无奈。

    “行吧,你说怎样就怎样吧。”

    “问题一!”杰西卡挤着眉毛,挑逗地望着我

    “什么?”

    “说出你的家世!”

    “哈?”我皱着眉头,“这怎么回答?”

    “就是你的父母,你自己的出生之类啊,讲一讲。”

    我摇头,“这根本就是几个问题嘛。”

    “我不管,我问了你就得答,不然就接受惩罚!”

    “好好好,容我想想。”

    我赶紧把杰西卡的手拉下道。

    说到家世,那还真不知道从何说起。

    “小时候..我家住在贝格菲尔德旁的小镇上。你知道,那会儿,咱们国家还是分成两半的呢..”

    “是是,我知道,这段跳过。”杰西卡急忙挥手道

    “呃..我不太喜欢念书,父亲很小的时候就消失了,为此我还难过了好一阵子,母亲安慰我他是很远的地方工作了,其实我知道,这都和那几年动荡的局势有关..”

    “这段也跳过,能别提敏感内容吗?”杰西卡着急地说

    “好吧好吧,反正就是后来我为了补贴家用上的军校,却没想到碰到了sars事件,母亲没能逃过一劫。正好那年gsg-9来我们学校招兵,我也就碰上了一个傻大个、一个机灵鬼、和一个正直的队长。”

    杰西卡挠了挠头发,脸上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

    “这也算个答案,行吧该你问我了。”

    我点了点头,开始思索我的第一个问题。

    先问点基本的吧。

    “你是从哪儿来的?我听你的口音不像德国本地人。”

    “我来自..”杰西卡刚要开口却突然停住,她歪着头眨了眨眼,“和你一样,来自德意志啊!”

    “可你的口音为啥带着这么浓的苏格兰腔调啊?”

    “哎呀,我是生在苏格兰,所以我的口音比较绅士啦~”

    “那你父母呢?”

    杰西卡瞅了我一眼,伸出拳头捅了我一下,“一次只许问一个问题!该我问了啦。”

    我侧着头笑了笑,斜眼看着杰西卡,“

    好呗,你问你问。”

    “你的,女朋友..”杰西卡挑了挑眉,俏皮地问道,“现在在哪儿?”

    我就知道她会问这个问题。

    “呃..”我将拳头握在嘴前,清了清嗓子道,“干我们这行的,每天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哪敢交女朋友啊?”

    “那意思就是没有咯?”杰西卡做着鬼脸道

    我努了努嘴角,“嗯。”

    “那就前女友吧。”杰西卡说

    “你已经问过一个问题了,”我严肃着脸,“再问得下一轮。”

    “那我不管!”杰西卡撇了撇嘴,“这明明就是一个问题,你就是不想告诉我,私藏小秘密就得接受惩罚!”

    我无奈地吐了口气,“好吧..让我想想。”

    “嗯嗯!”

    杰西卡一听有料,连忙从地上坐起来,双眼像闪着光般地盯着我看。

    我有些尴尬地将视线挪向别处,同时努力回想着那个遥远的人。

    最初的相遇好像是在学校的巷子口,那会儿我们应该都还在念高中,距现在可能得有十年了吧。

    发色应该是金色,座位好像是在我的前面。

    好像经常被她打扰呢。

    她好像很凶,性格绝对是外向的那种。

    老是偷我的橡皮擦,或者偷偷倒掉我的墨水。

    以至于我最终忍无可忍告到老师那儿,得到的也只是四周同学的窃笑。

    但不知为何,当时的我好像觉得她反倒有些与众不同。

    不知怎么的,反而觉得每天的打扰变得有些不可或缺。

    而她也像蓄谋已久一般,就在某个夏日即将结束的晚风里,挽起了我的十指。

    对了,她叫什么名字来着。

    只记得她后来转学去了日本,没有留下任何通讯方式。

    如果能再次相遇的话,那真的是一件万幸的事。

    “怎么样,想到什么了吗?”杰西卡的双眼炯炯有神地问道

    我惘然地转过脑袋,视线对上面前这个可爱的女孩,忽然觉得她们的身影有些重合。

    如果她现在出现,应该也到了和杰西卡相仿的年纪吧。

    “太久之前的事了..”我抿着嘴冲杰西卡微微笑了笑,“我真的记不起来了。”

    杰西卡瘪着嘴,作不高兴状,“你的眼神明明告诉我,这里面的文章大得很!”

    我只好低头苦笑,“行了我的姑奶奶,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局势,聊什么儿女情长。”

    “哼。”杰西卡双手抱怀,“这次放过你,该你了,你问吧。”

    我点头,开始思索着下一个问题

    想来想去,竟也不知道问什么。

    于是随口张了一个问题出来。

    “你最喜欢的..花。是什么?”

    “花?”杰西卡不解地皱了皱眉,“应该是..茉莉吧?”

    我有些诧异,如果没记错的话,学生时代的她喜欢的也是白色茉莉。

    “为什么会喜欢这种花卉?这种花在德国很难栽培,而且又很贵。”

    “嗯..”杰西卡嘟着嘴,眼上向上思索着什么,“说来奇怪,有一天我在梦里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异香。那香味如同漫天落下的大雨,我在雨里高兴地转身跳舞,那香气便扑腾腾地沾上了我的全身,那味道我一辈子也忘不了。”

    “你说的,是茉莉香吗?”我问

    杰西卡点点头,“那种梦里遗落的东西,好像冥冥之中指引着什么。你不知道我为了找寻真相,奔波了多少年才重拾那股芳

    香。”

    “啊?”我有些不解,“直接去花卉市场挨个闻一遍不就好了,费的上奔波多年吗?”

    “切,你懂个屁。”杰西卡横了我一眼道,“该我问问题了。”

    “问吧。”

    我向后一靠,俨然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杰西卡捏了捏手指间的关节,不怀好意地将脸凑到了我的跟前。

    “刚才聊的都是过去的事,现在我要问你此时此刻,此行此地,你心里还有让你牵挂着的人吗?”

    我双眼一怔,心脏忽然扑通跳了一响。

    杰西卡靠在我的跟前,伸出手放在了我的胸口,声音细小地呼出一口热气。

    “会不会有人住在这里呢,会不会想要让你保护,让你想要照顾呢?”

    杰西卡伸出食指在我的作战服上细细比划着,忽然猛得一下抬起头,和我四目相对。

    我的脑海里瞬间涌入了无数个画面。

    那个下着暴雨的夜晚,黎明前照在她脸上的橘红朝阳,趴在马路围栏边狂吐不止的r4,医院里混着药味的冰冷房间。

    伊戈尔桥上吞吐着弹壳的悍马装甲,黑衣女孩被硝烟染黑的侧脸。

    再到她从直升机里跌落时的告别,和我义无反顾跃下的决绝。

    想起这些,内心里忽然肯定了一个答案。

    我望着杰西卡微微颤动的瞳孔,认真地点了点头。

    “她会在这里住很久吗?”杰西卡戳着我的心脏道

    “嗯。”我笃定地回答

    “会长到一辈子都忘不掉吗?”

    “嗯。”

    “你会永远保护她,照顾她的对吗?”

    “嗯。”

    “胡说!”

    杰西卡忽然狠推了我一把,我连忙伸手撑住身体,差点没撞倒火炉

    “你干什么?”我放大音量,杰西卡突然变卦的表情让我有些怒不可遏

    “你这个骗子,你明明做不到这些,为什么要开这么多空头支票!”杰西卡神情激动地冲我怒吼道

    我一脸无名怒火,毫不示弱地用力挥手道,“你刚才这么问,不就是希望我这么回答你吗?现在又说这些,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么说,你果真是在说谎对吗..”杰西卡忽然鼻子一酸,身体向后靠在墙上

    我看着杰西卡红红的双眼,心里也明白这火是发不下去了。

    “你听我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在杰西卡身边坐下,轻轻抚着她的后背安慰道

    杰西卡吸了吸鼻子,眼神通红地看着摆向了一旁,“你们这些人永远就只会图一时口快,明明知道自己办不到那些,却指望着能靠着一时的欺骗换永久的忠愚,你不觉得这样很过分吗?”

    我无奈地叹出一口气,也低着头反思自己的行为。

    “你也知道现在是战争时期,我说出那些话,真的没有在骗你,我真的是这么想的。可现在特鲁斯病毒闹得满世界都是风雨,我也不知道明天和意外谁会更先来临。”

    “那你的意思是,你承认刚才说那些只是为了讨我开心吗?”杰西卡红着眼望着我问道

    我闭上双目,只好点了点头。

    “你这个混蛋。”杰西卡小声骂道

    “那你想怎么样?”我不耐烦地看着杰西卡,“你想让我怎样证明,我刚才不是在说谎,那些话都是真心实意的?”

    杰西卡转过头,眼眶里仍夹着水滴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要你,在这间屋子最显眼的地方,刻上我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