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长路的人要懂得歇息。(小说文学网)***

    跑得远的人晓得回气。

    一醉可以解千愁。

    一一千醉却徒生不解愁!

    所以可以偶然一醉,但不可以昏醉终日。酒是良伴,因为借酒行“空”,嘻笑怒骂,自在自得,不再需要假装的心;但如果成了酗酒烂醉,借酒行“凶”,那就是为酒所御,成了酒徒、酒鬼,做人做事,也无甚看头了。

    很多人都不明白:追命何以有时千杯不醉,有时却一杯便醉;其实他是想醉就醉,要醉便醉;想睡就睡,要醒即醒。

    ——面对那么一群“狐假虎威”的人,有时候,真得要用醉眼来看,才比较可以不那么反胃。

    但在这些“狐狸”之中,有一只委实不能用“狐”来作形容,而是用“鸭”字。

    因为她太像一只鸭子了。

    她就是“大笑姑婆”。

    “大笑姑婆”不美。

    说句良心话:大笑姑婆简直甚丑。

    “大笑姑婆”却有一个甚美的名字,她就叫做谢朝花。

    想到大笑姑婆,追命的头就一个有五十个般大。

    大笑姑婆对他甚为体贴关怀,夏天给他捧西瓜,冬天为他送衾被,有次居然还神神秘秘甜笑着告诉他:“喂,你昨天盖着被子,是不是睡得特别香甜?”

    追命忙着茫然摇,只来得及想到:被是用来盖的,又不是吃到肚子里去的,怎么会有香甜?

    “那就对了,”大笑姑婆喜欢得两扇胖脸一起泛起猪血色的红霞,“那被子我盖着睡,睡了六年了,昨儿给你盖时,先把香粉儿刮了老半天,把粉味儿都剔除了,只剩下我的味儿,你就不会不习惯了。”

    哗!

    追命晕了一阵,几乎要惨叫一声。

    有次大笑姑婆难得在晾晒衣服,阳光下,那些衣物在晾绳上还抖落着水,大笑姑婆扭动的身躯仿佛也正拧出水来。胸脯两墩胖肉像不胜负荷的金瓜,又像衣服里有两只鹅,或有两只饱食的胃正下垂不已。

    追命看了一眼,因为引为奇景,又再看一眼,只觉头昏,便没再看,但忽觉有甚么事物令他眼熟,便又再看一眼:

    这一看,才晓得大笑姑婆洗晾的,全是自己的衣物!

    他此惊非同小可,因为一些贴身事物,给大笑姑婆如此泡制,很容易便让人识破。

    他气得呻吟了一声,还未话,大笑姑婆已柔万种,嗲着声音说:

    “小崔,你看,我为你洗得干不干净?”

    大笑姑婆一向杀人如麻、杀气腾腾,一张脸像老虎头印在芝麻烧饼上,一样的凶,一般的大,但她这柔得像拧得出蜜汁、嗲得像挤得出奶水的几句话,使也在院子里的“斑门五虎”中的班花,终于忍不住、憋不住笑,“格格”的笑了出来。

    笑了一声。

    只笑了一声。

    从此斑花就在胖脸有点肿歪,并少了两只门牙。

    ——以大笑姑婆的手劲,这已算“手下留”了;以大笑姑婆的声威,对这种“仇”,一向必报的“斑门五虎”,别说报复了,甚至连想都不敢再想、记都不敢再记。

    大笑姑婆的丑,真是空前,而且绝后,甚至绝了代!

    她胖,胖得准叫十二个壮汉也“吃不了兜着走”。可是她吃得甚少,甚至仅仅吃素,不吃荤。不知她是因胖而不肯进食,还是胖得不必/不能/不可以再吃?总之,她是个只喝水都胖的女人。

    她的头是天生卷曲的,像铁丝拗在一起,并出一种天然的幽臭,但一张砧板似的大脸,却厚施脂粉,香味“獠”人;两种异味各自为政、互相攻坚,造成别人鼻端极大冲击,她自己却不以为异、习以为常。

    最令人叹为观止的是她的咀:笑时血盆大口,还闪烁着几只耀眼生花的金牙,准有八两金!但笑容一敛,却只剩下樱桃小咀,朱唇一点,收放自如,天衣无缝。

    她的身材不折不扣:就像只鸭子。

    一只胀的鸭。

    追命就是最不明白这一点。

    以前,他有一个心仪思慕的女子,也是像一只小小的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