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他醒来,急急忙忙赶去吃早餐,埋怨同屋的人为什么不叫他,差点误了他的一顿饭。(小说文学网)***

    早饭他吃得很多,像是报复谁似的。不要钱的稀饭,他喝了五碗。在出去旅游之前,他一个人把牢卫生间好长时间,谁都不让进。

    他要尽排泄,拉个痛快。

    第四节

    简直回到北京的时候,现屋里长满蛛网,铁窗的颜色愈加浓重了,还新增添了许多丑陋不堪的褐色锈斑,一想到要面对这样的景色写美文,简直心里面忽然泛起一阵鸡皮疙瘩。窗外的树全都秃了,叶子显然是他不在家的时候掉的。他对着窗外的秃树出了一会儿神儿,这时候,树是静止的,没有一丝风,他用力盯住钟表,连钟表的指针都凝住不动了,他不知道到底生了什么事,为了证明自己的存在,简直很想大声跟自己说几句话,他咽了几口唾沫,润了几回喉头,却又感到一时间不知说句什么才好。他连说一句粗话的本领都没有,在单位里他是好好先生从不讲粗话的,但这时他倒很想借助于一句豪万丈的粗话给自己壮壮胆。可是憋了半天他感到自己这方面思维有些贫乏,就只好操着他那南北混杂的普通话在喉咙眼儿里小声叽咕了一句“他妈的”。

    冬天来了,简直像冬眠的动物一样开始感到疲倦,他闭门不出,连单位也去得次数少了,简直别的不可惜,就可惜了每晚那餐免费的粥了,那粥多香啊,又不用花钱。简直一个人在家里呆着,吃饭和洗衣都成了难题,在这种时候他希望有个女人来帮他一把就好了,女人会一日三餐帮他料理得好好的,还会勤快地帮他洗这些脏袜子、脏被单,出差回来这些脏东西堆了一床,他连睡觉的地都没有了。破碎的玻璃镜子里藏着一张阴郁的人脸,水龙头开着,哗啦哗啦径直流出冰柱一样的水。脸盆里注满了这样的水,水流出来,流到了浅浅的水槽子里,又从水槽子里流到了地上。简直的思维好像也跟着一起冬眠了,反应迟钝,总是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简直在洗脸盆里放了半袋洗衣粉,兑上水以后那些泡沫就不可遏制地膨胀起来,像越长越大的怪兽,弄得简直满身满脸都是肥皂泡。简直想起女人的种种可爱之处,她们的一双双小手是多么麻利呀,不仅摸起来舒服,干起活来也好使。简直把手插在冰冷的肥皂水里,胡乱地搓着,漫无目的地搅着混水。他不屑于做这些女人活计,可身边又没有一个女人。在想到女人的种种可爱之处的同时,简直又立刻想到拥有一个女人的种种麻烦事来。女人都很会花钱,娶进门要这要那,谁养得起呀。而且现在的女人个个都挺娇气,要是娶回一朵花来别说她伺候你,你不伺候她就算便宜你了。要是有了孩子就更麻烦了,那个哇呀哇呀的小东西成天哭哭啼啼,要真是那样的话还怎么写东西。简直想要真是到了那份上就只好他让位了,把家让给他们母子俩,而他另找地方去写作。那叫什么事呀,我自己的家我不能呆啦。女人所带给你的快乐都是要你付出昂贵代价的。简直宁可独自一人,也不愿意受到女人的牵绊和连累。

    好容易洗完那堆衣服,简直回到屋里开始整理旅途中的录音。房间里飘着一个听起来有些奇怪的声音,微扁略快,不像是从自己嗓子里出来的,仿佛是来自一个遥远星球,跟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那声音像野草一般一股股地从窗户缝、床底下、枕头旁边任何地方冒出来。简直伸手在空气里捞了捞,结果什么也没捞着。整理完录音,简直就开始着手准备写游记,他的工作方式有点像蜜蜂采蜜,从外面采了花粉来到自己肚子里来酿,自己的肚皮就是一个加工厂。这些日子他极少出门,专心在家中生产,他拟了一大堆文章题目,然后铺上厚厚的复写纸,以老牛拉车的姿势奋力书写起来。简直在现实生活中的荒芜决定了他在想象空间中的逃避与惟美。他硬着头皮抒、赞美这个世界,但是当他赞美的时候他眼睛里实际上是布满了血丝的。在他百般柔的文字后面暗藏着一张撕扯生肉时狰狞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