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陨转身刚要走,目光却落在一辆红色的马车上,不由地停住了脚步!

    那辆红色的马车飘着彩绸,车前风铃叮当,一匹神骏的白马拉车。

    “毓火琉璃车,难道是梦姑娘?”秦陨的心剧烈地跳了起来,“也难免,庚朝皇帝请了东方修行者协助对抗尸神国,这等修界大事,梦姑娘作为‘为修界修史’的乾坤楼主,自然不会错过。”

    他快步跟了上去。

    马车停在城门前,被守城的军士拦住。

    贼眉鼠眼的兵丁敲了敲车门,“里面的人下车,接受盘查!”

    一只白白嫩嫩的手撩开车帘,声音清脆说道,“这位将军,车内只有我和我家小姐,并无可疑之人!”

    那军士探头往里面看了一眼,顿时眼睛一亮,脸上浮现一副邪邪的怪笑。

    “那可不行,将军说了,邪道妖人诡计多端,说不定就有奸人藏在车里,里面的小姐,出来让军爷好好检查一番吧,你们身上说不定也有什么违禁之物!”

    说着就用枪尖儿去撩车门儿。

    “你这人如此无礼,找死不成,我们是你们皇帝请来的修行者!”另一个凌厉的声音说道。

    军士一听不由一瞪眼,“哎呀!胆敢顶撞你家军爷,你骗谁呀,那些修行者全都高来高去,哪个走城门儿的!到底是谁不知死活,来呀,小的们,给我将车上的三位美人儿请下来吧!”一众兵丁就要冲入车内将人拖出来。

    秦陨情不自禁按住腰间的卷轴,大殃邪煞蠢蠢欲动。

    这时马车内传来一个轻灵悦耳的声音。

    “这位将军,婢子无礼,希望将军切莫怪罪!不知将军怎么称呼?!”

    听到这声音秦陨眼中立刻露出喜悦之情,是她,是梦姑娘!

    “哼,算你识趣,本将便是西皇城守军偏将忽律虎,小娘子,既然知道自己有罪,还不下车来赔罪?”

    “将军说得哪里话,小女子一介女流,尚要顾全名节,岂能随意向人赔罪,这点薄礼,还请将军收下!”

    车窗内伸出一截如凝霜雪般的皓腕,戴着一只白玉手镯,素手修长而细腻,宛如人间绝景!

    那手上拿着一张纸,泛着一股清新的花香。

    “嗯?”忽律虎下意识接过往纸上瞄了一眼,“喂,谁认字儿,这上面写的什么?”

    旁边一个年轻的公子哥过来看了看,“哦,上面写的是‘偏将忽律虎七日后爆血而亡……’”

    忽律虎一听这话,脑中登时犹如中了一锤,只觉得晕乎乎的似乎身体里面多了点儿什么东西,但又说不出来,只是失魂落魄地丢了神儿一样,那位公子早就溜得没了人影,他呆愣愣抬头看了眼,红色马车却早已经消失在城门口,沿着长街行去。

    刚刚发生了什么,竟然一点儿也不记得了。

    秦陨暗中收起殃气卷轴,袖子却被人拉了拉。

    天知撅着嘴对秦陨说道,“我不喜欢……”

    秦陨猜测天知可能来自天界,对殃气这等邪毒之物有本能排斥,便问道,“你讨厌蒙尘?”

    她却摇摇头,“我讨厌前面车里的那人!”

    “为何?”秦陨大为不解,天知应该不认识梦红尘。

    天知摇摇头,“不知道,就是讨厌她,就像不知道为什么喜欢和你在一起一样,不知道

    为什么讨厌她,心里面有一个声音告诉我应该讨厌她!”

    经天知这么一打岔,秦陨跟丢了那辆红色的马车,进城时倒是没有受到阻拦,那位守军小校像一个木偶戳在那里。

    红色马车驶入人群。

    车内丫鬟的声音气哼哼说道,“这西皇城好歹是一国都城,怎么连城门守军都这幅德行,真不知道朝中君臣又是怎样的下作!”

    “就是,小姐就该给庚朝的皇帝也写一封‘催命笺’!”

    小姐的声音轻柔悦耳,轻声道,“庚朝地脉受损,穆氏气数将近,朝中才出现这种种败亡之象!那个忽律虎,身上有数道怨魂缠身,恐怕都是被他害死的无辜之人,否则我也不会只因为他出言侮我几句就下此杀手。”

    她叹了口气说道,“兴,百姓苦,亡,百姓苦,不知庚朝这一场劫难,又会有多少无辜的百姓死去。”

    “难道就没有破解之法?”

    “我哪知道什么破解之法,我又不懂望气之术,这次来西苦境,为的是记载正道联盟西征邪道之事!上一次正道联手对抗邪道还是前代剑天子柳无敌时的事,祖父在天下榜上记载了那次壮举,这一次没想到让我遇上了,不知苦境修界又将出了哪些豪侠俊彦,风云人物。”

    “修士功成,凡人遭殃。”

    丫鬟笑道,“管他什么风云人物,想要天下榜上留名,还不是靠小姐的一支笔,小姐让他名垂青史就名垂青史,小姐让他遗臭万年就遗臭万年。”

    “桃夭,你这说的哪里话,我又不是胡说八道之人,岂能凭空杜撰别人的事情!”

    “哦?那……那位秦公子……小姐明明知道他的真实身份,还不是没将那一笔添上……还偷偷传他武圣城的绝学,明明是昆仑闭气功,偏偏说是普通的闭气之法……”

    “你这个可恶的婢子,敢偷听主人谈话!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小姐,你们那晚说得那么大声,我想不听也不行啊,啊,灼华救我!”

    那个凌厉的丫鬟不解道,“小姐,你们说什么呢,什么秦公子?”

    …………

    秦陨进城之后,在城中一番打听,西皇城内的当铺有不少,一家一家找去,最终找到一户姓杜的典当铺,掌柜的是一个黄脸的中年,留着两撇八字胡,眼神精明,正坐在柜台后面算账。

    秦陨三人走入当铺,那人听到声音头也不抬说道,“是当还是赎?”

    “找人!”

    那人抬头瞥了一眼,看到秦陨身后的天知不由地眼神一震,愣了愣神,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女人,简直是画上的仙女,比仙女还好看。

    “咳,这里有一个叫杜进的吗?”

    “我就是!”

    李杏儿看了看秦陨,有些怯弱,上前讷讷说道,“我,我是李杏儿,我爹是李二登,我姑姑是李丫娣。”

    “哦……哦!李二登……你是我老婆的侄女对吧。”杜掌柜紧忙挤出一张笑脸,又往天知身上扫了两眼,天知躲到秦陨身后,有些害怕。

    杜掌柜叫出一中年妇人,姑侄二人一见面,便认了出来,李杏儿将山村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通,想起自己爹娘叔伯全都已故,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地跑到千里之外投奔姑母,李杏儿心中悲戚忍不住哭了起来。

    妇人听了也抹着眼泪,一边哭一边絮叨

    ,“哎,我这有些年没回去了,哥哥他们怎么就……哎,我可怜的侄女呦,别哭了,啊,姑姑养着你,赶明儿再找个合适的人家,将你风风光光地嫁出去,也算让你九泉之下的父母安心。”

    杜进侧坐在黄花梨的椅子上,翘个二郎腿,点了水烟袋,一边抽一边眯着眼睛问秦陨,“这位公子是?”

    “秦大哥是我的救命恩人!”李杏儿紧忙道。

    “唔……不知秦公子做何营生,家中又是何方人士啊?你也知道,女儿家最重名节,我侄女还是个大闺女,和公子在一起这么长时间,总要有个说法,将来婆家要是问起,我也好有交待。”

    秦陨眉头微皱,李杏儿也忍不住娇嗔道,“姑父,你误会了。”

    李杏儿的姑母也说道,“当家的,这些事以后再说,人家怎么说也对杏儿有恩,哪有你这么做事的!”

    “妇人家不要掺和外头的事!”杜进吸了口水烟,叹了口气说道,“公子想必也看出来了,我这铺子虽大,但也没什么生意,你看看,这一上午才来四个人,除了你们三,还有一个当棉袄的,我家里人口多,都是吃饭的嘴,赚钱的就我一个。”

    “当然,小杏儿是我老婆子的亲侄女,我家也不差她这一双筷子,怎么也能养到她嫁人……”

    秦陨从口袋里掏出一锭五十两的元宝。

    “这里是五十两银子。”

    “哎?公子误会了,我可不是要钱!”杜进一边将元宝塞到袖子里一边笑着说道,“我就是说这个理儿……”

    李杏儿眼圈儿一红,满脸羞愧,别过头去。

    秦陨摇摇头,“是你误会了,我没说给你钱,我用这钱买一样东西。”

    “呃……”

    秦陨微微一笑,“你们当铺有秤砣吗?我买一个秤砣。”

    当铺里少不了秤砣,柜台上就有一杆秤,最大的秤砣有拳头大,秦陨拿起那颗铸铁秤砣在手里掂了掂,对杜进笑了笑,被布裹着半边脸,只有一半的笑容。

    他将秤砣递到杜进面前。

    “你要干什么?这可是天子脚下,皇城根儿上!”杜进以为秦陨要拿秤砣砸自己。

    秦陨松开手,将秤砣往桌上轻轻放下,铸铁的秤砣被秦陨捏扁了,上面留下五个深深的指印儿。

    看着变了形的秤砣,杜进三角眼抽搐两下。

    “我每年会回来一次,不定何时,若是我这妹子在你这儿受了一点儿屈,吃了一点儿亏,你的脑袋会比这秤砣还扁,明白?”

    杜进咽了咽喉咙,“明白。”

    姑母李丫娣见状赶紧拉起李杏儿的手说道,“孩子,以后这里就是你家,你姑父虽然为人吝啬,但对自家人是舍得的,姑姑带你先见见家里人,认识认识你表哥和表姐,来吧孩子!”

    李杏儿看了秦陨一眼,转头笑道,“我也迫不及待要见一见表哥和表姐。秦大哥,你先坐着,我就不留下陪你了!”

    李杏儿兴高采烈地跟着姑母去见表哥表姐和家中仆妇。

    秦陨没有和她告别,警告地看了看杜进,便带着天知离开了当铺,走到繁忙的大街上,他感到身后有一双眼睛正从二楼的窗子里盯着自己,目光仿佛要穿透他的身体,融入他的灵魂,跟随他走遍天涯海角。

    他没有回头,没入人群随着人群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