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一色的黑暗。只有点点诡异的绿光在空中打着转,微弱的光芒让我隐隐看清身处之处。粗壮的绿竹参差错落,密密麻麻,完全遮挡住了前方的去路。脚下,浓雾重重,匍匐着缠绕住我的双腿,挥之不去,恐怖得让我有些心慌。

    这是哪里?

    想发出些声音,却发现喉咙像是被卡住了般,什么话也说不出。突发的状况使得我心跳加速,手心也不禁冒出了冷汗。

    害怕、恐惧,席卷而来。

    “啊!”一声响彻云霄的嘶吼将我的心神拉回了现实。心中不由疑惑,到底是受到了怎样的痛苦,叫声才能如此撕心裂肺,肝肠寸断?

    还未等我想清何去何从,身体便像是着了魔般朝着声音的方向寻去,完全不受控制。走出雾林,进入了一个更为阴暗的山洞。刚踏进洞口,一股阴寒之气便扑面而来,让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两边的石壁皆覆盖了一层不知名的黏液,就连顶部也在不停地滴落水珠。我蹙眉止步,犹豫着到底该不该继续前行。若是洞内暗藏杀机,我定是躲不过的。

    就在这时,洞内再次传来一声嘶喊,打乱了我的思绪,让我心如刀绞。不由加快了脚下的步伐,冲进洞内,我想知道,是谁。那个牵动着我心弦的人到底是谁?

    血,漫了一地。红色,刺痛了我的眼。

    只见一浑身是血的男子上身**,头颅低垂,黑色长发凌乱地散落在两侧。双手被禁锢在石壁上,就连脚踝处,也拴上了一条粗壮的铁链。更为可怕的是,一旁虎视眈眈地黑鹰飞上了他的肩头,竟硬生生的从男子身上撕扯下一块肉来。

    我惊恐地用双手捂住嘴,想尖叫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死死盯着眼前那奄奄一息的男子。男子似是察觉到了我的注视,缓缓抬起头来,满脸血污却掩盖不了他眸中的柔情似水。

    “初儿……”

    男子的轻唤让我不由自主地落下泪来,“哥哥?”

    “哥哥……哥哥!”

    “殿下,醒醒!殿下,那是梦,不是真的!”阿漠急急将我摇醒,在我耳边不停地柔声安抚。

    阿漠是母皇赐给我的贴身侍卫,正如她名字那般,性格冷漠寡言,也只有在我梦靥的时候才会展露出些许柔情。

    我让阿漠将我扶起,半靠在软枕上,接着伸手覆上了她的手背,感受到她的僵硬,却不给她任何逃脱的机会。紧紧拽住她略带薄茧的手掌,望进她的眼,问:“阿漠,你实话告诉我,我哥哥真的不在了吗?”

    “殿下,大皇子一出世便夭折了。”阿漠望进了我的眼,没有丝毫犹豫道。

    阿漠是不会撒谎的,她曾以血为誓,说这辈子都会忠心于我。可自从来到了这个新的国度,每晚必然做着同样的噩梦,那般的真实的梦境,又该作何解释?

    阿漠见我垂头不语,便用另一只手轻拍我的手背,道:“殿下,您再休息一会儿吧,今天怕是会很累。”

    是呀,今天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婚姻大事,岂是儿戏?我必须养足了精神才能好好应对。

    “阿漠,你知道为什么母皇要我与水家联姻吗?”我缓缓抬起头,双眸望向窗外,迷茫得有些空洞。

    “阿漠不知,但似乎与十八年前的那场战乱有关。”

    “十八年前……什么战乱?”听阿漠的意思似是有些头绪,我暗自忍住心中的激动,望向她的眼道。

    “阿漠也不是很清楚,只听说陛下那时正在临盆,却遭了贼人的偷袭,受了重创……”

    脑中似是有根弦崩塌了,凉意袭上脊背,汗湿了亵衣。再也没了打探消息的性质,近乎颤抖的嗓音终究还是没忍住,问出了我所有的疑惑,“等等……十八年前?你是说……母皇十八年前便生下了我?”

    阿漠微微蹙眉,似是不解我为何会是这种态度,但她并不是个多事的主,什么也没问,不带任何情绪地答了句,“是”。

    “好了,你先下去吧,我想再歇息会儿。”挥了挥手,示意阿漠退下。再次躺在床上,却没了最初的睡意。阿漠的话在脑中徘徊不去,母皇十八年前便生下了我,可我明明记得今年初夏才刚刚及笄,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怎么可能连自己的岁数都记不清?

    我锤了锤额头,努力地思考着,却怎么也参悟不透其中原委。似乎来到这个国度之前的记忆都有些模糊不清,是我的却又不是我的,混乱得就像是一团浆糊。

    但有一点却像是烙印般地刻在了我的骨子里……

    我,叫溪旖初,我的存在就是为了找到哥哥!

    “殿下,您醒了吗?今天是您大喜的日子,奴婢们该伺候您梳妆了。”门外的老嬷嬷恭敬地敲了下门,声音不大,却也听得真切。

    “进来吧。”缓缓坐起身,顺势望了眼门口,我不由惊呆。

    本以为只会来三四个嬷嬷伺候着,却不想竟是来了三四十个宫人,个个双手捧着给我装扮所需的物件,高高举过本就低垂着的头顶,放眼望去,满是金灿灿的一片,颇为壮观。

    半响,我才回过神来,倒吸了口凉气,“怎么……这么多?光那顶金冠看着就够沉的了,要是那些个簪子什么也全往我头上戴,那我……”这脑袋还不得搬了家。

    “呸呸呸,殿下这大婚之日可不能乱说话,会不吉利的。这些首饰都是皇上赐给您供您挑选的,您喜欢什么便戴什么,不必通通戴上的。” 领头的老嬷嬷似是看穿了我的心思,急忙打住我要说的话,踱步到床边,扶我起身。

    而我听到“不吉利”这三个字便像是触了电般,浑身僵硬,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萦绕在心头,却又怎么也捕捉不到。

    感觉到我的僵硬,身旁的嬷嬷试探着问:“怎么了殿下,莫不是奴婢说错了什么话,惹殿下不高兴了?”

    我转头望向她,见她两鬓花白,容貌也已衰败,唯有那双眼依旧光彩照人,猜测着年轻时也应该是风光无限。 听阿漠说过,今天来给我上妆的都是些宫中的老人,就连母皇当年大婚也是由她们上的妆,看来她对这场联姻可是花了不少的心思。

    但她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弥补这些年来对我的亏欠,还是……为了讨好水家?我不知道,虽然心中很希望是前者,但宫里头的事,没一件是单纯的,必然不会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