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这里危险,请速速离开!”

    还没彻底反应过来的风华刚被天子搀扶起来,尚未站稳,便听到这么一声急切的催促。(小说文学网)抬眸望去,这才发觉,帝王就是帝王,紧紧是这电光火石之间,他身边的护卫便已经组成一道人墙,牢牢地将他围了起来。当然,借帝王的光,作为被天子护在怀中的风华也受到了这种帝王级的保护。

    天子没有回答护卫首领的话,或许,他也根本没有听到。因为,此时他正在小心的安慰风华,“别怕,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风华蹙眉,正想说什么的时候,忽然听到接连几声女子的尖锐痛呼。

    循声望去,正看到不久前还在她身边伺候的四大丫鬟接连着被流矢击中,纷纷倒在地上,翻滚,痛呼,无一例外的,她们的半边身子都染成了红色。叫着,叫着,已经有人的声音低了下去,翻滚的动作慢了下来,快速的变成了细微的抽搐。

    没有天子的庇护,四大丫鬟本自然的成为了那被殃及的池鱼,平白的送了性命。

    眼前的这一切刺痛了风华的眼睛,心,剧烈的收缩着。四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就这么没了。而她,到现在都还没能分清她们到底哪个是哪个。

    生命就是这么无常,就在不足半个月之前,她们还在为能在姑娘身边伺候而兴奋不已,如今却因为靠近了风华而枉送了性命。只是,这无常究竟是天意还是人为呢?

    在这样的情况下,天子自然不可能去关心“丫鬟”的死活,也无法照顾风华的情绪,只半拖半拽着风华快速的往后退。

    跌跌撞撞中,风华很诡异的冷静了下来。

    看着将自己半个身子都护在自己身下的天子,表情凝重严肃的天子,风华很是疑惑。

    这场刺杀,真的是刺杀吗?真的有人有胆子、有能力在京城里刺杀天子吗?就算有,皇帝他以前也没少出门,怎么就没见有人刺杀来着?大半夜里出手,总比这青天白日的得手几率更高一些罢?

    或许,这只是一场戏而已。虽然,她看到了死伤。不仅仅是她的四大丫鬟,还有天子身边的护卫。

    就如同……如同他们的第一次相遇。

    从知道天子这一高贵的身份之后,风华就知道,他们的初遇绝对不是一次偶然。那么,皇帝会受伤也多半是一场戏,试想一个对自己能下那样狠手的男人,他会对别人心软吗?帝王,生杀予夺的帝王,本就不会将别人的生死放在心上。人命,于他而言,不过是蝼蚁罢了。

    “君实哥哥,你不要管我,赶紧随护卫离开!”风华敛下所有的情绪,用波光粼粼的双眸满含着热泪看着天子。那份娇弱自不必说,眼眸中更是藏着深深的眷恋和悲凉。

    天子低下头,深深的看了风华一眼,揽着风华腰肢的手猛地用力,使得风华更紧的逼近自己,“我绝不会丢掉你一个人!”

    风华的目光狠狠地的闪烁了一下,忙摇头,哽咽道:“你快放开我,我跟在你身边只会成为你的累赘!”

    “闭嘴!”在风华面前一向好脾气的天子忍不住怒斥了一声,信誓旦旦道:“就算是我死,也不会让丢下你一个人!”

    风华微怔,随后低垂下眼眸,两行清泪滑落,无限悲凄的喃喃念着,“君实哥哥……”

    只是,这眼泪究竟是为天子之语感动还是为可怜的四大丫鬟而回程却只有风华一个人最清楚。

    “放心,我们都不会有事的!”天子咬牙道,脚下的动作也更快了。

    就这样,风华被天子这样半拖着奔跑。心底,却是一片冰凉。

    虽然没有证据,但是风华心里已经清楚,这,九成九就是一场戏。因为,这样“深情”的帝王是绝对不会存在的,至少不会是当今这个皇帝能说出的话。在这样危险的境地里,就算是情圣只怕都不能、也不会有心情说这些情话。

    天子,皇帝,当真是一个满腹心机的男人。

    如果不是早知道他的身份,如果不是心中存着怀疑,遇到这样痴情的男人,只怕这世界上任何一个女人都要缴械投降、以身相许了。如此一来,就算是知道他的真是身份也不会忍心责怪。不,准确的说,不仅不会责怪,反而会更感动。因为,一个没有一个女人能够拒绝帝王这样的深情。

    女人,一旦陷入了情爱之中,自是任男人予取予求的,哪里还有什么秘密可言?

    不得不说,皇帝这个算盘打得可真是好极了。

    边退边挡着这似乎无处不在的流矢,天子身边有限的护卫接二连三的倒了下去。身边的护卫越来越少,可是,敌人却还没有见到踪影。不得不说,这是一次压倒性的“战斗”场面。

    看着护卫们一个个染血倒下,生死难测,风华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

    这一场戏,投资未免也太大了。

    只可惜,不管这些“龙套”们是否知情、是否情愿,他们都不得不用着急的生命来演上这么一场精彩绝伦的好戏。

    正在这个时候,一道箭矢穿过护卫们的防卫直冲着风华射了过来,尚且来不及做出反应,一旁正挥剑击落偶尔落网箭矢的天子突然反身将风华护住,“噗呲”一声,箭矢用肉,天子忍不住一声闷哼。

    风华瞪大了眼睛,随后惨痛无比的惊呼了一声,“君实哥哥……”

    与此同时,很自然的扶助了天子即将倒下来的身体,用她单薄的身体强撑着他的伟岸的身躯。

    紧张的看着天子的面庞,风华神情无比的慌乱,想要碰天子那汩汩流血的左臂,却又不敢也不忍。整个身体在不自觉的颤抖着。她被吓坏了,眼泪在眼眶里不停的打转,却一滴也“不敢”落下。

    与面上的表现不同,风华心里却是冷静的想笑。

    左臂?受伤的是左臂而非右臂!

    皇帝就是皇帝,连这些细枝末节都考虑到了。伤了左臂好,至少不用担心平日里如何处理政事了。仔细想来,这或许也能从一方面说明当今真的是一个勤于政事的好皇帝。真是,难得……得……很……呐!

    现在才知道,原来,好演技都是被逼出来的。说实话,当初在二十一世纪的时候没去演艺圈玩玩实在太可惜了。如果她去了,指不定中国的奥斯卡小金人就有着落了。

    一面完美的展现着看到心上人挡箭的悲伤与感动,一面在心中暗暗的计较着,想来,这已经是这出戏的□部分了。如此,她也要做点什么才好,总不能白白的浪费了这么大手笔的投资不是?

    “皇上!”天子身边的护卫们惨白了一张脸,看到天子受伤,他们惊骇不已。也就是因为受惊过度,他们一时间竟“忘记”隐瞒皇帝的身份了。

    早就猜到了剧情,就算没有剧本,风华也配合的天衣无缝。

    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皇帝,暗地里,风华狠狠的掐了自己的大腿的一下,泪水决堤而下,凄凉而惊惶的重复了一句,“皇……皇上?”

    天子目光闪烁,躲过了风华目光,强撑着站直了身体,捂着自己流血的左臂,咬牙忍痛发号施令,“听着!朕要朕心爱的女人毫发无伤!否则,你们也就不用伺候了!”

    天子的威仪,在此刻,显露无疑。他的声音那么的平稳,就算是受了伤,仍旧充满了威严,让人心生畏惧。这样的他,只怕任何一个女人看了都会忍不住倾心。更不要说那句“朕心爱的女人”一出,简直就是杀手锏。

    仔细想来,如果不是知道提前真相,就算是冷情如风华者,也必定会忍不住动心。就算不论他的身份给人带来的虚荣,就凭他可以为她去死这一点,就足以让她沉沦了。

    都说天子是天之子,可这天似乎并不是完全偏帮他的儿子,因为,他让风华知道了真相。自然,也就没有感动。只有心寒与畏惧。同时,也很庆幸,庆幸着不是在动心之后知道真相,庆幸着不必再受一次感情的欺骗。

    “是!”不管这些护卫们心里情愿还是不情愿,皇帝的圣谕已下,他们都只有遵守的份儿。

    这一次,换风华半搀这天子跌跌撞撞的往林外逃去。

    风华一直躲避着天子的目光,看起来好像是因为暂时没有办法接受他的身份所致,实际上,却是在找合适的机会扭转现在的局面。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

    一道闪着银光的箭矢急速射来,目标,自然是天子和风华处。而天子此时正在背对着这道箭矢。

    快步上前,风华没有给天子转身击落这道箭矢的机会,而是直接用自己的肉身挡了上去。

    “噗呲”一声响,风华第一次发觉,这箭矢刺入身体的声音是那么的清晰。周围是那么的嘈杂,可是,风华只能听到这个声音,周围的声音全都听不见了。同时,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原来竟是这样的疼……疼得撕心裂肺,疼得她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脑子里一下一片空白,意识好像瞬间被抽空了,只剩下一个上圆下尖、恍若倒置水滴的形状,在脑中徘徊旋转……

    于此同时,身体如同风中残叶一般落了下来,无法控制。

    “黛儿?!”

    是天子的惊呼声。

    风华用尽力气的掀开她那重似千斤的眼睑,不禁吓了一跳,因为,天子的脸上、身上竟然都是鲜红的血迹。他的样子,慌乱极了,眼睛好像都染成了红色一般,如同一个受伤的野兽嘶吼、低鸣着,“黛儿,黛儿……”

    天子拼命的想要捂住风华胸口上的伤口,可是,血迹依然从他的五指间汩汩流出。

    这一刻,糊里糊涂的风华好像看到了天子的眼泪。可是,她已经没有能力再去思考什么了,原本准备的一肚子的煽情话,此刻完全都用不上。因为,她发觉自己根本没有力气发出任何的声音。

    不过,就算这样,风华还是用脑海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强迫自己保持清醒,张嘴,一遍遍,努力的说话。

    天子终于发现风华的意图,立刻俯身将耳朵置风华的唇边,“黛儿,你想说什么?”

    风华颤抖着张嘴,用尽了全身力气缓慢的说出了三个字,然后,再也承受不住她的陷入了一旁黑暗之中。

    “我爱你!”

    这是风华用尽了全身力气想要说出的话,只是,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否将这三个字成功的传递到天子的耳中,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发出了声音。

    说实话,风华真的有点后悔了,她……似乎有一点太冲动了……

    在计划之外临时给自己加了这么一场无法和众人配合的戏,似乎直接导致这箭射入了不该射的地方。

    在这样落后的医疗条件下,长箭射在了心口还能平安活过来吗?她还能再一次睁开来眼睛看一看这个世界吗?

    她,真的不确定了。

    眼看着风华昏了过去,天子目眦尽裂,用尽了全身力气嘶吼了一声,“黛儿……”

    一时间,可谓是地动山摇。当然,这话夸张了一点。不过,也算得上是见者流泪、闻者伤心了。

    只可惜,这样满怀感情的一幕,到底没有落在风华的眼中。

    荣国府。

    久久不见赵姨娘前来伺候,贾政心中烦躁不已,身边伺候的丫鬟也早已被他赶了出去。

    说起来,贾政瘫痪的时日并不算很长,但是,对贾政这个吃喝拉撒都要人伺候的男人来说却是度日如年,好像是过了一辈子那么长似地。

    经历过贾政一开始的烦躁和坏脾气,贾政最近这段时间脾气已经好了许多,可是,这是因为赵姨娘在身边无怨无悔伺候的缘故。贾政嘴里不说,其实心里一直都担心赵姨娘终有一日会烦了他,所以,虽然只是晚到些许时间,在贾政眼里却是赵姨娘嫌弃他的表现,自然也就忍不住他的暴脾气了。

    当然,贾政自己是不会承认自己有如此担忧的。毕竟,他还是个男人,而且是个自尊心很强的男人。但是,存在就是存在,并不会因为他否认而消失。就好像,他控制不住自己坏脾气一样。

    “老爷,我来迟了,今天……”从下人的口中得知贾政大发脾气,赵姨娘慌忙赶了来。因为担心贾政有三急之虑,再加上最近二人之间亲近不必旁人,所以,赵姨娘很自然的掀开门帘子自顾自的进来,并没有在门外等吩咐。

    可是,就是赵姨娘这随便的态度再一次激怒了贾政,他严重觉得赵姨娘这是不把他放在眼里。不过是个卑贱的妾室,竟也在他面前拿乔起来了?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于是,看都没仔细看,拿起床头放着的茶盏被冲着赵姨娘砸了过去,“你若是不耐烦伺候,就不……”

    话还未说完,便戛然而止。

    没能躲开贾政扔过来的茶盏,赵姨娘的额头上被砸出一片红,虽然没有流血,但是那满头满脸的茶叶、茶水,看起来实在是狼狈极了。可这并不是贾政消声的原因,他之所以消声是因为看到了赵姨娘两颊上的红肿。他不是傻子,纵然赵姨娘明显涂了胭脂水粉,他还是一眼就看出那是被人打了耳光所留下的痕迹。

    接连受辱,赵姨娘心里也不自觉的涌起了一股难言的痛楚。她虽然出身卑贱,可她也是个人,这一刻,她真的有些忍不住自己的怒火。可是,想道风华说过的话,想着自己自伺候了贾政之后,在家里的虽然依旧没什么地位,却也没有下人敢点到脸上了,也就硬生生的给忍了下来。

    “你的脸上……是怎么弄的?”看到赵姨娘脸上的伤,贾政的怒火奇迹般的转移了。

    说实话,现在的贾政心态特别奇怪。他自己心里看不上赵姨娘,却又不得不依赖于赵姨娘的照顾。所以,形成一种很诡异的心态。

    他一直都知道赵姨娘在这个家里的地位不高,有些脸面,甚至连脸面都没有的丫鬟都敢欺负到赵姨娘头上,却从来没有管过。一方面,他喜欢赵姨娘的殷勤伺候,另外一方面又看不起赵姨娘的身份为为人。所以,对只要不死,对赵姨娘所遭遇的一切,他一直都采取不闻不问的态度。

    但是,现在的赵姨娘不一样了。现在,赵姨娘是贴身伺候他的人,也等于是贾政的自己人,身份、地位不比从前,打了者赵姨娘就等于打了他的脸面。他可以不给赵姨娘脸面,可以冲她发脾气、打骂,却不容许别人对她有不敬的举动。这怒火,自然也就转移了。

    赵姨娘强忍着眼泪,努力勾了勾嘴角,勉强挤出一抹皮笑肉不笑的笑容,拿帕子出来胡乱抹了抹自己的脸,快步走到贾政的床前,弯腰轻声询问道:“老爷可是要更衣?婢妾这就伺候!”

    “更衣”,这是比较文雅一点的说法,其实,赵姨娘就是在问贾政是否是要去方便。

    看到赵姨娘关切的眸子,贾政突然觉得自己过分了,同时,也觉得有些窝心的感动。心念一动,贾政伸手将她脸上残留的茶叶取了下来,与此同时,手指似有意似无意的在赵姨娘那受了伤的脸颊上划过,沉声问道:“怎么伤的?”

    赵姨娘的眼神闪烁了起来,目光不敢落在贾政身上,转而看向别处,“老爷别问了,不过是些许小事罢了,不值得老爷费心!”

    贾政皱起了眉头,心中很是不快!

    这,不是赵姨娘以前的个性。如果是以前的赵姨娘,受了这样的委屈一定会在他面前告状,就算他从来不为她做主,甚至会心烦的斥责她,她也还是很没用眼色的告状,态度尖锐得让人讨厌。可是,现在赵姨娘竟然圆润了,竟然不再告状了?为什么?以为他这个老爷瘫痪了便不管用了吗?

    没有功夫为赵姨娘这份良苦用心感动,贾政直接宣泄自己的怒火,“到底是怎么回事?现在连你也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吗?是哪个吃了雄心豹子胆敢打你?”

    在贾政看来,这个府里,如今又资格动手打赵姨娘的只有老太太。可是,对于赵姨娘这个全新伺候儿子的小妾,老太太难得的有了些好感,对她也有了几分好脸色,甚至特意赏了她几匹她以前没有资格染指的换季布料做衣服,对贾环也爱屋及乌的多了赏赐。最近,甚至将这房里的许多事情交给赵姨娘来处置,俨然一副很是信任的模样。如此,自然也就不可能是老太太动的手。

    除了老太太,这府里,不管是哪个动了手,贾政都不打算轻易的将事情揭过去。如果他不吭声,这府里还会有人将他这个老爷放在眼里吗?

    赵姨娘的眼泪到底没有忍住,一滴滴的滑落,却又慌忙忍住了,“有老爷这句话,我……我就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心里也是开心的……”

    说起来,这也算得上是美人垂泪了,可是,贾政看在眼里却没有多少感觉,他甚至有些烦躁,觉得赵姨娘和自己的思想不在一个频率上。不过,这也不是完全没有作用的,至少不忍心对着这样一个垂泪的女子真发脾气,只是冷着脸喝问道:“不许哭哭啼啼!到底是谁欺负了你,说与我听,我与你做主便是!”

    赵姨娘还是不想说,又想顾左右而言他,却被贾政一句话给打了回来,“休得隐瞒!莫非你以为我这个老爷已经没用了?”

    犹豫了好一会儿,在贾政严厉的目光下,赵姨娘叹了一口气道:“是……是太太……”

    “谁让你去佛……”贾政下意识的斥责赵姨娘,却最终生生的咽了下去,狐疑不已的看着赵姨娘,“王氏被放出来了?”

    王氏,贾政称呼自己的妻子是王氏,可见在他的心中已经彻底的厌弃了自己的妻子,没有任何回转的余地。

    赵姨娘轻轻的点了点头,证实了贾政的猜测。

    这个结果,让贾政心中的怒火一下飙升了起来,挣扎着起身,“扶我去见老太太!”

    听到王氏被放了初来,贾政的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老太太。他很生气,非常非常生气。他知道,王家的势力很大,王子腾也很有本事,但是,王氏把他害成现在这个样子,没有休掉她已经是给王家面子了,岂能放她出来?难道在老太太的心里,他这个儿子尚且比不了王子腾的支持和帮助吗?如果真的是这样,未免太让人心寒了!

    “老太太不在家,到林姑娘家的别院暂住去了!”赵姨娘忙道。

    “胡说!老太太去……”贾政只当赵姨娘敷衍,下意识的反驳,但是,他很快想到一个可能性,“老太太故意躲着我?”

    想到这个可能,贾政的脸色铁青一片,别提有多难看了。

    赵姨娘忙摆手,“不是,不是……”

    可是,贾政哪里还听得进去?脸色阴沉如水,怒道:“真当我动弹不得了吗?带我去林姑娘那里!”

    眼看着着急的贾政要自己下床,赵姨娘忙点中重点,“不是老太太放太太出来的,是……是宝二爷……”

    贾政诧异的抬眸,随后,眼睛被浓浓的怒火掩盖,大声吼道:“他好大的胆子,当我死了吗?把那个逆子给我叫过来!”

    赵姨娘不顾贾政的意愿,扶住暴怒的他,急切的为他顺着气,着急的直掉眼泪,“老爷身体不好,千万别生气。您要有个万一,留下我和环儿两个该怎么办?”

    贾政的怒气虽然依旧很大,却也多少听进了赵姨娘的话,深呼吸几次,这才道:“你放心,那逆子想活活气死我,没这么容易!你立刻命人将他带来,我倒要看看他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父亲!”

    赵姨娘听到了命令,却并没有动弹,仍旧低声劝着,“老爷,太太到底是宝二爷的亲生母亲,宝二爷也是一片孝心,您就别跟他计较了,就当……就当您不知道这事罢!”

    “我现在支使不动你了,是不是?”贾政可以为赵姨娘关心他而调整情绪,但是她还没能影响他决定的能力。所以,在赵姨娘抗命的时候,他非常生气,甚至紧紧的抓着赵姨娘的手腕,逼近她的脸庞用满是威胁的口吻逼问。

    赵姨娘看到他这个样子,又慌又怕又委屈,眼泪自然再一次聚集,“老爷,这个家早晚是宝二爷做主的,您又何必违了他的心意呢?咱们就这样在这个小院子里好好生活不好吗?”

    男人,就算是脾气再怎么暴躁的男人,对着流泪的女人总是发不出脾气的。所以,看到赵姨娘的泪水,贾政还是松了手,冷哼一声道:“妇人之见!只要我这个老子没死,这个家就由不得那个逆子来做主!”

    看赵姨娘仍旧哭哭啼啼的,贾政不由得有些心烦,“罢了,你不去,我命别人去!”

    说着,便要扬声命廊下伺候的下人们进来。

    赵姨娘却在这个时候紧紧的抓住了贾政的胳膊,急切的道:“老爷不要找宝二爷来置气!宝二爷这次,是真的下定了决心要放太太出来的,为此,他甚至不惜将老太太骗到了林姑娘那里,哪里还会听您的话呢?”

    贾政怔住,这个时候,他才算彻底模模糊糊的将事情勉强理了个头绪出来,只是,仍旧有些不敢相信,“那个逆子有这么大的胆子?”

    “老爷若不信,招其他人来一问便知!”

    听了赵姨娘这话,贾政再无疑问,好容易压下的怒火再一次喷发出来,“这个目无尊长、大逆不道的逆子,他真以为这个家是他做主了吗?来人啊,把那个逆子给我绑来!”

    贾政实在怒极了,怒到等不及下人们进屋在吩咐了,直接一叠声的命下人将贾宝玉绑来。

    赵姨娘忙退后几步,“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老爷,我求求您,您千万别跟宝二爷置气,就当……就当是为了我和环儿。”

    贾政有些烦躁的皱起眉头,“你别多管,这事和你没什么相干的。”

    “怎么会没有什么相干的呢?且不说这篓子是我捅出来的,将来他们势必不会放过我们母子,就是为了老爷的身体,我也不能让您和宝二爷动气啊!”赵姨娘泪如雨下,“说句……说句不当说的,如果老爷你有什么三长两短,留下我和环儿孤儿寡母的,该怎么活啊?”

    说着,她膝行几步上前,抓着贾政的手哭诉着,“老爷,我们就当那些人都不存在,我们一家三口在这个小院子里好好生活,好不好?你看这院子也不小,应有尽有的,每天早上,我伺候老爷起身梳洗,然后扶老爷到院子里啥晒太阳。然后,您读书,我做女工。等环儿下学回来,您考他功课,教他写字,直到天黑。不正是天地下最快乐、无忧的日子吗?”

    贾政有些挫败,被赵姨娘这样抓着手,脾气也发不出来了,他不是一个没心的人,这些日子,赵姨娘在他身边精心的伺候着,他怎么可能不感动?自然,也不就不可能像以前那样看待赵姨娘!尤其是看着赵姨娘的眼睛,听着她憧憬的幸福,他的心里竟也觉得熨帖了许多,有些认同她说的话。

    叹了一口气,贾政轻轻抚摸赵姨娘的脸庞,他至今还记得赵姨娘年轻的时候是多么的美艳,美艳到让很多人不喜,却让他动心不已,想尽了办法才得以纳入房中。如今,她老了,不再美艳了,可是,他却突然觉得,这一刻的她才是最美的,“你伤成这个样子,我们怎么能过上你说的那种生活?”

    “不会了,我已经将房里的事情都交还给太太来处理了,以后,她应该不会再找我的麻烦了!”赵姨娘笑了。

    贾政的心倏地一紧,果真如此。看着赵姨娘那笨笨的笑容,贾政的目光中染上了几分怜爱。

    一个人的性格真的是永远都不会变,只需要一句话稍加引导,她就将原因说了出来。现在想来,相对比王氏假装的贤惠,贾政倒越来越喜欢这份简单了。虽然,笨了一点。

    “罢了,你既这么说,我不管就是了。从今天起,你和环儿都搬过来住,免得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又被人欺负了。”贾政让步了,为了这“麻烦”的赵姨娘不再给他惹“麻烦”。

    横竖,有老太太在。王氏的事情,就等老太太来处理好了。

    “老爷!”赵姨娘感动的唤了一声,埋首在贾政的怀中,感动不已。

    只是,在没人看到的角落,赵姨娘的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她很确定,经此一事,她在贾政心中的地位再一次上升了。不仅如此,她还帮助了儿子,相信不久之后,儿子的地位也会上升。如此,以前那种被人看不起的日子就该真正的结束了。

    对贾政,赵姨娘说不清有多少感情,她只知道,她需要贾政,如果没有贾政,没有贾政的宠爱,她的日子会比以前更惨。所以,她一定会用心的伺候贾政。

    她相信风华对她说的话,只要伺候好了贾政,以后说不定会很多想不到的好处呢!

    抱着赵姨娘,自瘫痪以来,贾政第一次有了情动。

    对此,贾政尴尬不已,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推开赵姨娘的身份,贾政轻咳一声,“那个,你回去换身一副,然后收拾一下东西,赶紧搬过来罢!”

    赵姨娘不知道贾政那点说不得的理由,只是点头,温柔的答道:“好!”

    见赵姨娘离开,贾政闭上眼睛,深呼吸了几次,感觉好了一些,这才唤了外面伺候的丫鬟,“派个机灵点的小厮去林姑娘那里找老太太,就说,我有急事请她老人家回来。”

    这个时候,贾政完全不知道他派出去的那小厮将会看到怎样乱糟糟的场面。

    其实,这也是理所当然的。林墨玉一直关心着风华这边的情况,在风华出事的当天下午,他就接到了消息。

    因为怕林墨玉担心,所以,雪雁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将所有的事情都告知林墨玉。她只是命人传话去,说这边出了事情,请林墨玉赶紧回来。所以,林墨玉刚到山脚下,就迎上了雪雁。然后,雪雁就将他逮到了那血案的发生地。

    林墨玉自己也被人追杀过,恢复了记忆之后,对于血腥更是习惯得不得了,但是,看到那满地的血,他的腿瞬间就软了。

    雪雁一把扶住林墨玉,眼泪簌簌的往下掉,“大爷,你别担心。我们……我们并没有找到姑娘,可能……可能姑娘还是安全的……”

    林墨玉到底是林墨玉,虽然因关心而乱,却也没有糊涂,他很清楚什么事情更重要,反手握住雪雁的手,“到底是怎么回事?当时有哪里人跟在姑娘身边?她们都怎么样了?”

    “微风细雨她们跟在姑娘身边伺候,可是,除了细雨受了重伤,其他人都……都死了……”雪雁很清楚重点是什么,立刻为林墨玉解惑,“只是,不知道细雨她能不能闯过这一关,她的伤实在是太……”

    听到有货款,林墨玉微微安心了一些,但是,想到死去的那三个人,他又忍不住慌乱不已,“有师父在,细雨应该会没事的……”

    林墨玉这么说着,也不知道是在安慰雪雁还是在安慰他自己。

    话刚出口,林墨玉立刻意识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对,不对的地方就在于他的师父。

    身为弟子,林墨玉很清楚自家师父的武功,没有人能在不惊动他老人家的前提下,在他的眼皮子地下整出这么大的动静。

    “难道……”林墨玉惊疑不定的看着雪雁,“师父也和姐姐一起失踪了吗?”

    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事情就太严重了!

    “这倒没有,据说,冯老爷子见姑娘身体已经好了许多,就去给别的病人治病了。所以,细雨这边拖了很久才找到大夫的。如果冯老爷子还在的话,或许细雨她早就醒了也不一定。”雪雁懊恼不已。

    “别的病人?”林墨玉蹙眉,他怎么不知道师父还有别的病人?

    别人也就罢了,自己的师父,林墨玉最清楚不过了,他老人家可没有什么悬壶济世之心,怎么可能会往自己身上揽麻烦?而且,在此之前,他一再的请他的师父不要离开,就近保护姐姐来着。

    “我们回去,你仔细跟我说这几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林墨玉一边上山,一边问道。

    随着雪雁的叙述,林墨玉渐渐有了头绪,仔细想来,会对他的姐姐下手的,要么是对他下杀手的哪些神秘人,要么就是皇帝。如果是前者,对方多半是冲他来的,应该会跟他联系;如果是后者,短时间内应该是没有生命危险的。或者,这两拨人其实压根就是一伙的?

    不过,不管怎么样,至少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才对。毕竟,杀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女人实在没什么必要。

    这么想着,林墨玉长吁了一口气。

    可明白归明白,随着时间的流逝,这心里还是跟油煎的似地。隐隐的,他总是觉得好像会出什么事似地。

    雪雁看林墨玉眉头紧锁,眼神晦暗不明,心里也有些担心,上前柔声提议道:“大爷,您如果觉得心里焦躁的话,就出去走走罢?在这里坐着也没用啊!”

    林墨玉很清楚自己不能倒下去,点点头,从了雪雁的提议。

    只是,两个人走着走着,就听到吵吵嚷嚷的声音。

    “够了,跟你说了多少遍了,这山泉水我们不要了!今天家里乱糟糟的,没人有空搭理你!”

    “可我大老远的送来,累死累活的弄上山来,我们容易吗?你一句不要了就把我打发了吗?”

    林墨玉本就心烦,出来是为安静,却不想外面更吵,于是,心里更烦,“怎么回事?什么山泉水?”

    送水的年轻汉子见出来这人穿着富贵,便知道定是个能做主的,忙上前一步抢先道:“这位爷,小的是按这府里的主子所求每天都为这里送玉泉山的水来换钱,可是,今天这府里的人突然说不要了,您说说,这耽搁的功夫可怎么算啊?”

    见林墨玉眉头紧锁,雪雁忙道:“是这样的,姑娘听冯老爷子提起,说是玉泉山水泡龙井茶是最好的,所以,特意命人每天送来孝敬他老人家。”

    林墨玉的眼睛狠狠地闪烁了一下,不久之前浮起的疑惑再一次浮上心头,在他的记忆里,他的师父从来都没有来过京城,那么,他又是怎么只奥玉泉山水泡茶最好来着的?

    “你再跟我仔细说说师父离开前后发生了什么事情,事无巨细!”林墨玉突然说道。

    雪雁虽然不解,却还是详细叙述了起来。

    随着雪雁的叙述,林墨玉突然抬起头,一双眼睛闪烁不停,“你是说,贾家老太太一再的旁敲侧击着打探我师父的消息?”

    心,突然乱了。

    难道师父是在故意躲着贾家老太太?难道他老人家有什么秘密不成?

    师父,贾家老太太,皇帝,神秘人,他们和姐姐的这次失踪到底有没有什么关系呢?

    “看来,我必须要去看看我这外祖母才行了!”林墨玉如是说。

    可是,等他去时却发现老太太那里早已是人去楼空了。如此一来,这心中的疑惑也就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