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黑着一张脸,面沉如水,冷冷的斜睨着风华,虽然一句话也不说,却丝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悦。他的眼神那样的冷,冷得好似化为实质利刃一般。一时间,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稀薄起来,四周好似蒙了一层细细的网,随着他目光加深而一再的收缩、收缩、再收缩。

    风华虽然有些忘形,但是到底不是一无所觉的傻子,自然能意识到对方的不满,只是,她不如普通古人那般惊骇,仍旧一副笑眯眯的姿态,“怎么?生气了?”

    男人不答话,只微微挑起眉毛,语气冷淡,“笑够了吗?”

    风华心下微微一惊,不禁呼吸一滞,暗叹不愧是久居高位的人,这气势果然不同凡响。

    不管怎么样,风华可不想弄巧成拙,好在,此刻她也已经没多少笑意了,双手交叉搭于膝盖,微微向前欠身,“抱歉。”

    男人收敛了气势,横了风华一眼,又好笑又好笑的斥了一声,“真是个没心没肺的女人!”

    风华垂眸,嘴角勾起一抹落寞的笑,“你都知道了?”

    男人点了点头,并没有出声,只是面色很是沉重。

    “如果我死了,可以请王爷帮忙照拂林宅一二吗?”一双熠熠生辉的水眸充满恳切的看着男人,瞳仁里满是怯怯的祈求,“不需耗费王爷许多心神,只需偶尔侧目便已足够。”

    如此美人,如此软语相求,对男人而言,想必是致命的。尤其是对本就对美人有所感的男人。

    “唤我‘君实’罢,‘沈君实’。”

    风华愕然,她怎么也想不到对方竟突然冒出这么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来。不过,当她撞见男人眼眸中的鼓励,最后还是选择了顺势而下,轻笑敛衽,“君实哥哥。”

    “沈”乃国姓,“君实”定是他的表字。如此,也算是纠正了当初的欺瞒之言。

    话刚出口,风华自己都忍不住恶寒了一下,面上染上了几分尴尬之色,双颊绯红。不过,为了攀上眼前这个大树,风华决定继续厚脸皮下去了。

    娇羞的美人,在烛光的映照下,全身镀染了一层柔软的光晕,美得让人忍不住屏住呼吸,再也移不开眼睛。沈君实心中一动,冲动的握住风华的手,“黛儿……”

    风华的身子止不住僵硬了一下,如遭炮烙般抽回手,下意识的按着床沿一再的向后退。

    在女子的闺房中,于这样的夜里,一个弄不好,就真的是引狼入室了。那可就真是玩大发了。

    风华的防备那样明显,沈君实又不是傻子,自然看得分明。

    沈君实右手轻握成拳放于嘴边,尴尬的轻咳一声,眼神很有些飘忽不定,“那个,我以后便唤你‘黛儿’可好?”

    “君实哥哥若能允我所求,黛儿自然无不从命。”一个称呼而已,风华并不放在心上,自是从善如流。

    看着风华嘴角的笑,沈君实的眼神狠狠的闪烁了几下,柔声道:“你不要胡思乱想,陈太医定能将你治愈。”

    “答应我。”风华深深的的注视着沈君实,用眼神无声的传递着自己的坚持。

    在风华的注视下,沈君实的眼神愈发的飘忽了,“就算陈太医不行,也还有别的太医,我到底能将你治好的。”

    “答应我。”风华仍旧坚持,只重复这三个字。

    沈君实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我若不愿,又岂会与你说这许多的话?”

    “我要你真真切切的答应我。”风华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这么坚持,只是直觉上很不安于沈君实这略带敷衍的应答,定要求一个真真切切的应允才行。

    沈君实抬眸,直视风华双眸,定定的,愣愣的,有些惊诧,又有些难以置信。

    可是,最终他还是败在了风华坚定的目光下,垂下眼眸,钝钝的道:“我答应你,如果……如果你不在了,我会帮忙照拂林宅里的这些人。只是,你也须答应我,要爱惜自己的身体,配合太医治疗。”

    他的声音太温柔,温柔得近乎宠溺,直惹得风华好容易压下的内疚再一次席卷而来,她忙低下头,闷闷的道了一声,“谢谢!”

    沈君实轻轻摇头,“这并不算什么,当不得你一声‘谢’。”

    说罢这些,风华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可以没有心理压力的算计贾家人,那是贾家欠了她的,但是对沈君实,她真的没办法理直气壮。一时间,房间里陷入了沉默。

    双方各自沉吟了好一阵,沈君实突然低声念叨了一句,“我听说,贾家欠了你们林家五十万两银子,是不是真的?”

    风华很自然的点了点头,轻声道:“是!”

    “可是,你当初跟我说你们林家只有近万两家底。”沈君实的声音没有多少起伏,但是语气中的不悦仍是一听便知的。

    风华的心里“咯噔”了一下,贾家欠她银子的事虽说已然不是什么秘密了,但是因为老太太一力强压,也没人敢说三道四,不过几位当事人心照不宣而已,他沈君实是如何得知的?

    后背止不住的一阵发凉,风华这才意识到之前她对沈君实竟完全的不设防。那一声“是”根本就没从脑子里过,直接便冲口而出。

    不管如何的负疚,这样的大意,却是绝对不该的。

    抬眸,恰好撞见沈君实黑沉的眼眸,他的眼睛如同一个漩涡流转的黑洞,只一眼便吸住了心神,并且随之深陷。这一刻,风华忘记的呼吸,只任由着肺内的空气变得越来越稀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