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来了?什么意思?谁回来了?回哪了?”位于靖恭里坊的常府里,常自明放下手中的茶杯,皱着眉向阮小勉问道。

    “陆琪陆姑娘回来了,先前有人在红袖馆看到了她。”阮小勉低声说道。

    常自明的眉头皱得更紧:“没道理呀,走都走了,为何又要回来?莫非是想通了,愿意和大哥……”

    阮小勉摇了摇头:“宁肯跳湖都不跟我们走,又怎么可能突然想通了?”

    “你觉得是什么原因?”常自明的智囊被杀了,身边的人只剩下了阮小勉,原本最不起眼的小跟班已经成了最信任的左膀右臂,更何况他还“救”过常自明的命。

    阮小勉年纪还小,但并不笨,否则也不可能独自来到京城,他想了想,开口说道:“她应该是把红袖馆当成了庇护所,躲在那里,咱们确实动不了她。”

    常自明摇了摇头:“可如果她不回来,别说动,咱们连找都不可能找到她,回来后就回到了我们的视野里,再想走就没那么容易了,听说陆琪很聪明,怎么会犯这种错误?”

    “说得是。”阮小勉点头道:“莫非她是和苏牧一起回来的?”

    常自明身子一震,用力摇头:“不可能,盘查这么严密,他找的那两个帮手又太过好认,就算分头走,他独自进京也必然要经过严密盘查,海捕文书已经发下去,不认识的人谁敢冒着杀头的危险帮他?难不成他还能遇到个以前的熟人?天底下哪有那么巧的事。”

    阮小勉笑道:“若真有那么巧,倒是他命不该绝了,我也有了手刃仇人的机会,问题是现在怎么办?要动手的话,我可以联系下以前的朋友,西市永无夜,但就算人再多,他们也能让她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人群之中。”

    常自明低头沉思,他没忘了苏牧的威胁,只要苏牧还没被抓到,威胁就是存在的。

    阮小勉知道常自明的想法,说道:“谨慎点也好,只不过现在是个不错的机会,陆琪刚回来,还没有安顿好,苏牧没办法进京,保护不了她,等陆琪安顿下来,或是苏牧混进了京城,这样的机会可就不多了。”

    “我知道。”常自明点头道:“可是那件事总得她同意了才好,我可不是为了讨好那个死人,否则早把她抓来了,若父亲发现她是被逼迫的,这件事恐怕会只会适得其反。”

    “可是如果你不抓她,她永远都不会同意的,她那样的人,只有在感觉到真正的威胁时才会妥协,她聪明,所以她会妥协。”阮小勉的表情很严肃。

    常自明看了看他,点头道:“去吧,小心些,别在红袖馆动手,等她出门再说,另外也别把这件事和我扯上关系,找个隐秘的地方把她关起来,先饿上两天,红袖馆的头牌大概是没受过这种苦的,说不定两天后,她就会跪着求我了。”

    “马上就去。”阮小勉转身离开,嘴角微微上翘。

    他有他的计划,在曲安镇小湖边的事情发生后,他就意识到自己跟错主子了,这个主子太弱,在常家属于被孤立的人物,没有任何实权,好不容易收了些手下,却被苏牧一股脑全杀了,想要再找那样的跟班恐怕得花几年的时间,找到以后呢?很可能又因为某些事被杀光,说不定常自明也会是尸体中的一员。

    必须另攀高枝,阮小勉在听到陆琪回京后,立即就有了主意,他想抓到陆琪,目的是引苏牧来救,如果能捉住苏牧,将他送到玄武大院,就算不可能加入玄武族,至少也能成为编外人员,玄武族镇守北方,玄武军威震北荒,如果参军,又和玄武族有了特殊关系,受提拔重用是理所当然的,他还很年轻,再过十年依然年轻,十年时间,他有信心穿上红色的披风,成为一个受人重视、敬仰的将领。

    当然,这些都是以后的事了,而计划的第一步就能除去苏牧,这是个极好的开始。

    …………

    …………

    苏牧终于明白了被美女环绕的幸福与烦恼,钟晴、徐舒和曲华都很漂亮,坠儿那个级别的漂亮。

    连上秦月,屋子里就有六个祸水级别的大美女,一个女扮男装,但同样很漂亮的小美女,以及一个姿色普通,却有着特殊魅力的盲女。

    能同时被这么多美女环绕,苏牧享受着帝王般的待遇,而以晴琪舒华的名气,这个比喻并不夸张,但幸福中夹杂着烦恼,烦恼就来自她们的舌头。

    应酬是烟花女子的必备技能,她们很健谈,嘴巴一张就很难闭起来了,叽叽喳喳的声音一直在往苏牧耳朵里钻,然而他并不是最惨的那个。

    陈瑞雪很后悔跟着苏牧来看热闹,她对晴琪舒华很好奇,但好奇仅止于见到她们的那一刻,接下来,她的脸就一直保持着充血的状况。

    钟晴、徐舒和曲华一眼就看出了陈瑞雪是个女人,她们会刻意与男人保持距离,但是女人——特别是害羞的女人,她们就很不客气的围过来了,像是闻到了蜂蜜的黑熊。

    短短几秒的时间,陈瑞雪就恨不得唤出刑天,用斧子劈开一条地缝钻进去,那些话语太令人害羞,很多是她这辈子都没听过的,她们还喜欢凑到自己耳边低语,鼻中闻到的香味与喷在耳中的热气,更是让她血压飙升。

    苏牧没打算制止,陈瑞雪此时的样子很有趣,他不介意多欣赏一会。

    陆琪也在一旁微笑,当她听到陈瑞雪的名字后,轻声重复了一句“苏丰年”,就始终保持着微笑,始终没有说话。

    几分钟后,秦月终于起身,将陈瑞雪从水深火热中解救了出来:“好了,你们念念不忘的背诗人已经请来了,也见过了,想听诗的话就乖乖坐下来,别忘了你们是我借过来的,不可能在这里耽搁太久。”

    钟晴、徐舒和曲华立即正襟危坐,一声不吭。

    苏牧敲着前额,苦恼着回忆着背过的诗,先前见到施腾江后脑子有些乱,此时哪有心情背诗。

    “背诗人不会是没诗可背了吧?”坠儿看到苏牧的样子,轻笑着说道。

    苏牧苦笑道:“有是有,可一时间想不起来了,说个事物吧,我好从那上面想,《江雪》就是因为坐船想到的舟。”

    “你把我们三个都叫来,自然是要一人送一首的,我们三个分别想三个事物,你来背。”钟晴显然是个狠角色,直接定下了数量。

    苏牧欲哭无泪,说道:“要是多给些时日呢,一人一首我也能背出来,可是一时间哪想得出来那么多,这样好了,我背首词,比较长,你们自己切吧切吧,一人能分得几句,编成曲呢,以后也能唱出来,作为保留节目,如何?”

    “好啊好啊!我最喜欢词牌了。”曲安高兴的叫道。

    “那我就背首《蝶恋花-伫倚危楼风细细》。”苏牧已经有了想法。

    “蝶恋花?这个词牌名好听!而且标题这么长,词也一定很长。”曲安拐了拐陆琪,小声说道:“姐,你听仔细点,别忘了。”

    “其实也不怎么长,太长的我也记不清。”苏牧有些尴尬的说着,清了清嗓,背道:“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栏意。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陆琪轻声跟诵了最后一句,点头微笑道:“好词。”

    屋里的众人也都跟着默念,最后这句是点睛之笔,流传甚广,能背出全词的人不多,但知道这句的人却着实不少。

    陈瑞雪看了苏牧一眼,轻叹一声,笑道:“衣带渐宽终不悔,那个女子真有福气。”

    众人都点了点头,屋子里沉寂下来。

    过了一会,秦月忽然开口道:“不够。”

    “嗯?”苏牧愕然向她看去。

    “太短了。”秦月笑道:“一共只有四句,我们却有八个人,除去陆琪还有七个,你得再拿一首出来。”

    “为什么要除去我。”大概是长期受秦月的照顾,陆琪在她面前有着独特的一面,小嘴撅得老高。

    “你得了一首《江雪》,别太贪心。”秦月说着,又看向了苏牧。

    “不愧是生意人,算帐算这么清楚,好吧,我再来一首小令,还是很短,长的我背不下来。”苏牧举手投降。

    “好。”秦月点了点头。

    “这首小令叫《天净沙-秋思》。”苏牧喝了口茶,背道:“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小令虽短,却比先前那首词更有意境,苏牧一直很喜欢,屋里的人显然也是一样,都呆呆的“看”着因小令而展现在眼前的那副秋郊夕阳图。

    而就在这时,有人敲响了屋门,接着一个声音在门外响起:“秦大家,在下施腾江,识得屋里的人,可否……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