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顾倾砚会就此离去,然而没有,在门被拉开的刹那,他忽然用更大的力把门狠狠关上,然后转身,一把扣住我的肩膀。

    “霍缦殊,你不能就这样给我判了死刑。我并未真正欠你什么,我只是让你看到了真相,丑陋而残忍的真相。若非资凤翔本性如此,我又怎能因此而伤到你?”

    “你以为你只是让我看到了真相,可你却不知,如果可以,我宁愿一辈子也不要知道这样的真相。你不知你摧毁的是我心底最美好的东西。我是一个弃婴,这个世上,除了爷爷,资凤翔就是我的整个世界,可你,却把我的整个世界摧毁了。你还说你不欠我什么?”

    “这是本就存在的。”

    “是,这是本就存在的,可人性本就是一个潘多拉的盒子,若你不打开它,它未必会表现得如此不堪。顾倾砚,今时今日,你敢对天发誓,资凤翔的所作所为,不是你一步步的刻意牵引至此?你敢掏出你自己的心,确认它不是变态而扭曲的?我不知我到底哪里招惹了你,让你要这样费尽心机的来伤我?从淑媛的第一次见面,你大概就没想过要让我的日子好过。哪怕没有资凤翔的死而复生,你也有其他手段,来让我痛不欲生。”

    “你既然知道,你怎么不问一个为什么?”顾倾砚沉沉发问,眸底似一泓深潭,黑黝黝的,深不见底。

    “我问,你就会说?”我用力推开他的手,发出一声不屑的笑。

    “是了,你冰雪聪明,心思玲珑,自是知道,即便你问,我也不会说。所以,你便装傻。你以为你陪着我,等交易结束,自和我再无关联。可你不知道,从我们在淑媛相见,我就没想过要放过你。资凤翔只是一个意外的炮灰,若没有他,还有资凤临,哪怕不是资凤临,罗亦琛也可以。只要是你在意的关心的人,我都有本事,用他们来牵制你。霍缦殊,我从来就没打算要放过你。”

    “你真是变态。”

    “是,我是变态,可是,我的变态,是因为,我明明应该恨你恨得要死,却偏偏爱你爱得发疯。”顾倾砚前进一步,几乎是切齿地说。

    “你……”我本能的后退,他白皙的脸上,现出不正常的红,让我产生无言的恐惧。

    顾倾砚又前进一步,长臂一探,把我拖到怀里。

    他低头吻住我的唇,狠狠吮吸着,更像是咬。

    我头脑充血,发疯的捶他,用脚踢他。

    他一把将我抱起,扔到沙发上,整个人压了上来:“霍缦殊,既然事到如今,你还在为资凤翔所作所为开脱,你还只是一味怪我,我为什么还要尊重你?我为什么不能用强?反正你已经如此恨我,我不在乎你恨得更彻底。”

    “你是个疯子。”

    “是,我是个疯子,这些日子,我日里夜里想你,像着了魔。赵锐说在淑媛见到了你,他不过随意提一下你的名字,我的思念却排山倒海倾泻而出。我来到你这里,你却不肯见我。你明明如此轻贱我的感情,却还要骗我说你爱我。”顾倾砚禁锢住我的四肢,头埋在我的脖子里,一下一下咬我。

    “你放开我。”我几乎绝望了,这种感觉,让我的身子都颤抖起来,资凤翔对我的那一幕,在我脑海里不停浮现,那是一个我永远也无法忘记的噩梦。

    顾倾砚对我的恳求置之不理,他的唇移到我的胸前,又是狠狠咬了一口。

    “啊……”我发出一声末日般的惨叫,“顾倾砚,我求求你,不要这样,不要这样。”我身子颤得更厉害。

    “为什么不能这样?资凤翔都能这样对你,为什么我不可以?不,霍缦殊,我一直就是这样对你,我们不过是回到最初。只是那时,你还肯假装逢迎,可现在,你是不是连假装都不肯了?”

    “我求求你,顾倾砚,不要这样?”我低泣着。

    顾倾砚发出一声冷笑:“霍缦殊,不要做这无谓的请求,我不会心软。我宁愿你恨我,恨到骨子里,也不愿你不肯见我,不愿你远离我。如果我们两个,无论如何都无法相亲相爱,那我们就这样纠缠,纠缠到老,到死。”

    顾倾砚诅咒一样的说着,手在我身上游走,我感觉外套被扯了下来,哧啦一声,是里面裙子拉链被退下的声响。那噩梦一般的声响。

    我胃里一阵痉挛,身子一侧,一股酸苦的黄胆水喷射而出。

    顾倾砚停止了动作,他震惊的看着我,受伤的,不可思议的,又像是醒悟的。良久,他的脸上浮现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那是一种被伤到极致的自嘲。

    “经历了资凤翔之后,我已经让你如此恶心了吗?”他像在问我,又像自问。

    我双手攀着沙发边缘,身子弓得像个虾米,还在本能的吐着。我几乎是一天没吃东西,吐出来的,是一滩又一滩的清水,那样酸苦的味道,就像顾倾砚彻底放下对我的怜惜,打算强行占有我的味道。

    他比资凤翔,又对我好了多少?

    我吐了很久,吐得精疲力竭,涕泪横流。待我终于觉得再也没有东西可以吐了的时候,我撑起身子,斜靠在沙发上,问那个看戏一样看着我的男人:“我这个模样,你可还要继续?”

    顾倾砚唇角弧度更大。

    我用手抹一把脸,凉凉的笑,“我忘了你有洁癖,或许,我应该去洗一下身子。”

    “不过,”我顿了顿,又说,“顾倾砚,身子外在的肮脏,是可以洗去的,可内里的,大概就无可奈何了?”

    顾倾砚脸上笑的弧度不变,但眉却几不可察的皱了皱。

    我摸着自己的小腹,笑得更凉,:“你不是觉得我不该这么恨你吗?那么,如果我告诉你,你当日处心积虑的苦苦相逼,逼得资凤翔对我用强,逼得我肚子里留了他的种,你说,我还有没有理由,这么恨你?”

    “你说什么?”顾倾砚笑的弧度终于保持不住了,脸颊肌肉抽动了一下。

    “我说什么,你听不明白吗?那好,你现在听好了,我告诉你,一字一句告诉你。顾倾砚,你可知道,我有多留恋我们前段时间相处的温暖而平静的日子;我甚至不去想我们的过去,也不去想我们的未来,只想抓住我们的当下;我再不曾跟你提过资家兄弟,我也让自己不去想你和他们是否还在明争暗斗;我自欺欺人的生活在那让人眷念的假象里。我告诉自己,若我们谁也不去提那些是非恩怨,我们这平和的假象,或许就能一直持续下去。人生很长,要是每一个明天都和今天一样,天长日久,我们是不是就会把这假的也当成了真的?你是不是就肯放下某些东西,只单纯的陪在我身边?顾倾砚,我一度以为,我对未来不存在奢望,可到底,我还是存在奢望的啊。可你呢?你却没这么想,你一边说你爱我,一边和我缠绵,一边却利用我,对资凤翔步步紧逼。你要逼出他人性里最丑陋的东西,你要让我的爱情彻底幻灭。所以,才会有那么一晚,资凤翔不顾一切来找我。他说你在飞机上,他要利用你和地面失联的几个小时,带我走。可结果呢,他没有带走我,我却回到无嗔的住处,醒来你亦在我身边。虽然事后,我没有问你原因,可我却能准确无误的猜到,这一切,不过又是你的算计。资凤翔虽然聪明,可我却是他的短板。他狠心伤我是真,他真心爱我也是真。所以,他才会一次又一次,因我分了心神,成了你手下败将。我不知道你们在我看不见猜不到的地方,到底过了多少招,可我知道,你一直把我当成一个工具,一直都是!那个晚上,江天期货董事长拱手交出江天的那个晚上,你要无嗔带我出席,为我准备黑色礼服,你本来是计划着让我去演这出戏的高潮部分的。那屏风后的两个老人,大概就是你安排的。你借他们之口,告诉我资凤翔借女人上位。或许,你还会借他们之口,告诉我江蓝怀了资凤翔的孩子。当然,也不一定是借他们之口。反正你手段通天,随时都能找个配角入戏。但不管是谁告诉我这样的事实,效果却是一样的,你笃定我断断无法接受这样的局面,你笃定我会歇斯底里,当场揭穿资凤翔的身份。那样的话,即便有孩子做筹码,资凤翔也必输无疑。不仅江天他无法收入囊中,就连华诚,他大概也无法保住。因为那两个老人说过,段氏家族里枝蔓错综复杂,年轻一代能人辈出,大家都对华诚虎视眈眈,自是不肯把华诚拱手相让给一个外人。对了,你谋划得其实还更深远,更冷酷,以你之能,肯定了解江蓝父母的为人,他们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把自己的女儿,许配给一个大权旁落的男人,哪怕她女儿已经有了他的孩子。他们宁愿让她打掉那个孩子,也要拆散这本就是利益促成的联姻。若一切如你所算计的,那个晚宴,便是一个葬礼,资凤翔爱情的葬礼,资凤翔事业的葬礼,资凤翔婚姻的葬礼,资凤翔孩子的葬礼。所以,你为我准备一套黑色礼服。因为,在你导演的这一出戏的关键时刻,作为主演的我,当然要在各方面无可挑剔。只是,顾倾砚,你千算万算,还是漏算了一样东西。那就是我的心。我说我爱你,却不是骗你,而是真的。”我说到这里,腮边不知不觉挂满了泪。我明明把一切看了个透彻,可我却宁愿选择糊涂。因为我知道,若把顾倾砚的所作所为,一一剖析出来,他带给我的伤害,绝不会比资凤翔带给我的伤害要少。

    谁愿意自己被当作一个棋子的时候,却傻傻的遗失了自己的心,爱上了那个布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