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次和顾倾砚见面时,我为戴不戴那枚戒指纠结了很久,戴吧,心里如此不自在,不戴吧,我又不确定他会不会发火。我们现在这样的和平时光,如果能维系得久一点,我自然是愿意维系得久一点的。哪怕是顾倾砚的又一种游戏方式,我也得以十二分的心力,全力应付。

    我最后决定以扔硬币的方式,来决定戴还是不戴。

    如果花色向上,我就戴。

    我跪在床上,虔诚的把硬币捂在掌心,然后,高高抛起,花色向上。

    我不甘心。

    三局两胜么,凡事,哪能一局定输赢。

    我于是再次把硬币抛起,还是花色向上。

    我不死心。

    决定扔第三次。

    如果第三次,不是花色向上,我就不戴戒指。

    可是……

    当然,所谓的概率论,在样本太少的时候,是不会成立的,一元硬币落下时,那刻着菊花的一面,依旧华丽丽向上。

    原来,冥冥之中,一切自有天意。

    我认命的戴上那枚玛瑙戒指。

    顾倾砚亲自到楼下来接的我。

    他这回,要带我参加一个朋友聚会。

    说是朋友聚会,却加了我才不过五个人。三男两女,在一家西餐厅里,低低交谈,谈当今时事,也谈女人八卦。

    在这过程中,男人绅士,女人淑女,一个一个,都装得人模狗样。

    尤其是顾倾砚。

    我现在才明白,江博宇说他有极好的修养,绝非虚词。顾倾砚话虽不多,但举止得当,谈吐得宜,极尽斯文优雅之能事,言笑宴宴中,自有一种非凡魅力。

    我乖巧的坐在他身边,在适当的时候,微笑,**,举止沉静、低调,表现虽不出彩,但也还过得去。

    但女人和女人,是天生的敌人。

    坐我对面的女孩,二十出头的模样,长相出众,眼里有几分倨傲,她在三个男人聊到金融界的低迷时,忽然朝我微笑,问:“霍小姐,你手上的戒指真漂亮,请问在哪里买的?”

    她那样一个胸前挂着泪滴形的极品璃种翡翠的女孩,哪能识别不出这种质地低劣的玛瑙呢?这样问,不过是刁难我罢了,何况,她用的是法语。

    她其实应该用稀有语种。

    法语实在太普通。

    我的第二外语,就是法语。

    所以,我微微笑着,用纯正的巴黎腔回答她:“这是在路边摊买的。”

    “哦。”她笑得似乎饶有趣味,但眼里的讥讽,却一览无余,“霍小姐好眼光,在路边摊也能买到如此漂亮的戒指。”

    “过奖。”我脸上的笑,并没淡了分毫。

    一旁的顾倾砚,别有深意的看我一眼,依旧和那两个男人,继续他们的话题。

    饭局要结束的时候,顾倾砚招来服务生签单,他的左手,不经意的从女孩面前伸过。灯光明亮,谁也没有眼瞎,那枚玛瑙戒指的颜色又是如此鲜艳,所以,在座的几人,都清清楚楚看到他的左手无名指上,有着和我一模一样的戒指。

    路边摊上的戒指。

    如果我没记错,他此前并没有戴着。

    何以此刻,这枚戒指会出现在他手上,会出现在女孩面前,答案是不言而喻的。

    我看到女孩的脸,似乎红了,当然,也有可能是喝了葡萄酒的缘故。

    我侧边的男子,若有所思的看了我一眼。

    他高大英俊,五官深邃,整个人,沉稳中又隐隐透着一种凌厉的气势。我记得顾倾砚在一开始介绍时,说他姓赵,单名一个锐字。

    赵锐。

    一个嗅觉灵敏的男人。

    和顾倾砚交往的人,怕都不是普通的**吧。

    从西餐厅出来,正是皓月当空的时候,夜色颇凉,顾倾砚牵了我的手,中指拨弄着那枚玛瑙戒指,问:“刚才怎么不说这戒指是我买给你的呢?”

    “是你买的吗?”我歪着头,咬着一点点唇,俏皮的问他,“我记得,明明是我买的,钱都是我钱包里面掏出去的。”

    “哦,原来是债主催债了呢。”他亦活泼的答。

    “才不是催债呢?这戒指啊,是你看中的,是我买的,然后,一人一枚。”我挣脱他的手,张开五指,对着月光,笑,“真的蛮漂亮的啊,那女孩说得没错,你的确是好眼光。”

    顾倾砚手伸出来,再度握住我的手,低低的说,“我看中的,当然漂亮。”

    我任他握着手,没说话,他说得是戒指,却又不是戒指。

    两人继续牵手而行。

    “今晚去我那,不要回家。”在我坐进他车的时候,他说。

    我点点头。

    他可不是在征询我的意见,他只是向我陈述他的安排。

    到了他的家里,我先去洗澡,脱裤子的时候,却发现**上有斑斑血迹,遂有几分尴尬。我自从和顾倾砚在一起,大概因为精神高度紧张的缘故,月事渐渐没了规律。所以,一般我都会在包包里放上月事用品,但今天背的包,是新买的,偏巧把这个忘了。

    我在浴室傻傻的站了两分钟,最后还是决定求助顾倾砚。

    我只所以决定求助顾倾砚,倒不是奢望他能去给我买那玩意,而是想间接告诉他我来那个了,今晚的重头戏,大概是唱不成了,他不如放我回去,一个人也好清静。

    于是,我推开浴室的门,叫一声:“倾砚。”

    “什么事?”卧室里传来他的声音。

    “唔,跟你说个事,我,我来那个了。”我语气不是很连贯,虽然我身上的每一个地方,都已经被他看过摸过吻过,但是,在说到这样私密的事时,我还是无法让自己坦然。

    “哦。”虽然我那个说的那么隐晦,他竟是很快明白过来,走到浴室门口,问,“你没准备好?”

    “是。”我说,“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今晚会来,我这个,不是很规律。”

    是对不起,扫了你的兴致了。不过,我心底下却有窃窃的欢喜,我对和顾倾砚共度一个漫长的夜晚有种难言的恐惧,如果有个理由让我逃离,我为什么不逃离?

    “嗯。”他略略皱眉,很自然的说,“我去给你买,很快就回来。”

    “啊?”我竟是做梦也想不到他会这样说,张着嘴,连感激都忘记装了。

    “我很快的。”他再次说,匆匆离去。

    我看着他的背影,有那么一瞬,觉得这个世界,肯定是秀逗了。

    顾倾砚他演温雅体贴的男朋友,演得有点过了吧?

    顾倾砚说的很快,却不是很快,当我从头到脚把自己洗了三遍的时候,他才回来。

    “怎么还在洗?”他问。

    “额,来那个了,不习惯就这样出来。”我说。是不习惯,总觉得没什么垫着,就很脏。

    “哦。”他低低应着,递进来一大包东西,“我忘了问你用什么牌子,导购员就推荐我多买了几种。”

    “谢谢。”我接过那硕大的一包东西,想象他一个大男人,带着几分无措穿行在女性用品区,觉得有些滑稽,可是,滑稽之余,心底还是有小小的温暖泛了上来。

    哪怕我是如此恨着怕着顾倾砚,但他此举,还是让我稍稍动容。

    我在那大包东西里找出适合的,然后把自己收拾齐整,走了出去。

    顾倾砚不在卧室。

    我便又走到客厅。

    顾倾砚却也不在客厅。

    我微微有点疑惑,看到厨房的灯开着,便走进厨房。

    他正在炉火前忙碌什么,见我进去,有点不自然的笑了,问:“红糖水怎么熬?”

    “你熬这个干什么?”我问。

    “导购员说,你来那个,最好喝红糖水,能补血益气,也能散寒止痛。”

    “哦。”我垂了眸,走到他身后,轻声说,“谢谢,我来吧。”

    “你告诉我就好。”他说,“你去把头发吹干。”

    “等水开了,你把红糖放进去煮几分钟就行了。”我如是告诉他,然后退出房间,自去吹头发。

    我必须要用吹风机的哄哄声,来扰乱自己那丝莫名的情感。

    顾倾砚不是一个正常的人,他是个变态,我可千万不要被他一点温情感动,然后就放松警惕。

    否则,届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头发快干的时候,顾倾砚端了一碗几乎是黑色的红糖水进来,他白皙的脸上隐隐透出红色,不知是因为不好意思,还是那炉火的热气。

    我盯着那糖水,问:“你放了多少糖?”

    “一块。”他说,见我依旧是疑问的表情,又补充一句,“半斤多点。我买了6块,有四斤,所以每块是半斤多点。”

    “哦。”我有点哭笑不得,难怪他会问我怎么熬。或许他当时心里在想,一大碗水熬一大块糖,会不会一整块丢进去,又一整块熬出来,只是换了个形状。

    还好我只告诉他熬几分钟,要是熬上半小时,估计真得一整块出来了。

    “有问题吗?”顾倾砚大概也看出神色不对。

    “没问题,谢谢。”我说,收好吹风机,低头去喝那糖水。

    “好喝吗?”他竟有几分惴惴。

    “你尝尝。”我带着点调侃的语气。

    他竟真的从我手里拿过勺子,低头舀了半勺,送到嘴里。

    “似乎有点甜。”他露出苦恼的神色。

    我看着他微笑。

    他说得太保守了,这红糖水,不是有点甜,是太甜,甜到苦,甜到,在喉咙那里,竟不能爽爽利利的滑下去。

    一如他此时表现出来的关怀。

    这个男人,他到底在玩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