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家禁地——

    “墨家禁地。”我抬头看着周围的景象:端木蓉还是不得不走到了这一步……

    “这个地方不是说充满了危险和死亡吗?”难不成这个女人要我们们死?天明无奈地吐槽。

    端木蓉淡淡地看了眼正在腹诽的天明,解释道:“现在,整座机关城都被卫庄与秦兵占领。只有这个地方,他们无法轻易攻入。”

    月儿歪着头,迟疑地道:“蓉姐姐,这里是禁地,未经受命,我们不能跨过这道大门。”

    “天明、少羽、拒霜,都不是墨家弟子,他们不受墨家教义限制。”端木蓉沉吟了好一会,蹲下来,看着月儿,眼中满是不舍,声音却还是一如往常般清冷,“至于你,月儿,从此时此刻开始,将你从墨家除名,再也不是墨家弟子了。”

    “蓉姐姐,为什么?!”月儿的眼中泛起荧光。

    天明不解:“这,这……月儿做错了什么啊?”

    “月儿,你刚才不是答应过我了吗?”端木蓉的语气不容违抗。

    “啊……”月儿显然没有料到“那件事”竟然是这,表情惊讶而悲伤。

    我闭上眼睛,缓缓地说道:“只有如此,这样……”话竟不能说下去。

    少羽将我的话补充完整:“月儿才可以进入禁地。”

    两人相望无言,同时叹了口气。

    “我是墨家的头领,有权处置墨家弟子的赏罚,原本规定,至少要五名头领同时在场才可以决定。但是,此刻为非常时期,所以……由我一个人来定!”端木蓉努力使自己的话语变得冰冷而威严,想让月儿断了不进禁地的念头。

    “蓉姐姐,那你呢?你怎么办?”月儿的声音带着哭腔。

    “誓死遵循教义,这是每个墨家弟子都用自己的生命作过承诺的。”端木蓉缓缓道出了我们最不想听到的话语,她正背对着月儿,难道……是害怕,害怕看到月儿泪眼的那一刹,就没有说出这句话的勇气?

    “不!蓉姐姐!你不能离开我们,我们要在一起!”月儿哭泣着伸出带着奶香味的小手,无助地抱住端木蓉——她最亲的姐姐,最爱她的姐姐!“蓉姐姐,为什么,为什么?”

    “扫奸除恶,是墨家弟子的使命!”端木蓉极力维持的清冷语调终于崩溃!

    突然,一阵不好的感觉传遍了我的全身,这种感觉……杀气!有敌人!!是……隐蝠!!!

    “咔咔咔——”厚重的石门应声打开。

    我们四人走入禁地,一字排开,一时无言。

    “蓉姐姐!”月儿颤抖着向前伸出手,满脸是泪。

    “在姐姐心里月儿一直是一个坚强的女孩儿……”端木蓉淡淡地笑着,双眼中饱含着亮亮的、闪闪的、盈盈的东西。

    不知为何,看着这样的端木蓉我竟有一种强烈的不详感,心里暗示着什么:这也许是我,最后一次……不!不!!我惊惧地摇摇头,把刚才的想法抛出头脑。

    “拒霜。”端木蓉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考。

    “啊。”我回过神来,“蓉姐姐……”

    “你要保护好自己啊,拒霜……过于逞强的人是……”字字句句,竟是诀别的语调!

    我不知怎的,鼻子一酸,眼眶竟微微发热。我不想再听下去,忙开口打断了她:“我不想听!等我们从禁地中出去之后,你再跟我说这些大道理!”

    端木蓉微微怔了一下,目光柔和下来,转过身。石门,在那一刹轰然关上。在最后一刻,我清晰地看到了……端木蓉指尖抽出的银针!

    “蓉姐姐!!!”月儿失声喊道,眼泪不断地溢出眼眶。呼喊,被石门无情地隔绝!

    一切归于寂静,众人沉默,唯有月儿嘤嘤的哭泣声在耳边回响。

    “啪”“啪”“啪”……一种异样的声响从门的另一边传来。

    “啊?刚才那是什么怪声音啊?”少羽抬头上下打量着那扇石门。

    天明不屑地甩头:“你问我,我问谁去啊?!”

    月儿的声音出奇地冷静:“那是绝天锁的声音。”

    “绝天锁?”天明少羽异口同声。

    “那是墨家祖师爷留下的绝天锁,这个世上能够开启这扇门的人寥寥无几。”月儿擦干脸上残余的泪水,“留在这的话只能等死!现在,必须往前走。”

    ……

    我只能紧紧跟着旁边少羽的脚步,低垂着头,紧咬着嘴唇,不敢哭出来:不能哭啊!拒霜,你要坚强。

    “我们在最后,没有人会看到你哭的样子。”蓦地,身边的紫衣少年说了一句。

    我惊异地抬起头,看着他的侧脸,他的声音很低:“所以……不要逞强了,想哭,就哭出来吧。”他说完,伸手递来一方手帕,颜色是他最钟爱的紫色。

    我颤抖着伸出手,接过那方手帕,双眼不经意的对上那对重瞳。瞬间,泪水决堤,我用双手捂住嘴,哽咽地说道:“谢谢……”

    ——果然,只有你最懂我,少羽。

    -

    “这……这是什么鬼机关啊?!”一到虎跳前,天明就嚷起来,刺得我耳膜发痛。

    少羽倒吸一口凉气:“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这个地方是‘虎跳’。”我自动担任起解说员的角色。

    月儿深表同意地点点头:“我以前听班大师和蓉姐姐说过,只有天生神力的盖世英雄,才能通过此处呢!”

    天明歪着头对少羽说道:“呃?天生蛮力……那是说你吧?上次你举那口大锅,还真是分量不轻呢!”

    少羽转过身,以说教的口吻道:“小子,你还真是土包子!那叫青铜鼎,什么大锅、大锅的!”

    “呃……盖世英雄?难道是指……我?”天明自是无视少羽那一句充满讽刺意味的话,独自傻笑不止。

    “呵呵……”众人忍俊不禁。

    “就知道乱说!”月儿掩着嘴开口,大有些嗔怪的意味,“还是想想办法怎么过去吧。”

    “行。”我强笑着点头,脸色微微一变。吃痛地倒吸一口凉气,紧咬住下唇才没有痛呼出声:左臂上已经恢复了知觉,看来那金创药的麻醉强度已经减弱了。想到这我便觉得有些庆幸,还好在调配时加了些曼陀罗进去用以麻痹神经,否则还真不知如何是好呢。

    低头看去,我左边宽大的衣袖上已经渗出了些许斑驳的红色血迹。

    “臭女人,你在干嘛?”耳边,天明忽然道了一句。

    “啊,没……”我受惊一般地慌忙用右手捂住左袖上的殷红。

    “松手。”少羽盯着我的右手淡淡地说道。

    “呵呵……”我将左手藏到身后,干笑几声。

    “呀,拒霜姐!你的血怎么还没止往啊!”月儿站在我左边看得真切。

    鲜血不停地顺着左手指尖滑落,在石地上洒下几抹殷红。

    “放手!”少羽向我走来,口气较刚才强硬了许多。

    “没……没事。”我死命把左臂护在身后,不自觉地后退,“小伤而已……”

    少羽不由分说,伸手就将我的左袖挽起:“这叫‘小伤’?!”

    ——纤细的左臂上,用于包扎的淡紫色布条已经被血浸得殷红。血珠不断地从布下渗出,像藤蔓植物般在雪白的手臂上纵横,狰狞得吓人!

    “已经伤到筋骨了,这还叫‘小伤’!这只手臂你不想要了?!!”少羽不顾一切地吼。

    我微微一愣:以前从没见他发这么大的火,怎么了?

    少羽深吸了一口气,仿佛把满腔的怒火压了下去,声音冷静起来:“月姑娘,请为拒霜包扎伤口。”说完,向前走去,忽然,又会过头来,用上了命令的语气:“白痴,下次如果再有类似的事情出现,一定要跟我说!”这句话,似是警告,又似是……关心?

    别扭的笨蛋!我在心底暗暗骂着。

    “拒霜姐,你笑什么啊?”一边,月儿歪着脑袋,双眼忽闪。

    我竟在笑?!我顿时有了撞墙的冲动:看来我真变成白痴了!

    “拒霜姐,你的伤口已经糊在布条上了……”月儿的口气有点迟疑。

    我盘腿坐下,大大咧咧地道:“没事,动作利落点就不疼了。”虽然口上说着,可还是有点害怕,不敢低头看我手上的伤口。

    布条上的结缓缓解开,我偷偷瞄了一眼手臂:血流如注!我闭上双眼,胃里一阵翻腾。

    月儿顿了许久,终于,抬起右手,握住了布条一端,猛地一扯!

    “啊——”手臂上的撕裂般的疼痛迫使我喊出声来,声音好像不是从人的声带中发出来的,凄厉得吓人。眼泪不停地在眼眶里打转,我努力地睁大双眼,一下都不敢眨。我怕一眨眼,盈睫的泪水便会争先恐后地涌出。

    前面正和天明研究那只千斤铜虎的紫衣少年的双手默然握紧,右手发泄一般地打在了身边的石墙上,一下,又一下……

    殷红的血从包扎伤口的布条中渗出,可他好像毫无察觉地继续捶打着身畔的石墙:为什么?为什么不能为你承受这种痛苦……

    “少羽!你在干什么?!”天明发现少羽正在捶着石墙,立刻伸手阻住少羽拳头的去路。

    少羽的手颓然滑下,低垂着头:“没什么。”而后喃喃着,声音很低,低得连近在咫尺的天明也没有听到。

    ——拒霜,我绝对不会让你再受伤了,绝对不会!

    字字句句,言之铮铮。